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纷纷交头接耳,就连张正都忍不住侧眸,扫了一眼齐映,这位公主开口就想见陆思贤,仿若来者不善。
登基在即,不能出任何差错,秦若浅做若有意拒绝,这位小公主肯定会闹上一番,事情虽不大,可到底有碍大事。
他上前一步揖礼道:“七驸马身子弱,不若等上几日,再给您引见。”
齐映正是憋屈,听见这句话,面色好看了些,道:“也可,我便盯着你了。”
周文清站不住了,哪里有人盯着当朝驸马的,出列执起笏板欲言,御座上的秦若浅制止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给自己惹麻烦。
周文清无奈,只得让使臣猖狂。
秦若浅息事宁人,将使臣等人安置在驿馆下榻,想到齐映纠缠不放,心中烦躁,竟唤了人过来守着皇宫,自己领着人赶去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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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陵阴森,占地宽阔,守卫的人不多,可是周围城墙高且宽,轻易翻不过去。
冬日的风凛冽,树木成群,放眼看去,一望无际,也看不到人。
陆思贤拿着地图一阵鼓捣,发现有处守卫比较薄弱,拉着陆珽就要去,陆珽按住她:“陵寝的门落下来就不会打开,你且冷静些,就算去了也无用。皇陵若是一炸,旁人会拿女帝继位一事来说道,新帝怒犯天谴,德不配位,到时,你只会给她招惹麻烦。”
眼下并非是现代世界,很注重天意。陆思贤感觉一个头两个大,顿是苦恼,望着高墙也失去了办法,同陆珽商议道:“没有出口吗?”
陆珽道:“为了防止盗墓,那道门从外间是无法打开的,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你莫要逞强。”
陆思贤不肯放弃:“不若将这里的人都调走,到时炸了陵寝就无人知晓,神不知鬼不觉。”
陆珽翻了白眼,“你以为是过家家玩游戏,这么大的事不会传到京城?”
两人坐在马车里琢磨许久,毫无办法,不知不觉间天色黑了下来,陆珽领着人翻过院墙去探探虚实。
皇陵阴冷,到了夜间,躺在马车上冻得人肢体发麻,无法入睡。
陆珽一去多时,她拥着氅衣,不敢随意睡觉,上次去行宫之际,就是在半道上睡着了才染上风寒,这副身体经不起作。
一行人在树林中等候,禁卫军习惯了深夜值守,也不觉得难熬,只有马车上躺着的人最难受。
翻来覆去之际,林子外头传来马蹄声,火把的光色照耀得红了半边天,吓得林子里的人都跟着警惕起来,纷纷隐入暗处。
火光慢慢靠近,马蹄踏起,嘶喊一声,引起皇陵守卫的注意,纷纷亮刀走近。
马车里的陆思贤距离较远,只看到两队的火把靠近,说过一阵话后,就见两队火把合并,人影并成一队,徐徐向里走去。
半夜来人,似是来者不善。
她令人去靠近打探,就怕京城突然来人,陆珽等人被发现就极为妥,容易出事了。
不待打探的人回来,突见有人靠近,火光照耀四下,陆思贤脊背冒了冷汗。
火把近后,脚步声叠起,暗中的禁卫军握住刀柄,一触即发。
陆思贤的马车先暴露出来,周遭几人徐徐靠近着马车,昏暗的光线中眼见着人走近,人影逐渐清晰人,五官也徐徐露了出来。
车里的陆思贤一眼就看到是秦若浅,立马掀了车帘唤人:“七公主,这里。”
握着火把的人身影凝滞下来,旋即大步走近:“阿贤。”
周遭禁卫军放下刀,缓缓退出几步外,秦若浅上了马车,感觉到周遭冰冷,牵着陆思贤往陵寝走:“既然来了就正大光明,何惧旁人言语。”
陆思贤没说话,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一道走,皇陵惯来冷清,先帝方送进去,夜间的冷风哀嚎,听得人心口一跳。
皇陵一侧有休息之地,简单的摆设,也没有炭火,在进去后,才吩咐安排下去。
握着热茶后,陆思贤这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长呼出一口气,却见秦若浅从一侧的书册里取出一张图纸,铺于案上,道:“这是陵寝构造的图纸,这里是灵柩摆放之地,皇后应当也在这里,门是打不开的,既然我们来了,总不可空手而归。”
陆思贤紧张道:“你该怎么做?”
秦若浅面色凝重,并无轻松,回道:“不能炸了陵寝,就试试从最薄弱的地方挖地道进去,我已令人去安排,只要进入里面,将皇后带出来,届时再将地道封好,全身而退。”
陆思贤在她面上看到几分不安,这样的做法太过简单,关键在于陵寝那么大,挖到何日?
