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之前看他拿了月神面具,找了好半天才找出一个和月神相配的白兔面具,一扭头就看见宁虞正往外逃,她连忙大喊:“师兄,宁师兄!干嘛去啊?”
宁虞头也不回,高声喊道:“去采花。”
店家也探出脑袋:“仙君,没给钱呐!”
沈抱枝将几人的面具一块儿结了,三人出了铺子,遥遥望向宁虞跑去的方向,修士耳力极佳,稍一留神便能明白那里发生了什么。
青青悲愤地抱住自己的兔子面具:“拳头硬了,他不是不来吗?男人不能不能出尔反尔啊!”
姚子非带着土地神面具,真有种老头附身的感觉,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安慰地拍拍青青肩膀:“没事儿,师姐,你就当带个哥哥一起玩。”
沈抱枝静立半晌,一语不发。
那边闹得越发厉害,高楼之中也有绳花飞下,那是一座酒楼,趴在栏杆上的不是凡人,是个唇红齿白的女修。
京半月望着宁虞逆着人潮过来后直接抬手截住那朵花,他目光下移,落到宁虞腰间系的几串,眉头皱得更紧。
宁虞仰面冲酒楼上那女修笑道:“姑娘眼光不俗,我替我家郎君谢过姑娘好意。”
对方双手一撑栏杆,半个身体都在外面,喊道:“原来是有人家的郎君,公子好福气啊!”
宁虞笑着向她道谢,而后蹲身,将那些绳花系在京半月身上,粗粗一数,不下一百,比宁虞身上的还多,一身黑衣都因着这些色彩显得生动起来。
宁虞系花的时候,悄悄将一朵红色的小花系了进去。
是一朵红色的十六京,他们下午闲来无事,也去学了如何结绳花,宁虞腰间有两朵就是沈抱枝和青青给的,姚子非还开玩笑说:“宁师兄的绳花得悄悄送出去,不然被他们瞧见,估计会气冒烟了。”
宁虞的发顶突然被人碰了碰。
“我同你换花。”
原本是想悄悄送的,这下倒好,抓个正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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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你有绳花?”宁虞直起身, 朝他摊开掌心,气定神闲道:“那便拿来吧。”
京半月却道:“我没有绳花。”
宁虞早知道他没有,原本不准备参加游神节的人又怎么会提前准备好与人交换的绳花, 他收回手,好笑道:“才半天工夫, 从哪儿学来说这些空口白话?”
京半月垂眼看着宁虞腰间, 绳花编织手法不一,有的简单有的繁琐,他说道:“不是空口白话, 我会编给你。”
宁虞看他颇为较真的样子,突然觉得之前萦绕心头的一丝烦躁烟消云散。
他抬步走动间,彩绳摇晃,轻击衣摆, 京半月紧紧缀在他肩后, 人一多,走动之间不免摩擦碰撞,两人臂膀时不时贴到一块儿。
一转首就能看见对方有些紧绷的面容, 像是不习惯人这样多的地方。
宁虞寻了个话题问他:“你知道换花是什么意思么?”
京半月点点头:“知道,方才听他们说起。”
若是换了花, 就代表两方心意相同, 则不可以再向其他人投花,也相当于彼此约定, 今日会相伴游玩。
宁虞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京半月沉默, 同他解释换花的人是这样说的:“换了绳花,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一对儿有情人自然是要在今日携手共游, 含蓄点的花前月下, 你二人若是胆子大,情到浓时,干柴烈火也未尝不可。”
宁虞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回答,正疑他是不是诓自己,刚转过身,就听见对方答话,难以启齿似的,连声音都放轻了。
“百花不开,心花开,不见众神,来见君。”
卖面具的铺子就是宁虞之前去过的,店家一眼儿就认出宁虞的身形,更何况对方脸上月神面具是从他这儿买的,还差一点没给银子就跑路了。
店家见他们走近,将大腿拍得响亮,口中哎哟一声:“仙君怎的不早说还有伴儿啊,不然我好歹能给你留俩,如今挑挑拣拣,就剩这些个难入眼的了……”
宁虞凑过去打量两眼,拿起一个最凶神恶煞的面具,是一张鬼面,双目如铜铃,脸上满是纵横刀疤,獠牙全漆成了艳红,他将面具在京半月脸上比划了一下,满意道:“这个好,看上去怪凶的。”
宁虞将面具买下,环顾一圈却没发现青青他们,只得向店家问起,店家看顾自家铺子两只眼都嫌不够,哪儿顾得上几位仙君的去处。
“里头的点神台可开场了,如今人人都往那儿赶呢!想来几位仙君也是往热闹处去了吧……”
宁虞点头谢过,将面具递给京半月,后者端详了一下这丑得能止小儿夜啼的鬼面,倒也没有任何不情愿,很是平淡地戴上了脸。
京半月本就生得高,一席黑衣又配鬼面,这下倒不用愁边上人总是盯着他看了,任谁见了这样一张凶煞又丑陋的面具都是匆匆移开眼。
游神节里的众神也不是全都俊美无双,也有一些长相奇特的,诸如明河河神不生鼻子,跟鱼一样只有两个小小的孔洞,还有农神头生牛角,酒神红面青眼,但是因为太丑而卖不出去的面具倒是没几个,这副鬼面便是年年被嫌弃的角色,行情惨淡。
广场上点神台已经开演了,里三圈外三圈围得水泄不通,有些人为了能瞧清台上的场景甚至让同伴把自己抱起来,两人轮流着看,还有人爬上了树,台上这出正是土地神火烧百妖窟。
宁虞原本在人群中匆匆搜寻三人身影,不经意瞥见台上那位土地神,不由得一愣,那不正是姚子非吗?
