一个硬物抵在了背心。
喀。子弹上膛的声音如在耳边响起,周围的喧嚣骤然远去,仿佛有人调低了音量似的。
身后传来一个清晰冷静的声音:“向前走。”
G微微转过头,立即感到抵在背上的枪口向前一捅。他僵住不动,身后之人用一模一样的语气重复道:“向前走。”
红灯转绿,人潮向对面涌去,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G几不可见地苦笑了一下,随着人群迈步向前。那家伙行事嚣张到了这地步,前头未知的劫数像是张开了狰狞的大口。
对方再不出声,枪口却不偏不倚,始终稳稳地抵在G身上。
医院前厅里灯光明亮,窗口前排队站着等待挂号的病患,倦怠的脸上都写着对健康与生命的眷恋。
身后之人又一挺枪:“左转。”
“进电梯。”
“四楼。”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了楼层。金属门缓缓滑开,现出了一条熟悉的走廊。
第七间……第八间……第九间。第九扇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像一个无言的邀请。G不待身后说话,挺直背脊走了进去。
甫一进门便看见了墙角趴伏着的J小姐。平素衣着光鲜的女人此时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全身遍布着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她的身上并没有捆绑物,但她却像被隐形的铁链束缚般,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眼中空洞地映出G的身影,似乎已经意识不清。
G转头看向那张病床。
男人模样大变。才几天未见,那张蛊惑人心的面容已经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一具被疾病侵蚀殆尽的躯壳。G几乎没能认出眼前消瘦灰败的脸,直到对方对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死亡缠绕的假象如一阵烟霾疏忽消散,这个男人会无坚不摧无往不利地活到世界崩塌的那一天,只要他愿意,连鬼神都必须屈从。
G微微昂起头,一扬嘴角回给他一笑:“大叔好。”
死局
G微微昂起头,一扬嘴角回给他一笑:“大叔好。”
周围的空气似乎因为这句话而降温了几度。
男人脸色未变:“脱了他的衣服。”
他语气温和,简直像是在打招呼。G的太阳穴上却立即多了一支枪口,随即身旁一人走上前来,粗暴地扯下了他的外套、衬衫、鞋袜和长裤,又伸手向他的内裤。G下意识地一躲,肚子上登时挨了狠狠一拳,痛得他忍不住弯下腰去。杵在太阳穴上的枪口又紧了紧,警告他不许乱动。
G咬牙看着对方一把褪下自己的内裤,连带着所有衣物一并扔出了窗外。身体的每一寸都暴露在众人面前,对于任何人都是莫大的羞辱。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话音刚落,身边之人抬手又是一拳,毫厘不差地落在相同的位置上,深深陷进肌肉里,剧痛如火烧般蔓延开来。G踉跄着退了半步,冷不防膝弯挨了一脚,被踹得当场跪了下去。
“失礼了。”男人耐心地解释,“你认识的那些刑警习惯藏些监听器、遥控炸弹之类的在身上,不得不防。”
G额上青筋毕露,抬头冷眼看着他:“我按照约定来了,你可以放她走了。”
墙角的女人突然挣扎起来。G旁边那人走过去,一脚踩在她背上,足底碾了碾。J小姐被踏在地上,吃力地仰起头盯着G,双目通红。
“本来只是请她来坐坐,并不想为难她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说,“可惜有人总是不自量力地想要逃走。对于这类傻孩子,就只好教育一下,直到他们停止无谓的尝试为止,对不对?”
“她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你连女人都不放过?”
