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退出去,但哥哥已经抬起了头。他们一言不发地对视着,哥哥的眼里全是血丝……”
S空洞地笑了笑。
“然后事情就发生了。他被亲生兄长摁在地板上鞭打,侵犯,直到晕厥过去。第二天醒来时他仍然躺在浴室地板上。他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后来才发现,那只是一种新生活的开始……”
S没再讲下去,因为两人都已经知道了后来的事。
G定了定神:“他把你当成发泄的出口。”
“你这样觉得吗?”
“就算一开始是身不由己,既然有那样的手腕,一定可以找到机会全身而退。可他一直跟着那个女人,完全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又在你身上找平衡。”G咬了咬牙,“他过得不好,所以看不得你幸福。也许你心里也有同样的负罪感,尽管你什么都没做,你才最——”
“‘我最需要上帝的垂恩,可是阿门二字却哽在我的喉头。’”S轻声说。
G愣了一下:“什么?”
“‘我们干这种事,不能尽往那方面想下去,否则会发疯的。’”S续道,“麦克白。”
G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一时间不明白对方是否在隐喻什么,却直觉地想到如果换做自己面对那样的命运,多半也会被磨平所有血气。捂住双眼,不去深想,不去看清。一旦看清了,恐怕连活着的动力都会失去。
一股无能为力的悲哀盖过了愤怒,G低下头去,与S唇瓣厮磨。
“我在想你姐姐和姐夫昨晚的话。”S喃喃,温热的气息拂过彼此双唇。
“别理他们。”
S低低一笑:“还有你问的问题。我确实忘了该怎么生气,只会一个劲地躲,做缩头乌龟。以前是因为就算生气也不会造成什么不同,后来就习惯了被左右。你姐夫说,要拿出点男人的样子来……”
“他那句话是对我说的。”
“我也是男人。”
“你太苛求自己了,S。”G再不言语,用力地吻了下去。他们像在末日前夕一般深深地长吻,拥抱着等待天明。
擒王
“你太苛求自己了,S。”G再不言语,用力地吻了下去。他们像在末日前夕一般深深地长吻,拥抱着等待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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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那边一整天都毫无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焦虑的因子犹如毒气般渗透进宾馆门缝,誓要让里面的人窒息。G渐渐沉默下去,目不转睛地紧盯着房门,仿佛那里随时会爆炸。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平静得近乎荒诞,那感觉就像全副武装地冲入战场,却发现对面的阵地空无一人。
G几乎要相信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否则是什么让他得以容忍自己和S在一起待到现在?某种被愚弄的屈辱感伴随着更深沉的恐惧,将他笼罩其中,如坐针毡。这份等待持续得越久,随之而来的反击就越可怕。又或许,男人的报复早已开始了。他正像猫捉耗子般观赏着自己的挣扎,兵不血刃地将自己覆灭于疯狂。
第二天过去了,依旧没有消息传来。
日光一点一点地西斜。电视机里传出推销洗衣机的声音,在坟墓般寂静的房间里回荡。G动了动干涩的眼珠,转头看了S一眼。自从讲完那个长长的故事后,S几乎再也没开过口。与自己正相反,男人纹丝不动地闭目端坐着,如同陷入了冥想中,面容中显出一种奇异的平静。G猜不出S在想什么。身周的一切似乎都脱离了掌控,他身不由己,被拖入别人的梦魇中……
G终于忍不住抓起手机:“我去给姐夫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他起身走向洗手间。刚刚摁了几个键,手机突然自顾自地振动了起来,差点从他手中滑落下去。屏幕上显示出一条来电——
G猛然按下拒绝。
振动停止了,屏幕随之暗了下去,映出G的倒影。他死死盯着另一个自己发白的脸,无声地、缓慢地换了一口气,重新翻出刚才的未接来电。
是J小姐的号码。
他们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
洗手间外的电视广告声仍然持续着。冷汗覆满了额头,G心念电转,无数可能性掠过脑海,一个计划在混沌中匆忙地成形。他按下了回拨。
嘟——嘟——
电话接通了,那头无人说话。一阵死寂过后,女人的尖叫蓦地破空钻来。
G握紧手机:“喂,姐夫。”