说旁白的老者并非普通人,而是特意请来的修士,哪怕广场人声鼎沸,也盖不住他声如洪钟。
“山洞里一阵的群妖乱舞,那些个山里头的虎妖啊猪妖啊全来了,围着中间架的一口油锅,油锅里热气滚滚,油锅外口水横流一地。”
“三尺外地上躺着的就是这次预备要下锅的,一群黄毛娃娃,吓得哭嚎不止,这是开的人肉宴啊!”
接着讲到土地神扮作小妖,混进山洞,火烧妖魔,救出孩子,姚子非本就是修士,甚至不用借烧酒引火,抬手就掐出一条龙似的灵火,惹得下面人惊叫连连。
台上的妖怪都是几个跑龙套的,原本演戏都是比划两下动作,假意拉扯一番,这回根本没人看妖怪,他们干脆也蹲在台边沿,跟别人一起看那位土地神凌空翻跟头,然后鼓掌连连叫好。
李藏是个甩手掌柜,凡是山中要务都是第三峰管,姚子非成日里东奔西跑,做事有条不紊,桩桩件件都妥当周全,为人处世也老成得很,总让人忘记,他也是个少年郎。
前面人影晃动,时不时遮住视线,边上人还总是往前头挤,一片叫好声里混着踩踏间的几句呵斥怒骂,宁虞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靠近点神台许多,视线无阻,也无人再推搡过来。
他一低头就看见一双手臂虚虚笼在腰间,就像在他身边圈出一个围栏。
有人埋头往里钻时一脑门磕京半月背上,男人捂着脑袋就要直起腰骂人,抬头就看见侧过来半张怒目的鬼面,背着光,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他当即把喉咙里的脏话咽了回去,往另一个地方挤。
宁虞轻轻抬手,搭在京半月手腕上,看见他食指动了一下。
台上土地神的戏码已经演完了,姚子非出尽了风头,这会儿正拿着钓神杆四下搜寻着下一个目标,杆子是竹制的,探出去能有两人长,末尾挂着一根细绳,拴着一个朱红的小小布包,里头塞着棉花。
布包打中了谁,谁就得上来演下一场,内容便是自己戴的面具上那位神像最出名的一个故事。
钓神杆从人群头顶晃过,腼腆者忙矮身,怕自己被打着,胆大的人甚至跳起来用手去抓那布包,口中嚷嚷:“土地神,赏个机会呗!”
声浪迭起,令人耳麻,根本听不见对面人说的话,看到张合的口,灌进耳朵里的却是嗡嗡混杂一片。
宁虞声音不响,京半月却听清了。
“原先不是不来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京半月微微俯身,用手指将面具下端勾起,让自己的声音露得分明些,他在宁虞耳边解释道:“有话同你说。”
“嗯?”宁虞侧耳去听:“你要说什么?”
“婚契……”
两个字才冒了个头,京半月突然抬手截住飞过来的布包,宁虞猛地抬头望去,只看见姚子非火烧屁股、溜之大吉的背影。
身后一片起哄声,众人见他们不动,以为是胆怯了,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众人齐齐喊了起来:“去啊!”
讲旁白的修士倒是率先开了口:“话说千年前,神界尚繁荣,民间信仰繁杂,数不胜数,有求风调雨顺的,也有求多子多福的,神受人供奉,信众万千,倒是那位保夜晚安宁的月神,却渐渐被人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