对方的反应像是被逗乐了:“G先生,我那个长不大的弟弟一定没能让你认清,我是什么人。”
“让她走。”G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不用着急,我会让她走的,在你的诺言全部履行之后……”男人低低一笑。G的心一沉,面前的男人的确与他的设想有所出入。他当然不会天真到指望对方大发善心,但他原以为这个人至少不屑折磨J小姐。或许他低估了对方的怒气。
“那么,G先生——请先替她去死吧。”
医院大楼的楼梯口。
“一组到位,完毕。”
姐夫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后的阴影中,对讲机中传出报告声。
“二组到位。全体原地待命,完毕。”姐夫低声说完,微微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外面的走廊。从这个角度,只能望见一扇扇紧闭的房门。
姐夫一手虚扣在扳机上,面沉如水,任谁也看不出他紧绷的神经。他们还没开始就输了。对方趁所有人不备之际接近了G,一上来就拿枪抵住他,距离之近,让跟在后面的自己人毫无出手的机会,只得一路跟进了医院。先机已失,他们完全落于被动,而对方显然不可能轻易移开枪口。
“你认识的那些刑警习惯藏些监听器、遥控炸弹之类的在身上,不得不防。”耳机中传出一个低柔冰冷的声音。
姐夫无声地冷笑,思路是正确的,可惜百密一疏。如果那家伙让人拿着金属探测器仔细搜过G的全身,就会发现藏在他发间的微型监听器。当然,也许在病房里没放那么齐全的设备。
随后的拳打脚踢声让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们别无选择,只有忍耐。现在只能祈祷对方能露出破绽,哪怕是一瞬,让G实行那个万不得已的方案。但姐夫心里清楚,在这种关头幻想对方能自行松懈,简直可悲。
果然,还没等到G的暗号,便听见男人说道:“先替她去死吧。”
姐夫吸了一口气:“一组准备。”
“慢着——”嘶哑的女声响起,出声的想必是那个人质。
又是一阵闷响,夹杂着女人的痛哼。G的声音蓦地提高:“让他们住手,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
男人突兀地笑了一声,隔着耳机都听得人心头发毛。“我们之间?你算什么东西?”
“啪”地一声脆响。
G整个人都被一股大力带得踉跄两步,半边脸颊迅速地肿了起来。他刚刚反应过来,横刺里一脚袭来将他踹飞了出去,砰地撞在墙上,后背一阵剧痛。
G在倒地的一瞬间就用余光扫过那支指着自己的枪——枪口不偏不倚,稳稳对着自己的脑袋。他险些放声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从满屋子职业杀手的眼皮底下钻空子?一定是动画看多了,还把自个当成了主角!
房间里的几人同时围了过来,当先一人抬起腿,一脚踏在了G的脸上。
无数拳脚如暴雨般落在身上,G蜷缩在地,抬高手臂护着头部,艰难地望向J小姐。女人也正紧盯着他,嘴角一片血痕,很可能已经受了内伤。G忽然觉得他们就像两只泄愤用的沙袋。这个认知让眼前的一切变成了一个诡异而幼稚的笑话。
“你在笑什么?”男人问道。
施加在他身上的拳脚随之一缓。G浑身火辣辣地作痛,喘了几口气,裂开高高肿起的嘴角:“想起了要不到玩具,就搞破坏抗议的小孩子。”他简直弄不清谁更可怜了:巨型婴儿似的对方,还是即将为此送命的自己。他越想越乐不可支,嘶哑地笑出了声来。
一条走廊之隔,姐夫听着笑声紧紧皱起了眉。这小子被打坏脑子了吗,居然在卯着劲激怒一个疯子,纯粹不要命了!握着枪的手心渗出了冷汗,姐夫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秒就传来万劫不复的枪声!
寂静持续了几秒,耳机里那男人轻声问:“你以为找死只是一声枪响的事?”
姐夫如坠冰窟。那个疯子像无形的毒蛇般吞食着所有人的思想……
“S一定告诉过你,小F是怎么死的吧?”
G顿了顿:“你不会那么没创意。”
“是吗?”男人优雅地一抬手,围着G的几人俯下身,死死按住了他的手脚。
一只针筒出现在他的眼前,泛着暗沉的血光。
“我会不会那么没创意呢——”男人慢条斯理地说。
G猛然跳起来,又被几只手狠狠压了回去。他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针尖扎进了自己的静脉。脑中一片空白,只看见针筒里的液面一点一点地下降,直至全部注入体内。
“虽然那也算很好的惩罚……但正如你所说,同样的把戏玩两次就显得无聊了。”男人说。
G意识混乱得几欲爆炸,半天也没弄清他的意思,便听男人续道:“G先生,你猜听到什么样的声音,会让S最痛苦?是你的哀嚎吗?”
按住身体的手臂慢慢松了力道,G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房间内的情状。所有可能的出路都被堵死了。
下一秒,心脏砰砰地加快了跳动,G错愕地睁大眼,却立即反应过来这不是情绪所致,而是刚才被注射的东西在生效!
“不……这世上还有很多比那更大的耻辱。”
心跳如擂鼓般失控,周身的血液奔涌起来,一阵诡异的热流向某个最不可能的部分窜去……G突然明白了。
脖颈骤然一紧,身旁一人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拎起来,径直走到房间另一角,像丢垃圾般一扔。G整个人落到了J小姐背上,女人一个激灵扭过头来,目光里终于多了些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