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浅怼完后,直接去找陆思贤。看了一场热闹的宇文信好像明白什么,七殿下为了陆思贤竟连自己的弟弟都能不顾。
是心肠狠还是被情所迷惑,他觉得像是后者。
同皇帝请罪,他跟着秦若浅出来,去见一见陆思贤。
禁卫军就在山脚下候着,远远见到旌旗猎猎,整齐划一地的将士站立,前头明晃晃摆着一辆马车,有些破旧,马儿无精打采,大概是跑得累了。
秦若浅一靠近,副统领就来问候,将人请至马车旁,车帘被风吹了吹,可见里面的人在睡觉。
奔波一日一夜,陆思贤那副身子骨吃不消了。
又非常人,哪里就能这么拼命。
掀开车帘之际,宇文信跟了过来,她装作未曾看见,上车去看陆思贤。
数日未见,陆思贤依旧穿着杏色的袍服,双眸紧闭,肤色在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必然是累了。
多日不见,很是思念,双手抚上陆思贤的脸颊,心如溺水般,感觉呼吸不过来了。
她们解决了最大的困难,京城掌控在张正手中,一切就容易多了。
陆思贤睡颜恬静,她就这么静静看着,熟悉的面容,绵软的肌肤,这般触动仿若脉脉的细流流淌过心田,渐觉熨帖。
宇文心看着马车,心中一阵惘然。
冬日寒冷,人在马车上睡着,又无衣物取暖,秦若浅将人抱着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陆思贤清瘦,身上又没几两肉,习武出身的人抱着根本不费什么力气,此时关键时刻,也没人管她两的事,副将此时见皇帝将京内的事情禀于皇帝知晓。
安怀正与八皇子勾结,震惊了许多人,禁卫军办事迅速,将安相府邸围困住,就等圣上回京处置。
皇帝震怒,大骂不止,翻手砸了药碗,伺候的宫人都跟着提心吊胆。
皇帝越想越不对,总觉得事情不简单,不断猜忌,想起萧临与陆思贤交好的事情,更加觉得安怀正是被构陷的,是陆思贤从中密谋。
命人去请陆思贤,若当真不对,他比不会轻易放过。
内侍去七殿下住处走了一遭,又快速回来,七驸马病了,烧得脸色脸红,人事不省。
皇帝不信,眼下无人可用,想到了前来救驾的宇文信,令他去一探虚实。
宇文信本就想去,接到旨意后,披了衣袍就去七殿下寝殿。
陆思贤的身体就像是惊弓的鸟,根本受不得刺激,冬夜奔波,寒风刺骨,寻常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是身子底子差的人。
秦若浅暗恨陆思贤的鲁莽,令人去请了随行御医。
陆思贤的身体算不上秘密,不是傻子的都会知晓她是女子,病了也不用顾忌,就算人知晓她是女子,也不会生事。
御医前来诊脉,一诊就发现了女子的身份,惊得忘了继续切脉。
殿内只剩下伺候的宫人,他这么一顿,人人都提着一口气,生生不敢吐出去,唯恐呼出的气耽误了诊脉。
秦若浅知晓御医为何惊讶,当下替他解惑:“驸马是女子,圣上早就知晓,你不必惊慌,直接诊脉即可。”
御医不知这真假,可眼前病人为重,继续方才的诊脉。
陆思贤染了风寒,身子熬不住,这才发了高烧。
御医开了退烧的药方,令人快速去熬,宫人急忙去抓药。
出殿就遇到宇文信,药方被他夺了去。
宇文信将药方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他在军营内历练多年,对于药材略懂一二,御医所开的确实都是退热的。
放了宫人去熬药,他大步入殿,宫人去内殿禀报。
秦若浅心中焦急,陆思贤总是受了无妄之灾,命运不济,乍听到宇文信来探病,也失了好耐心:“让他滚。”
宫人颔首,出去传话。
片刻后又回,低声禀告:“宇文世子道奉了旨意而来,一探虚实。”
闻言,秦若浅眼中的阴霾深了深,到了如今的地步,皇帝还在猜忌,陆思贤若想做什么事,皇位早就易主了。
局势艰难,她忍了忍,自己出去见宇文信。
宇文信等了片刻,听到脚步声,七殿下一身红色宫装,明艳夺目,只身上萦绕着冷意,他下意识明白过来,先解释:“我奉命而来。”
秦若浅不管是谁的意思,人都已来了,便是事实,她拒绝宇文信:“男女有别,宇文世子不能进去。”
七公主本就不是温柔之人,出口就是冷硬的话,让宇文信窘迫又尴尬,男女有别本是事实,偏偏她不合时宜地直接提出来,让人都没有台阶下。
他不得不道:“虽不知圣上为何命我而来,不过可想,圣上已然怀疑她,七殿下早就打算才对。”
“烦你操心了,请回吧,圣上若问,你便说孤不答应。”
