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亦双上前一步:“你——!”
王含贞迅即缩手,蹲着躲到了海晏蓝身后。
姚云比不得不问:“怎么说?”
黄亦双抢先落落大方地说:“不过是我和徐师弟在上头比试,一时间刀剑无眼,伤了他罢了。之前我看徐师弟不愿教师兄忧心,扯了谎,我不过是顺着他说话。怎么就你偏泼我一身脏水!师兄明鉴!”
“你……你撒谎。你根本,根本打不过徐慈。”王含贞哼哧哼哧又鼓足一口气。
黄亦双冷笑道:“怎么?徐师弟你过来和我比试比试,给他瞧瞧!”
徐慈陪笑道:“师兄师姐,怎么敢?我着实是技不如人。不如将此事大而化小,弟子不想惊动师父们。”
姚云比思忖道:“也好。”
海晏青却拦了姚云比:“好什么?你这个怕事的,又要跑。”
王含贞拔刀相助一拔到底了:“你,你连他都打不过!”说罢放开海晏蓝,绕过黄亦双跑了大半圈,竟绕到檀弓身后,本打算一把将檀弓推出去,没成想檀弓下盘极稳,推也不动。他只得这么干巴巴地说了。
黄亦双这才打量起檀弓。只见檀弓戴着御寒的银鼠抹额,下佩一条朱红勒帛,其余打扮都平淡无奇,自问从未见过这号人物。但细细搜求去,似有耳闻,一番计较后说道:“哦?你就是檀弓?”
檀弓称是。
黄亦双寻衅道:“王师弟托大说,他的救命恩人头上有朵莲花,还会放金光,像个神仙似得。我看你是有,还是没有?神仙弟弟!”
她说着,就要上去揭檀弓的抹额。同伙的小女孩们也撸了袖子。
王含贞赶紧一个箭步冲了出来,拦在檀弓身前,紧闭双眼,以为黄亦双就要攻来,吓得瑟瑟发抖。
“哎?黄师妹这个阵势做什么呢?”
这个声音在王含贞听来,真真是春风拂面。他知道拉不动檀弓,只得将他的亲亲表台拉过来,抵挡在檀弓面前,而自己躲到檀弓身后去,享受两重庇护。
黄亦双立时收住了,俏脸生晕,深深万福道:“卫师兄怎么来了?”
卫璇笑道:“我不能来了?不过是脚程上略慢些。”
黄亦双笑着说:“我只是好奇,想看看新进门的小师弟头上,有什么金莲花没有?既然王师弟那样瞧不起我,不如让檀师弟和我比试一场。若他输了,就把卧兔儿给摘了,也叫大家伙都开开眼。”
卫璇笑说:“黄师妹此话未免有些不公允。师妹你入门已有五年零两个月,而檀师弟堪堪未开蒙矣。你若赢了他去,这是自然不说,自是应该;你若万中有一,失手输了去,岂不是天光峰无光,太清仙宗蒙尘?”
海晏青听说这话,“噗”得一声笑了出来。
黄亦双道:“卫师兄既说这话,那我今日一定要比这么一场。不然倒像我怕了他去似得。你说吧,要和我赌什么!”
王含贞慢慢地直起身子,这才冷静了,拉拉檀弓,看他眼风冰冷,如罩严霜,状若无意应战。倒是自己将他卷入这场无端纷争中,十分懊恼,他原意不过是实在意难平,眼见了檀弓也在,便顺口一说。
见檀弓性子不热络,王含贞不抱希望他会应下这种比试,倒不如自己了结了,免得教人难堪。
他急忙挥手,将胸膛一拍:“师弟师弟,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用不着你,我,我,我来会会她。”
徐慈走近檀弓,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檀师弟,做兄弟的劝你一句。含贞师弟他有心护我,但言语上唐突了你,还请你不要介怀。王师弟与我们说起你,也都是以救命恩人相称。我们心里都敬伏你的本事。你若输了卖个面子倒好说,你若赢了,损害公主的金尊玉体,岂不是得罪了神朝,你需知其中深浅利害……”
檀弓方要开口说话,黄亦双便打断了说:“哦,我才想起你姓檀,怪不得方才就看你不顺眼,也不向我行礼。你们中洲檀家妄称什么丹道世家,你爹爹的紫火淬元丹也并非什么神妙丹药。我舅舅吃了以后固本培元不说,倒动摇了根基,才二百岁就殡了天。我早就觉得有猫腻儿,可我舅母和你爹爹是故交,强压着不说。那我今天就让你偿……”
黄亦双说话到一半,瞧见卫璇眼尾极轻极淡地扫了她一眼,便将话生生吞了回去:“那我今天非得和你比较比较了。”
徐慈陪笑道:“公主降尊纡贵和一个凡小子比试,倒脏了公主的剑!”