电话彼端的惨叫声撕扯着耳膜,平日里听惯了的冷静女声,此时仿佛正受着不可想象的折磨。
“我们这里一切正常。”G语气平稳。
凄厉的惨叫低了下去。短暂停顿后,另一人开口了:“G先生,我们终于说上话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但他却绝不会认错说话的人。温和带笑,令人毛骨悚然。
“您那边有什么消息吗?”G说。
“你不想还回我的弟弟,没关系。”男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前言不搭后语,“长话短说吧,你过来,替这个女人死。”
“原来如此。”
“或者,我弟弟会很乐意听见她的死讯的。”
“好的,我这就过去。”
“我等着你。”那头含笑收了线。
G抬眼看向洗手间的窗口。天际残阳如血,映在眼中像烧起了一片灼灼的火光。他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表情,转身走了出去。
“姐夫的上司想让我过去陈述一下情况。他们会派人到宾馆门口接我。”他对S说。
S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有那么一瞬间,G错觉自己被从里到外一丝不剩地看透了。但S只是笑了笑:“早去早回。”
“嗯。”G随口应着,强迫自己扯回粘在他身上的目光,缓步走出了房门。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S仍然端端正正地坐着,脸上露出了任谁也看不懂的表情。直到G的身影消失,他依旧凝视着门口。
G一直走出老远才敢拨通姐夫的电话:“他们抓了J小姐。”
“那是谁?”姐夫的反应镇定。
“一个朋友。他要我去换她。”G避开了“死”这个字,“姐夫,我需要你的帮助。”
“出来,我去接你。”
“不,在那之前,我需要你派人守住S。”G默默咬牙,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着试图脱离掌控,操作自己回头奔去。S……如果这有可能是告别,他希望至少再多看他一眼……
“先出来再说吧。”姐夫说完就挂了电话。
G走出宾馆时不禁呆了呆。几辆深色越野车一字排开,劲装打扮的刑警正从车上跳下来,姐夫叼着烟站在一边。
一股好莱坞动作片的气势扑面而来,将他震了一震:“这么大动静,你上司那边不会怪罪吗?”
“性质不同了,之前师出无名,现在对方绑架人质在先,我们怎么折腾都有理。那家伙这一手实在不怎么高明嘛。”姐夫面无表情地拍拍G的肩,“上车去。你们,”他点了几名跟班,“去XXX房门口守着,别让人进去,也别让里面的人出来。”
年轻的警察齐齐行了个礼,就奔着S的房间去了。
“只派这几个人没问题吗?”G皱眉,“刚才通电话的时候他可能已经追踪到了我的位置,我怕他调虎离山。”
姐夫忍不住白了G一眼:“警局门前能出什么乱子?你分点心思在自己的性命上吧!”
G笑了笑:“我有个计划。”
******
越野车在离医院两条街的地方停了下来,G伸手去开车门。
“慢着。”姐夫抽了一路的烟,脸色十分难看,“还是让我们的谈判专家去。”
“没有用的,你心里也明白。没时间从长计议了,就按我说的试一试吧。”
“这不是试不试的问题,万一找不到机会你知道后果吗?你只是普通公民,没义务冒这个险。退一万步讲,就算人质遇害,责任也算不到你头上……”
“不用退一万步,只要我不出现,J小姐一定会死!那家伙自己棺材都造好了,他还有什么事不敢干?姐夫你听我说,”G收敛起表情,“他这着不是下错了,而是已经豁出去了,他当然也清楚自己拖延不起,所以直接用最简单的方式把我逼出来。我知道对方有多危险,正因为如此,我必须跟他做个了结,一局定乾坤,越快才越有机会。这次是敌明我暗,只要一切顺利,我们还有胜算。”
姐夫低头去掐灭烟头,叹了口气。
“记得暗号。”
“记住了。”G打开车门跨了出去,踌躇了一下,还是回过头:“照顾好我姐。”
“闭嘴!”姐夫恶狠狠地喝到。
“把我的手机交给S。”G交待完了,忽然觉得身上轻了些,仿佛真的斩断了将自己拴在这个人世的绳索。他再不看身后,独自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夕阳的余晖已经彻底隐没,城市的街道亮起了纷乱的霓虹。成双成对的小情侣与他擦肩而过,耳边不时飘进几句傻乎乎的情话。绿灯转红,前面一对老夫妻停下来等在路口,妻子凑到丈夫耳边费劲地说着什么。
G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间被抽空了所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他不该这样轻率地交出性命任凭老天仲裁,他比谁更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