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有第二个的“他”在他的识海深处诞生,“他”生于凤玄微深沉无望的爱,受着无尽爱意的滋养愈加强大,“他”的世界里只有阿慈,他只要阿慈。
起初还只是偶尔叫着阿慈的名字,到后来那声音日日夜夜的在凤玄微的识海中响起。
自那以后,凤玄微再不敢去看阿慈了。
【阿慈】
【阿慈阿慈阿慈】
【好想去看阿慈啊】
【去见阿慈吧!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可见了他又能如何呢?
他还有一件关乎三界苍生的大事要做,见了他后他的心魔只会更盛,到时要将众生置于何地?
识海中的声音渐渐停息,不久之后还会再响起,凤玄微抬起手,在长案上缓缓拂过,人间的万里山河在他手下跃然而出。
谢慈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将自己假想出来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能够听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动的声音,这声音他无比熟悉,在过去的年月里,李青衡抱起他的时候,他总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他多希望这世间有一件宝贝,可以顺着他的记忆将他带回到过去,他会乖乖留在师父的身边,就这样一直陪着他。
何来这样的宝贝呢?
是他没有好好珍惜他,于是上天惩罚他失去师父,惩罚他重新找回他,却再也拥抱不到他。
瀛洲的夜好像比人间的要更为漫长,紫微宫外天河静谧地流淌,带走一地的风尘。
第二日,宁渡前来禀告说:“赫连铮等人已进到九重天塔,若是不出意外,三日后他们便会出来,到那时,赫连铮的修为定然可以更上一层。”
凤玄微嗯了一声,他脸上表情依旧淡漠,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抬头看了一眼重新推衍出来的星图,对宁渡道:“时间不多了。”
宁渡叹了一口气,附和说:“是啊。”
凤玄微伸出手,那些星斗一颗一颗落入他的掌中,光芒淡去,成了一小抔金色的沙子,凤玄微转身,把这些沙子装入罐子里。
宁渡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问他:“尊上,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或许您可以试试再——”
宁渡的话没说完,就被凤玄微打断,他说:“不必。”
宁渡无奈道:“尊上……”
凤玄微回头看他,轻声道:“如何能替?”
宁渡自知自己说了蠢话,不仅没帮得了帝君,还提起了他的伤心事,便低着头不敢开口。
谢慈将胳膊搭在凤玄微的肩膀上,好奇的目光在宁渡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就回到凤玄微的脸上,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
近来下界非常热闹,许多地方都冒出一些长相奇怪的异兽,人间几乎要乱成一团,修士们东奔西跑忙着救人,累得不轻。
而凤玄微这位瀛洲帝君一天从早到晚也没有片刻的空闲,谢慈托着下巴坐在他的身边,他刚刚处理完厚厚的一摞公文,现在又在这里听仙君们说起各地的祸乱,安排仙君们下界去处理。
这些都结束后,仙君们又向凤玄微禀报起关于赫连铮的各种事来。
“前天傍晚,赫连铮出了九重天塔,如今他化了龙珠,修为大增,不日就可以前往无忧海去取七宝龙鳞了。”
趴在案上昏昏欲睡的谢慈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稍微有了点兴致,那无忧海里还有个鲛人小公主在等着他师兄娶她呢,这下有他头疼的了。
“昨日禹州浮玉山开裂,涌出冲天魔气,幸而赫连铮及时赶到,力挽狂澜,救万千百姓于水火。”
“赫连铮身上已负剑圣传承,而今又得金莲护体,飞升九天,指日可待。”
凤玄微认真地听他们禀报的每一件事,他曾为赫连铮推衍过多次,他现在走得每一步都是他精心筹谋过的,待赫连大道圆满,即可来瀛洲接替他的位子。
谢慈则是恹恹地打着哈欠,他师父为他师兄准备了这么多,他是否也筹谋过涂山上的那一场,是否想过自己会到生死境里取那龙珠。
大概是没有吧。
谢慈又趴回凤玄微的背上,他烦躁地捂住耳朵,不想再听这些人说话了。
赫连铮赫连铮赫连铮,为什么总是在说他呢?
谢慈等了好多时日,好不容易听到一桩关于镜州的故事,是说苍雪宫的弟子同琢光派的人起了冲突,苍雪宫弟子不敌,纷纷躲入苍雪宫的结界之内,那结界不似凡间修士所设,仙君询问凤玄微是否该派人前去仔细查看一番,凤玄微听完后无甚反应,只淡淡评价了一句:“此等小事不必再说。”
之后就再也没人提起关于苍雪宫的事了。
谢慈望着凤玄微的侧脸发呆,师父听到苍雪宫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呢?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他了呢?
