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收回脚步,唤了人去候着。
半个时辰后,小厮回来禀报:“府里受宠的姬妾很多,就连他们也不知晓,但是最近九皇子的院子里要的吃食比往日多,食欲很好。”
陆思贤听出几分端倪来,示意青竹先去看看主院。
适逢大丧,府里的人都不敢随意出来,马车藏在隐蔽处,无人察觉。
等到接近黄昏之际,青竹空手而归,极为苦恼:“主院守卫森严,不下二十人,就像守着藏宝库一样,无法接近。”
这在意料之内,屡屡无望的人几乎将苏锦当作最后的希望,哪里会放松警惕。
天色渐渐黑了,这个时候交通不发达,就连消息传得也慢些,百姓犹不知皇帝驾崩,还在街道上走动,手里拎着许多年货,货郎沿街叫卖。
车里的陆思贤陷入沉思中,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思考许久后,喊来青竹,俯耳吩咐几句。
夜间亥时,九皇府走水,府里火光一片,仆人争相去扑火。
从府门外去看,火光映红半边天,竟隐隐烧至府门口,火光与喊叫声让整座府邸不宁。
隔壁几间府邸都纷纷让人出来打听,此事九皇子正在宫里与人争执不休。
皇帝去后,未曾留下遗旨。
丧仪安排后,重臣连带着皇子公主都跪在殿内守灵,皇后去了偏殿休息,不知是何人挑起争端。
九皇子本就志在必得,这么一听就更有底气,嚷着让秦若浅交出大权。
寻常都是皇子兄弟之间明争暗斗,这次陡然换成了同母的姐弟,事情发展迅疾,让人吃惊不说,就连情势都很微妙。
旁人不言,二相站立不动,六部尚书无语望天。
人人置身事外,秦若浅也是一副爱答不理,陆思贤无语凝滞,秦承宗失去了宇文信这个主角的庇护,智商就暴露出来了,可见作者的良苦用心。
吵了半个时辰后,外间内侍匆匆来报:“九皇子殿下,府上走水了。”
秦承宗再无心力去吵,狠狠地看过众人一眼,急忙出了含元殿。
殿内这才安静下来。
陆思贤自认扛不住,守灵这个事不大适合他去做,趁着众人未曾察觉,悄悄溜出殿。
大半夜地回去睡觉不香吗?
一觉至次日午时,殿外静悄悄的,与往常无异。
穿衣洗漱后,再度回到含元殿,那里也是安静无声,进去灵堂去看,只有五皇子一人在守着。
也不算是守着,应该是跪在一旁打瞌睡,昨夜的众人不知去了那里。
秦若浅不在,也没有必要在这里蹲着,她回了偏殿找皇后。
昨日事情发生突然,她还没有去问皇后,说好的‘名正言顺’,她有闹什么。
偏殿里的人不少,几位小皇子在补眠,年岁幼小,又无人拘着,这个时候困顿乏力,就这么躺下了。
一番打探下才知皇后回了中宫,午后道回。
现在已是午后,人还未回,说明她被事情缠住了。
去往中宫的路上,宫人皆身着缟素,垂首急行。
中宫的宫人对她很熟悉,开门放她进去,好心告诉她:“七公主来了,与娘娘说着话,您再等等。”
简而言之,你不能靠近。
没办法偷听,陆思贤只能站在庭院里静静等着,冬日殿前有几分萧索,或许主人心态不好,懒得搭理,腐朽萧索的枝叶落在地上,渐渐和泥土化为一体。
这么多时日以来,她对皇后依旧无法理解,这样的人就像是一面平静的海洋,表面之下覆盖着许多东西,不为人知,或是不愿告诉。
从始至终,皇后都是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陆思贤等到双腿麻木的时候,秦若浅从殿门徐徐走出。
脚步沉稳,却很慢。
面色平静,却很颓靡。
身形如旧,却似不振。
与皇后的交谈,必然不如意。
陆思贤将自己隐藏在树后,没有及时靠过去,而是等到秦若浅离开中宫,她才缓步走进殿。
皇后一身素衣,照旧望着窗外的虚空,寡淡的面色下涌动着与往常不一样的情绪,她徐徐靠近,“皇后与七公主之间的盟约是不是散了?”
“早在她离京时就已散了,她要你,走向皇位的路就注定坎坷。我曾算了一卦,她是帝王命,可你倒是个……”皇后顿住,不知该如何说话,转过身子,满目凄楚地看着几步外的人。
短命之相。
或许她是卦象又不灵了,就像去年那样,颠覆之前所有的测算。
她老了,力不从心。
皇后欲言又止,陆思贤陡然明白:“短命之向?”