黄亦双把剑一扬:“再说一句,我拔了你的舌头喂狗!”徐慈这才哂笑不说了,只是一个劲冲檀弓挤眉弄眼。王含贞急忙去扯卫璇的袍子,让他出面解决。卫璇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檀弓向左挪了一步,黄亦双将剑就架在他的脖子上说道:“你要跑?今天你若不和我比一场,哪里都别想去!”
海晏蓝终究看不下去了:“黄师妹,你适可而止吧。”
檀弓说道:“我目下手无兵刃。可否许我去剑冢择一称手兵器,再行比试。”
黄亦双听他好似窝囊的回应,娇声笑了起来:“去吧去吧,我不欺负你。”
“剑冢路远,没有太清玉令也是进不得的。如蒙不弃,不如用师兄这把戚速剑。”卫璇两指弹压剑鞘,一把佛青色的剑稳稳当当地落在檀弓手上。
海晏青见状拍手笑了,看着卫璇打趣道:“哟呵!你这个看戏的!”
黄亦双妒火更盛,冷哼一声:“有卫师兄如此奥援,你若还败在我剑下,可见你天资何其驽钝,是你中洲檀氏之耻,不若趁早就此离了太清仙宗,免得碍我的眼。”
檀弓向着卫璇点首,掂量了戚速剑的分量,虽然轻便,倒也脆生。
檀弓说道:“请。”
“檀弓”原来在海外开过蒙,修为稍在黄亦双之下,本来也薄有几分取胜希望。
可是她身上那柄紫盖剑十分神异。
论理来说,她还未筑基如何能遣使如此狂风?能于掌中生风就已是上人之资。而那紫盖剑之上,风聚于彼亦散于彼,黄亦双此时也趔趄着,颇有些力不从心。
太清仙宗内的弟子们听说这边的动静,都纷纷从赶过来凑热闹,不多时便已人头攒动。看众也都起了性子,几个个子小的,张嘴着,瞪着眼,抻着脖子往下看。但狂风滔天,不能见二人形景如何,偶尔闪现几道神形,不过是檀弓正然闪避。终久教人没了意思。
海晏青道:“怎么着?弄鬼掉猴的。”
卫璇笑说:“权且耐住性子。”
紫盖剑自右边刺来,檀弓便略侧身,飓风随剑擦着臂膀过去。黄亦双被剑风牵动地向前一个踉跄,急用上三锋去刺檀弓手腕。檀弓负手执剑,只移步换影,半晌功夫,戚速竟不曾动。
他一行在等飓风自销,一行忖夺深浅利害。
天光峰弟子眼高于顶,向来万般皆下品,唯有炼丹高,峰内以弱质为美。果然黄亦双催动了几下紫盖剑便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见她如此不堪,便知是受了这“弱质”二字的荼毒。
正在话头,只见黄亦双忽然杵剑明显众人眼前。知是狂风消散了,众人缺缺的兴致又被提起来。黄亦双本欲携着狂风速战速决,故百般挑衅,想要勾起檀弓的急性,没有一会子知此法不行,便趁灵气尚未耗尽收了手。紫盖剑失了灵气,再想要催动运转,便重有千钧了。
黄亦双咬咬牙,对着檀弓说了几句刁蛮气话。檀弓不为所动。
只见眼前五道赤练飞来,檀弓立即退身退势,右手拔剑出鞘,身随剑转,摇挽了一个卷帘的剑花,暂且抵挡住赤练,退至台上边角之地,满把握剑,足分八寸,正直端定,凝神一志。终于摆出迎战之姿。
海晏青见到赤练,奇道:“这种妖魔之物也竟拿得出手!”
海晏蓝忧心,但仍劝了:“你不要瞎讲。”海晏青几句话塞在喉头,还是吞了。
那赤练从黄亦双袖中飞出,三道取檀弓项上,两道缠绵住戚速剑。檀弓身形闪烁,收转灵力,刷刷两剑挂招击在赤练之上,却如碰在云母上一般。
原来那赤练状如绢绸,质却坚比顽石。
黄亦双一振衣袖,赤练拂面而来。
檀弓疾行,仰势扬手出剑,剑芒过处,黄亦双腕处立刻滴下殷红的血珠子来。黄亦双抬手一看,又羞又恼。
只见檀弓不趁势再来,只是静默站立,好像待她认输的样子。黄亦双心中更添上一层怨气。便借赤练之力腾空跃起,教檀弓无处可逃,更能寻处下手。但檀弓看去,只觉她立于半空,凭借赤练之力,就算勉强行动几步,亦步履虚浮,满是破绽。故他横剑胸前,引来三道赤练,挣弄了几回。
黄亦双以为他动弹不得,冷哼一声,又恐让戚速剑脱出,便再覆了两道。
掌坛先时言明:手无兵刃者亦为输家。
但见檀弓深锁眉头,似深恐之,便愈发得意。但夺他剑来亦不觉得解气,便顺势一个空翻,再想补上两招。
她看檀弓竟也不戈挡,忽觉有异之时,业已千迟万迟。
因黄亦双自空翻过来,赤练松弛,檀弓略一收剑,挽上几道,便将黄亦双生剌剌地拽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