照着陆珽的说法,必然是不能正大光明地去挖,偷偷摸摸的更是困难。陆思贤知道事情不简单,这是唯一的办法,这个时候也找不到善于盗墓的人来。
她郑重点头:“那就听你的。”
“好。”秦若浅俯身碰了碰她的唇角,心花怒放,就连齐映的事也放下了,小世子看着聪明,可就像是未经事实的孩子,细枝末节的小事压根就不懂,或许是陆珽将她保护得太好了。
等陆珽与青竹回来,两人已制定好策略,直接令人去挖,又吩咐陵寝的人管好嘴巴,立即去开始挖。
陆珽望了秦若浅一眼,语气晦深莫测道:“皇后没有选错人。”
挖陵寝的事但凡泄露出去,秦若浅的帝位就岌岌可危,新帝不孝,先帝尸骨未寒就去挖陵寝,不论是什么样的缘由,都是站不住脚的。
秦若浅垂眸:“我只为了陆思贤能够心安理得地待在我身边,其他的事不论。”
陆珽神色沧桑,郑重一礼,领着人匆匆走了出去,时间紧迫,更是要赶时间。
青竹笔直地站在殿内,手握配剑,目视前方,尽职地守着两人。
陆思贤捧着茶,静静地望着图纸,心中七上八下,嘀咕道:“我感觉来不及。”
陵寝里就算氧气充足,三天不喝水也会死,如今过了一日一夜,也不知如何了。
殿内寂静,落针可闻,秦若浅的视线凝固在陆思贤的侧脸上,她试着去摸摸她的手:“冷不冷,我令人去打水来,你先休息一夜,明日再去看看。”
陆思贤反握住她的手,温度透过肌理,扬首去看,秦若浅淡笑如画,本就明艳的面庞添了几分明媚。秦若浅将她能给的都给她了,女人有野心并没有错,她支持她。
一侧的青竹仿若没有看见两人亲密的动作,反嫌弃自己的存在感太低,开口就道:“殿下世子,若是皇后自己服毒了,岂非白忙活一场。”
亲昵的气氛陡然间散了干净,秦若浅拧眉,陆思贤觉得这个炮灰太不识趣了,指着门口:“赶紧走,话那么多。”
青竹耿直道:“属下说的是实话,皇后既有此策,怎会在陵寝里等死,服毒死得快,总好过渴死饿死,您说对吗?”
振振有词的话说来胸有成竹,令两人无语。
话太过直接,可也是对的,皇后抱了必死之心,不会就这么等死。
陆思贤不安地同秦若浅对视一眼,秦若浅下了逐客令,“出去。”
话多。
青竹也不委屈,就是觉得两人不愿面对现实,劳费心神,平日里聪慧,今日怎地想不开了。
碍事的人一走,两人就并肩躺了下来,靠得很近,心无旁骛,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两人都有自己的心思,陆思贤怕冷,身体都是冷的,秦若浅伸手将她护在怀里,握着她冰冷的手,“阿贤,皇后若活着出来,你会随她走吗?”
皇后被困在宫里多年,失去自由,没有生望,先帝一去,她虽说是自由身,可细细去想,活在世上也了然无趣。
求仁得仁,面对皇后的选择,她二人的做法都不知对不对。
陆思贤安分地躺在秦若浅的怀里,徐徐垂眸,“不走了,陆珽对皇后的心思,你知我也知,何苦再去掺和他二人,若皇后走不出来,便将她的尸身送去云山,人回不去,尸身回去也可。”
她说得很轻松,就像面对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可是平静过后,是一条性命。
与她至关重要。
秦若浅不再问了,此时问这些都不合适,只将她搂得更紧,亲吻她的颈侧,嗅到熟悉的清香,她觉得很满足,哪怕今日败了,她也觉得很满足。
她做了最好的打算,再不济还有五皇子秦承烨,有张正等人辅助,总不至于荒唐毁了江山社稷。
冬夜冷意透入骨髓,让人紧紧地拥抱,陆思贤熬不住,没说几句话就昏昏欲睡,秦若浅睡不着,握着她的手,时而去摸摸她的额头,就怕她半夜发热。
这里没有大夫,若真要发热,又会是一件棘手的事。
拥着躺了一夜,秦若浅至天明时才入睡,感觉方合上眼睛,青竹就在外敲门:“殿下、世子。”
陆思贤不厌其烦地捂住耳朵,下意识往秦若浅处挪去,贴着她复又睡了。
一次敲不响,青竹又喊了第二次:“殿下、世子,该回城了。”
秦若浅是新帝,登基在即,哪里能在皇陵久待。
睡梦中的人猛地睁眼,转身去看,外间依然大亮,戳了戳秦若浅:“你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