皇后沉默。
陆思贤浅笑,没有之前的害怕,反觉得一股子平静,道:“您的卦象灵吗?别这么诅咒我,我好歹是您的女儿,您这么诅咒,当心无人送终。说吧,您又让七公主做什么?皇帝驾崩,应当和您有关系,对不?”
皇后还是走了书里的剧情,弄死了皇帝。
皆大欢喜。就是时间有点早,让人措手不及。
皇后惊讶她的沉着,同以前比较起来,阿贤长大了,可惜被感情所困住。
她好心劝道:“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她若没有那个本事平定,你跟着她,也会一生波折不断。她若无法平定,就老实做公主,您也会一生平静。鱼与熊掌若想兼得,就必须有这个能力。”
陆思贤觉得皇后在正常人和神经病之间来回串动,皇位这么大的事,性命攸关,这个也可以考验?
考验之后,自己又不能掌控全局,事态发展如果脱离自己的掌控之中,就像皇位最后给了秦承宗,一个个都得死。
她心累道:“可以,她若失败了,我便弄死苏锦,要哭一起哭。”
皇后不悦:“此事与苏锦有何关系,你牵连她做什么。”
陆思贤冷笑:“我乐意,不仅弄死她,我还让人炸了云山,乍得什么不剩,重建个鬼。”
发泄完了以后,也不想看皇后的脸色,转身走出中宫,果然BOSS的想法都是不正常的,没有作者的控制,都开始放飞了。
考验个屁,小心大家一起完蛋。
含元殿外的声音大了,朝臣聚集,吊唁过皇帝之后,就站在这里,皇帝一去,朝政在七公主手中,他们压根不知七公主的心思,又闻昨夜姐弟二人争执之事,所以的风都偏离了九皇子。
还有几位不知事的小皇子,他们猜测七公主是想着立幼,继续把持朝政。
殿外众人窃窃私语,接头接耳,张正站在前面,阖眸不与人说话,不少人过来说话,他都只回一句不知。
问得多了,他们觉得问不出名堂就不再过问。
等到七公主回来后,他们才纷纷站好,跟着她的脚步回殿。
众人等着她的回应,事在当下,应该紧急立储。
秦若浅精神不大好,无心去看他们的面色,随口一句:“各位可有建议?”
众人都是在官场上混久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此言一出,便知她意不在九皇子,多半是要扶持小皇子们了。
小皇子有三位,最大的八岁,继而五岁,还有一人不过三岁,话都说不全,他们面面相觑,不知七公主看中哪一位。
八岁的皇子显然是最好的,年岁大些,再过几年就能亲政,三岁的那位太小了,可也是因为太小,才好把持。
他们心思各异,张正不淡定了,七公主筹谋至今,就这么放弃了?
众人都在,有口难言,他想问又及时忍住。
等了许久也没有答案,秦若浅令他们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再议。
朝臣鱼贯而出,只剩下张正。
张正直言:“殿下这是放弃了?”
秦若浅笑道:“局势艰难,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张相也当回去想想,应当立何人为帝。”
此时还能笑得出来,就说明还没有到最后放弃的时候。张正明白皇帝去得太突然,就差天时,所有的努力都等于白费了,他俯身揖礼:“臣明白,此时当立十五皇子为好,外家贫寒,年岁又小,三岁而已,您还有重来的机会。”
秦若浅颔首:“孤也有此意,待明日再定。”
张正退下了,边走边叹息,人算不如天算,这个时候硬来,七公主虽说可直接登基,可百姓多有怨言,不如再等等。
不过依照七公主的性子,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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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贤没什么事做,又走回了灵堂,恰好捉住躲在暗处吃糕点的五皇子。
周遭无人,五皇子索性给她手里塞了一块,“赶紧吃,这里不许吃东西。”
“不许吃,你还吃,饿死鬼投胎啊。”陆思贤没忍住发了句牢骚,被五皇子拉着一屁股坐了下去。
两人就这么狼狈为奸地吃了起来,守夜难熬,不准坐着,还得跪着,尤其是皇帝大区,规矩很多,五皇子年轻体壮地熬了一夜后都感觉身子不俗自己的,偏偏他又没地去。
九皇子还能因为府上着火回家去救人,指不定一觉未起,三五岁的孩子压根就熬不住,年岁小众人可以包容,就他苦命得日夜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