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塔只能是梧州道宗的降妖塔。
他梦见一尊铜像,观音像,有人在拜神。
借问长生药。
长生药是什么?是灵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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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哟, 香香回来啦!又要找你师兄去吗?”
“都说了莫要这么喊我,”张庐香无奈道,“林师兄在哪里?”
那位师兄想拍他的肩膀, 手却穿过张庐香的身体,不过二人都不在意, 他给张庐香指了个方向:“在藏书阁呢, 过几日便又到了月试,估计正在用功。”
张庐香抬脚就走,留了一句:“师兄, 衣摆着了。”
师兄转过头,立刻发现自己身后衣摆处起了星星点点的火苗,他大骂一声,反手扯下背上的火符摔在地上, 转头四顾, 寻找罪魁祸首。
师兄很快就瞅准了不远处躲在柱子后面憋着笑的两个师弟,两人发现好事败露,立刻大笑着开始逃命。
张庐香走后, 议论之声渐渐响起。
“天才师弟又回来了,好几日没出现, 不知上哪儿做救世主去了啊?”
“救世主估计是回来救他师兄的月试吧!”
“你说这两人, 同一个师父,怎么就天差地别呢, 一个目中无人, 傲得不像话, 一个脾气好的不像话, 一个是仙道天才, 年纪轻轻就已修入元婴境, 另一个却连画符的咒都背不下来……”
“我看不见得,你们以为林师兄真的天赋差吗,若是这样又怎能当得了宗主首徒?林师兄次次月试擦线过,那也是需要点本事的……”
聆音阁顶端立着一只铜鸟,毫无生气的眼珠紧紧锁着下方宁虞的背影。
它歪了歪头,像是疑惑不解,忽然扑扇翅膀,朝着思过崖飞去,径直飞出了境阵。
藏书阁的规矩便是噤声,第一层的人见张庐香抬脚走进来,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互相用眼神八卦一番,待张庐香往楼上去,他们便摇摇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这人能出现在藏书阁,说明林悯生也在,看来林师兄是在顶上那几层了。
愈往上走,人便愈少,到了最上一层,只有一人侧趴在书案上,呼吸起伏间将手边书册的纸页轻轻吹起,看样子是睡熟了,连对面有人坐下都不知道。
张庐香拢着袖子,靠在椅背上,静静看着身前的人,眼神变得柔软温和。
青年侧脸正压在符纸之上,右手里还捏着墨笔,笔尖在桌上戳出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黑点,看得出他摊开的那本《黄天祖师伏魔八十一咒经》有多催人入睡了。
林悯生明明已经及冠,过了长个儿的少年时期,却还是异常容易犯困,尤其是看书时,基本翻两页就开始不自觉地点头,张庐香每回替他数着,基本点到三十下就能睡熟。
那一回误将林师兄变成花栗鼠,这人干脆连书也不看了,心安理得地成日团在他屋子里睡觉。
侧边的窗大开着,将青年肩头的青丝吹得扬起,眼见着就要飘到右前方的砚台之上。
张庐香本能地伸出手想去接,发丝却从他手中穿过,落进墨里,他的手还停在空中,维持欲接的姿势不动。
他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复又靠坐回椅子上。
碰不到的。
林悯生醒来,看见窗外吹进的风将面前的书册翻得哗啦啦作响。
他刚要起身,视线忽然停滞在左手边,镇纸压了一叠符,边上是写得细密的注脚,字迹都是他所熟悉的,最上面那一张的笔墨还未完全干透。
师弟回来过了吗?
