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惊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几个都没媳妇。”
几位剑修:“那真是谢谢你提醒我们。”
宁虞幼时习剑,绑发都是自己动手。
李藏用剑用得刚劲又灵巧,手却笨得很,起初也尝试给宁虞绑过头发,差点薅下好几根,最后心虚地喊了女长老宣毓来帮忙。
宣毓见宁虞长得粉雕玉琢,心思一动,给绑了个女孩儿的发髻,还用红娟扎了朵大花,当日宁虞被当成新入门的小师妹,和他同一片林子练剑的师兄们都发挥出了平常没有的水准。
宁虞坚持解释自己是师弟,师兄们只是爱怜地看着他,目光里写着「小师妹竟然傻了,真是太可怜了」,而李藏在边上笑得肚子疼,也不帮他解释。
从那之后宁虞都是自己束发。
京半月以指为梳,从宁虞发间穿过时,他未有不适,只是从铜镜中止不住地看向那人,问道:“昨夜睡得不安稳?”
何止是不安稳,他到了天亮时才浅浅闭了一会儿眼,那一缕魂哭够了以后,竟主动钻回了宁虞体内,宁虞眉头紧皱着,口中呓语,翻了几个身,往他怀里钻。
心火难捱,一夜未眠。
京半月答道:“安稳。”
宁虞见他束发戴冠的动作相当熟练,顺嘴问了一句,得知是姚子非之前往京半月的山中小院里送了一本小册,妖与人的生活方式截然不同,小册里讲的大概是讲修士的一些习惯,还有民间习俗。
宁虞好奇道:“还送了什么?”
“携阳飞仙三十六式。”
宁虞隐隐觉得耳熟,回忆了一下那是什么东西,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那个说得好听一点就是男子双修的功法,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春宫图,姚子非倒也不用周全到这种地步吧!
他坐立难安,手指都尴尬地蜷在一起,京半月倒是神色不变。
“你看了?”
“看了,师弟说是重要之物,便仔细看了。”
“……”
宁虞待发冠戴好,便起身出门去找霍惊澜,后者相当兴奋地勾着他的肩。
“走走走,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跟着我啊,你去哪儿呢?”
“先去找姚子非。”
京半月站在走廊上,看着宁虞跟霍惊澜并肩远去,二人身影消失在拐角,他刚要收回目光,转头却和楼下一位僧人对上眼,是刚刚入楼的一丈山弟子。
僧人面容年轻,他身后佛门子弟都是面相温和,身上自带令人静心的力量,年纪小一些的弟子会好奇地打量周围,独他一人恍若无欲无情,冷如石像。
佛修可凭法衣见其辈分,如领头的几位弟子身着木兰色,是一丈山住持的弟子,再下一辈着缁衣,往后还有黄与红二色。
鼓楼弟子本领着这群佛修往须弥楼去,领头的僧人法号玄觉,他收回目光,继续迈步。
玄觉合手时,左腕上的佛珠与京半月的一模一样,他启唇,声音如线,传入身后折竹楼上那人耳中:“师兄,可否一叙?”
佛门喜清净,一丈山弟子住的小楼离其他仙门都远,大比来客众多,除了有道侣的修士,其他弟子都是几人合住一屋,就算玄觉是领头弟子之首也不例外。
此刻大多数弟子都在房中收拾行李,玄觉却去了折竹楼,在楼中一处无人经过的拐角。
玄觉望着京半月,容色冷静:“杀孽焚身,不得善果。”
他不是普通弟子,所见与凡人和修士都不相同,他能看见京半月身上业火熊熊,几乎将人吞没,上一位有这等业障的,已经被关进了西海地裂。
京半月与他相对,两个人面上神情竟有一些相似,他淡淡道:“我夜里睡得安稳,你不必操心。我已经离山,你也不必喊我师兄。”
玄觉颔首:“我出山前,师父同我说,若是见到你,让我代他提醒你一句。”
“何事?”