秦若浅脾气硬,说完转身就走,不想理会宇文信看似神情实则毫无意义的话。
无奈,宇文信只能原话转达皇帝。
皇帝方喝了药,身上被火。药烧伤的地方疼得专心,恨不得将那些疼痛的地方割了去才觉得好受。
本就心情不佳,听到这番话,气得当即手锤榻沿,吓得王贵妃心口一滞,连求情的话都生生憋了回去。
宇文信垂首不言,皇帝气得胸口起伏,口中骂骂咧咧,谴退了他,反让人去请齐国公陆珽。
陆珽饮了酒,浑身一股酒味,跌跌撞撞地来到皇帝面前。
皇帝阴沉地凝视他,屏退王贵妃。
王贵妃哪里甘心离去,让伺候的宫人退出去,自己守在外间悄悄听着。皇帝对陆思贤起疑,指不定就来源于其父陆珽。
眼下是关键时刻,她不能懈怠。
王贵妃走后,陆珽的酒就醒了大半,眼中浑浊也跟着去了,寻了一凳子在皇帝榻前坐着。
皇帝见他毫无往日的规矩,怒砸手侧的药碗,“放肆。”
陆珽大胆目视皇帝:“臣放肆惯了,这么多年出入中宫无数次,族长信臣、甚至盼臣去,这些都是臣做的,另外云山上救下陆思贤,臣无悔。今生最后悔的事,便是听圣意,屠山民。”
皇帝半身动不得,恨不得爬起来拿剑砍了逆臣,“你、你做了大逆不道的事,竟还这么理直气壮,枉费朕多年对你深信不疑,你竟这般回报朕。”
“臣时常在想一事,关于恩仇一事。族长救你我的性命,山民待你我如兄弟、如子侄,可是你我怎么做的?”陆珽双眸憎恨,登时站起来,一脚踢飞了凳子,凳子砸墙,哐当一声,震得人耳朵发麻。
陆珽几乎咆哮开口:“你如何做的?你看中族长美色,忌惮她的才华,命我带着丰台大营的将士,围山放火,刀剑屠戮,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至出生不过三日的孩子,无一幸免。族长的才华救了你命,给了你的皇位,就这样成了她这辈子最大的错。她错在不该救你、不该见你可怜,给你救命锦囊。”
话说完,额间青筋毕露,怒气滔天,又觉不够,添了一句诛心之语:“你喜爱她,却毁了她的所有,甚至毒坏她的双腿,让她连路都走了,圣上的信任让臣日夜难安。”
皇帝脸色铁青,大口喘。息,拳头攥紧着身下被子,整个人在发抖,陆珽觉得不够,火。药应该炸得他体、无、完、肤。
偷听的王贵妃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女婿竟然的云山的人,悔得肠子都青了,心中将陆珽与陆思贤骂了无数遍。
害人不浅。
转身要走的时候,陆珽好死不死地又说了一句话:“陆思贤是女子,却能让七公主动情,这点也出乎臣的意料。七公主性子坚韧,才华横溢不说,智谋得当,比起几位皇子胜过不少。”
陆思贤是女子……浅浅喜欢女子……王贵妃感觉天旋地转,天都跟着塌了下来。
她这是造得什么孽,选来选去选了个云山谋逆不说,还是个女人……
把女儿彻彻底底地推到火坑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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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冷,山中的夜更是难熬。
叛敌除去后,朝臣们都跟着松了口气,皇帝病得无法理政,京内又没有奏疏送来,无事可做,他们都围炉说话,比起前几日的担惊受怕,算是恣意。
陆珽从皇帝处回来后,满身疲惫,几乎倒榻就睡了。
喝得酩酊大醉,小厮伺候他梳洗一番,就合上殿门,静静在外面守着。
一夜睡过来,小厮来报皇帝病情加重,陆珽就像未曾听到一般,起身沐浴往七殿下处去了。
昨夜陆思贤高烧,御医都不敢离开。
去了才知,陆思贤的烧还没有退,不仅没退,药喝下去后,反而烧得更加厉害,随行御医都不敢下药了。
高烧不退,易伤心肺,伤了根本,难再恢复。
秦若浅一夜未睡,还未欣喜陆思贤的到来,就陷入恐慌中。
陆珽来探视,她也未曾给了好脸色,若非陆珽执迷不悟,她们何至于陷入困境中,陆思贤也不用连夜赶来。
陆珽感受到七公主的不满,未说只言片语,径直去看陆思贤。
榻上的人太过消瘦,身上的被衾似有千斤重,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无需去探,光从她通红的脸色就可知烧得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