有没有一种办法,能让他进到师父心里去看一看,看看那里面还有没有自己的影子。
他是忘了自己吗?
可他明明还记得赫连铮,就单单忘了自己吗?
他知道错了,师父还愿意回头再看一看他吗?
他不贪心了,只要看他一眼就好了。
谢慈抱住凤玄微的脖子,嘴唇贴着他微凉的脸颊,闭上了眼睛,像只小兽般依恋地在他的脖颈间蹭了蹭。
他好想师父啊。
即使他就在他的面前,他还是想他。
第40章
谢慈开始觉得疲惫, 真是太奇怪了,他都不知自己现在算是一团什么东西,居然还会感到疲惫?
可在近来在很多时候, 他又的确打不精神来, 他哪里也不去了,总是趴在凤玄微的背上,他走到哪里, 他就跟到哪里。
凤玄微坐在长案后面,手里是一份长长的卷轴,上面写满谢慈看不懂的文字, 他好像感到一阵头疼,他将脑袋抵在凤玄微的肩膀上,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 最后化成一滩浓稠的墨色, 他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待谢慈恢复意识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 凤玄微站在紫微宫外亭亭如盖的巨树下面, 低头俯视云端之下的人间,谢慈顺着他的目光一同向下看去, 有些不知名的花飘落下来,穿过他的身体, 又被长风带向遥远的天尽头。
瀛洲上没有龙肝凤髓琼浆玉露,也没有丝竹不息的朝歌晚宴, 仙君们闲来无事的时候最多就是聊聊近来的八卦,倒是不怎么符合人间界对他们各种美好生活的想象。
而紫微宫里的日子就更加单调了, 谢慈也不知道凤玄微到底都在忙碌些什么, 反正是没有一点能闲下来的时候, 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消磨日月。
谢慈想起他少年时候,他被师父抱在怀中做的那些奇怪的梦。
白茫茫的雪山上,他靠着师父的胸膛,沉沉睡去,在他的梦里出现了很多穿着雪青色衣服的仙人,那些仙人和他的师父长得一般模样。
那算不算是对他的一种预示,他的师父本来就是瀛洲的帝君,那时的他却没有察觉。
可是他做过的梦太多了,他哪里能分清那些梦有哪些是给他的预示,又有哪些是他的臆想。
谢慈环住凤玄微的脖子,明明他才醒来不久,现在居然又觉得累了。
他以为从此以后就这样陪在师父的身边就好了。
然而看着凤玄微每日都在关注赫连铮的动向,却从不理会自己,谢慈还是忍不住开始觉得难过起来。
生死境里最后出现在他面前的幻象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把剑轻而易举地刺破他的心脏,他以为在遇见师父后伤口就可以愈合,时至今日才恍然发现,那血一直在流,滴滴答答,流了一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流尽。
他伸出手,在凤玄微的心口处轻轻戳了一下,凤玄微仍旧没有任何的反应,谢慈知道会是这样,但还是觉得有一点难过。
这样也很好了,谢慈安慰自己说,从前他想要的不就是再见到师父一面吗?
他见到他了,不能再贪心了,贪心的小孩是不会好下场的。
况且如今,也没有人可以容忍他的贪心了。
沉沉的夜幕落下,偌大的紫微宫一如既往的空旷而寂然,凤玄微坐在长案后面,为赫连铮安排接下来的历练,他的每一步都精心筹算过,既要激发出赫连铮那具肉身的潜能,又不会置他于绝对的死地。
多好的师父啊。
谢慈昏睡过去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每次醒来时,凤玄微不是在处理三界的公务,就是在操心赫连铮。
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也会如此。
他想,或许他该回到生死境里,从此长眠在那里,就再不会感受到这些漫长的痛苦了。
他抬起头,看了眼凤玄微,明亮的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他神情冷漠,总不见笑,谢慈的手指落在他的嘴角上。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他高兴起来。
他放不下师父。
赫连铮从无忧海出来后人突然失踪了,下界的人到处找不到他的下落,天上的仙君也跟着着急。
谢慈醒过来时,他没在凤玄微的背上,而是飘在天宫的大殿中,抬头看去,凤玄微坐在高台之上,垂眸默然看向廷下的众位仙君,一如谢慈来到瀛洲之后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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