境阵中,降妖塔。
张庐香站在降妖塔外,转身道:“都跟到这儿了,出来罢。”
宁虞闻言,也不再犹豫,二人径直从侧边的林子里走出,站到他对面。
宁虞唤道:“张宗主。”
“小鱼儿,”张庐香刚想笑着摸胡子,却想起来自己现在没胡子,只能改为摸下巴感慨道:“李藏这不着调的老家伙还真是养出了个好徒弟啊。”
“宗主,逝者不可追,你这又是何苦?”宁虞道,“轮回因果是天地法规,你该比我们更清楚,如此这般,无非是让他们都不得安息。”
张庐香不为所动,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这话无数人同我说过,我也听了几十年了,没想到如今还要听你一个小辈再说一次。”
宁虞朝前一步:“你明明知道,逆天行事必遭天罚,他们就算复生,也无法再继续修炼,不过是一具具被困于阳间的行尸走肉,为何还要……”
张庐香打断他:“你既查到了这里,定然也知道观音可开无间幽冥,驱使铜使。”
“凡是观音信徒,死后肉身归它所用,而神魂永困铜身之中,这便是它所言的永生,铜使越多,则它力量愈盛。”
“三十万尘众,八万妖魔,九千凡仙,集齐这些,它便能修出神格,成为苍洲头顶上唯一的神,届时六道之中,便没有它不能去的地方,更别说是地府了。”
张庐香仰头看向面前大门紧闭的降妖塔:“尘众与妖魔都已足够,是我为它铸下,如今就差凡仙了。”
遍寻道宗也找不到的桐树,就在境阵的这座空塔里。
尘众便是百姓,苍洲无仙,凡仙便是……修者。
“修者修炼几十载,甚至几百年,所求的不仅仅是长生,而是道法自然,是挟飞仙以遨游的天地自在,”宁虞断言,“它永远不会有九千凡仙。”
张庐香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啧啧出声:“可惜啊,当年若是我和李藏一道入了魔域,说不定你今日就是我道宗的好孩子。”
宁虞的目光冷下来:“这九千凡仙里,也有你道宗的人吗?”
“可能有,”张庐香模棱两可地回答,“也可能没有。”
张庐香道:“修者不会为观音所惑,但是若不得不信呢?”
宁虞深深皱眉,信仰从心,怎么会不得不信……
“还有一件事,你师父也不知道。”
“双面观音其实是母子观音,母相慈悲,脚踩金叶华莲,子相嗔怒,脚踩诸鬼恶莲,它们可分,亦可合,我这样说,宁虞,你明白吗?”
境阵外,降妖塔后方的树林。
树上坐了个少年,穿着道宗弟子服,两条腿正悠闲地晃荡着。
“他不在魔域。”苏桃挑眉,而后将右手朝空中一送,那只铜鸟便被放飞。
“真是好大的胆子,敢欺骗神佛……”
他跃下树,从袖中取出张庐香的宗主令,叩开了被封的降妖塔的门,走了进去。
一层是执事弟子处理降妖塔事务的地方,从二层往上,便是加了层层叠叠封印的铁笼,里面是一双双颜色各异的妖瞳,警惕地看着来者。
苏桃随手扯下铁笼上用来封印的符纸,上头润泽的墨迹瞬间黯淡下去,而后符纸被揉成团丢在地上。
紧接着铁笼被撞出巨响,一道道铁杆发出扭曲的痕迹。
二层的铜铃迟疑着动了两下,片刻后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整圈檐角的铃铛,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同时振响。
三层在这之后没多久也响了起来。
再然后是四层,五层,一层层往上接连响起……
道宗弟子从没有去过降妖塔最上头的一百二十八层。
关于那里关押的大妖有诸多猜测,也有人曾跑去向宗主求证,只是张宗主编出来的故事一箩筐,从没有一个准话。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里根本没有关押任何大妖,而是摆了一座佛龛,中间供着一尊青铜观音像。
这尊观音像同寻常的不一样,怒目圆睁,唇角下垂,露出两根獠牙,脖子上挂一串兽颅骨,侧面各生八只手,握着不同兵器,脚下踩着的莲花,花蕊里拥挤着一张张鬼面。
一叩首,示香。
苏桃点了三根香,闭眼跪在蒲团之上恭恭敬敬地磕了头,而后将香插进了铜炉之中。
袅袅升起的烟将佛像的面孔也衬得有几分扭曲。
二叩首,供生。
他从身边拿出一个铁笼,揭下上面的黄符,里面两只猫妖紧紧靠在一起。
它们察觉到危险,根本不愿意离开铁笼,反而后退着贴到角落,尾巴高竖,浑身的毛炸开,发出威胁的叫声。
那是他刚才入塔的时候从二层捎上来的笼子。
笼子被打开,苏桃将手伸进去,片刻后鲜血从铁笼边缘淌到了地上。
地上的血像是拥有了生命,一点一点蠕动着朝佛龛爬去,布满铜像全身,然后融了进去。
三叩首……请神。
那尊青铜像忽地动了,它朝前趴下,身侧长出的十几只手脚撑在地上,形似蜘蛛,尾端有着与身材不相衬的巨大肉瘤,它从神台上爬了下来,钻进苏桃带来的铁笼中。
里面立刻响起吞噬血肉的粘稠声响。
苏桃看了看自己两手脏污,顺手捏了个净身诀说道:“我先走了,你吃不够的话,就自己下楼,这么多肉,总够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