玄觉冷道:“该抄经书三万七千二百一十八卷未曾交齐,他说你虽已离山二十载,该罚抄的经书还是得抄,这是你离山前欠下的,躲是躲不掉的。”
京半月:“……”
玄觉木着脸补充:“师父还说,若是你抵死不从,就让我告诉长吉门剑修宁虞,你编纂花妖身份,愚弄他人感情。”
京半月翻手,掌心出现一个储物的锦囊:“所抄经书都在里面,你拿去给他。”
见玄觉将锦囊收下,京半月敛目转身,步子还未跨出去,就听身后人说道:“他曾砸过一丈山金身佛像二十七座,玉身菩萨十三座,师父说,长吉门赔偿是一回事,究其根源,是寻你不得,你还得多抄经书六万卷。”
京半月抬步朝外走去,口中道:“锦囊里面的,足够了。”
求神求佛,上天入地也找不到的人,只能等他自己回来。
作者有话说:
谢谢你,姚师弟
第31章
三月十七, 三春大比开场。
鼓楼主楼的顶端是宽阔的圆形广场,广场上挤满了人,正扎堆站着, 闹声鼎沸,上空偶尔闪过几道流光, 是迟到的修士浮在空中找着自家的门派。
环绕广场升起的是一架架松木云梯, 一列可坐八十人,每个门派参加人数不同则所分到的云梯大小也不同,至于各门各派的宗主与长老并不与弟子们坐在一起, 而是列位广场北面的主席。
广场上空好有些弟子正蹲在法器上东张西望,一副小蝌蚪找妈妈的样子,四处搜寻同门的踪影。
突然之间,攒动人头中有一块牌子举了起来, 上面电光闪烁, 噼里啪啦三个大字——「一丈山」。
众人抬眼一看,就看见一个穿着木兰色法衣的光头僧人,左脸上的大疤几乎要一气儿拉到脑门顶上, 他举手时袖子落下来,露出的两条胳膊上也都是纵横交错的疤痕, 就差带个大金链子和墨镜了。
众修士:现在佛修都这么……酷了吗?
众门派纷纷效仿, 变出各种牌子闪得人眼睛痛,有的甚至扯了个喇叭循环播放:“xx门的!哥哥姐姐们都搁这儿等你们呢, 搞快点爬过来!”
“兄弟们, 瞅瞅周围有没有目光呆滞正挠头的紫衣弟子, 是我们xx宗的!帮忙给人指个路啊, 感谢!”
刀疤僧人玄善将电光牌子塞给身后的师弟, 翘着兰花指小心地捏了捏自己的右手腕:“寂明啊, 麻烦你举一会儿了,师兄最近抄书抄多了,腱鞘炎复发,这手腕子啊不得行。”
寂明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安安静静的一群佛修:“玄善师叔,其实我们人早就来齐了。”
【我佛不渡穷逼(玄善):怎么没人提醒我一下?】
【阿弥大棒槌:看你这么投入,没好意思点醒你,阿弥陀佛……】
主席上的宗主们当着各家弟子的面,一个个难得的坐姿端正,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没有呛声斗嘴,也没有当场打起来,场面相当和谐。
某剑宗宗主:“说起来,长吉门今年来的弟子还是老面孔啊,我们宗来的好些都是新弟子,到时候一定让他们好好向几位师兄师姐讨教讨教。”
话外意:咋回事儿啊,长吉门这是招不到人了啊?
净无相斜睨他一眼,眼中写着「莫名其妙」几个字,他身边坐了个面容慈祥的老头,个子不高,坐在那儿头顶只到净无相肩膀,看上去就是那种街头巷尾令人瞧一眼就忘的普通角色,正是门主李藏。
李藏立马接口道:“好师弟啊,你怎么看?”
被门主点了名,净无相只得掀了掀眼皮,看了看对方宗门弟子所在,然后实话实说:“观你宗弟子修为,半数会止步初赛,余下到复赛露个脸也差不多了,怕是没机会和我们对上。”
某剑宗宗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真是好歹毒的一张嘴。
李藏笑呵呵道:“我们也有新面孔啊。”
众宗主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李藏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只五彩鸾鸟,那鸾鸟绕众人飞了一圈,而后停在了那位剑宗宗主头顶上,后者已经是面色铁青。
众人麻木地又听李藏翻着花夸了一遍自家徒弟和徒弟的道侣,发表一些诸如「剑修找不到道侣之类的都是瞎话」、「长吉门弟子都很有魅力,简直是最佳道侣人选」、「靠谱剑修给你梦寐以求的安全感」的言论。
净无相赞同地点了点头,众人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这人怎么好意思点头的,寡了那么多年还没意识到自己有问题是吧。
李藏右手边坐着的就是宣毓,边上一位蜉蝣谷的女长老凑过去问她:“上次让你带给你净师兄那本《高情商与语言的艺术》,你给他了吗?”
“给了,但是没用。”宣毓面不改色地举起白瓷杯啜了口清酒。
她突然灵光闪现,跟那位女长老提议:“下次有低血压的跑到蜉蝣谷求医,你让病人直接来琅台山,我净师兄在这方面颇有一手,不用药,直接治好别人多年低血压。”
蜉蝣谷女长老:“……”
众宗主向唐扩投去求助的目光,唐扩轻咳一声,同身边弟子交代几句,让他们尽快开场。
一个鼓楼弟子站在主席前,肩膀上蹲着一个巴掌大的小黄鸭,看上去憨态可掬,弟子开口说话时,众人才发现那个鸭子根本不是什么灵宠,而是扩音的法器,鸭嘴一张,震耳欲聋,让人觉得脑袋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