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江潍做完这一切,满意地拉着陆溪,绕过小路走到街上。
异国他乡尽是陌生面孔,奢品店的白光从店门口铺到街边,街景五光十色,宝石熠熠生辉。再往前,街头艺人在涂鸦墙前唱歌,主唱用当地民谣特有的闲散又浪漫的腔调,吉他弦撩动,三两音乐人在路边唱着,有别于陆溪习惯的乐曲风格。
更浸润在烟火气里,又捏着法兰西民族特有的格调,让人一听便荡漾在棉花上的音色。
陆溪静静地听着,隐约抓到一丝灵感,晚风、音乐、人潮,印象派涂鸦铺满砖墙,像为现代城市劈出的复古之门。他拿出手机,认真地在备忘录上写着什么。
江潍看不太明白音乐人间独有的暗号,但陆溪难得有创作兴致,那一瞬来自生活不经意的瞬间,一个旋律、一句话,又或者…… 一小步前行的距离。
“等我退出公众视野,就去做街头艺人。” 许久,陆溪收起自己的备忘录,小声道。
他的眼里全然是艳羡与憧憬,好似天地间翱翔的信天翁,落到高树枝桠上,瞥见比自己更自由的生物那般。
“好。”
不知是诚心还是附和,又或许在陆溪心里两者都不重要,他望着江潍,很轻地笑了一下。
“到时候,我会记得邀请先生来听我的露天演唱会。” 陆溪开始幻想退休后的生活:街头艺人或者酒吧驻场,都不算坏意见。
“好。” 江潍应了一声。
傻子,到时候,你就只能在卧室里唱给我一个人听了。
——
陆溪又上了一次热搜,是第二天早上从别墅里醒来才知道的事儿,他半眯着眼缓神,听见叶荣在电话那头叽叽喳喳,心情一片安宁。
据说有人在巴黎街头拍到他与陌生男子一同出游,只可惜帽子口罩遮得严实,偶遇者不大敢认,只放了个疑似的标签。
不用疑似了,就是我——陆溪是真想这么发,但为了工作指标,想想还是算了。
毕竟叶荣最近已经开始喝黑芝麻糊用霸王生姜生发水了,还是体谅一下美女的发际线比较贴心。
这没让陆溪清醒,他窝在房间里又睡了个回笼觉,日上三竿被老幺拎着手机摇醒,睁眼时还有些懵。
“溪哥!你记不记得咱的顶头大 boss!江先生!他离婚…… 啊呸…… 单身了!”
一枚炸弹落在他心上,陆溪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抓着老幺的手看热搜。
#星氏承安继承人解除联姻#
第32章 再言
叶荣打电话给杨纤的时候分明抱着八卦的态度,毕竟星氏和承安的联姻说解就解,实在速度惊人。
但那女人接电话的时候倒不算犯愁,还笑着调侃她:“怎么,你着急了怕我流落街头,想帮我再寻个好人家?”
“上帝造人时候怎么把你忘了,女娲捏脸的时候你又去哪个茅坑蹲着了?” 叶荣啪地挂了电话。
躺在老板椅上的杨纤把手机放下,看着一路狂跌的股票页面,听着门外助理室交杂错乱的电话声,露出饱含深意的笑。
大厦将倾,遍地机会。
……
江潍坐在饭桌前,大清早吃牛排鹅肝,着实让人倒胃口。他冷漠地抬起眼,对面男人面容坚毅冷峻,长风衣衬托他健壮的体型,岁月的细纹却是实打实,男人咬一口牛排,瞪着江潍。
江逸被桌子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到,大气不敢喘,只用叉子戳圣女果,小心翼翼咬一口,生怕溅出汁水。
不小心,叉子尖碰到瓷盘,发出清脆一声鸣响,如封印解除的声音,召来两个瞪着眼睛的恶鬼。
“礼仪!不要发出噪音!” 右面的江父像要吃小孩,眼睛喷着火。
“吃完了就滚。” 左面的江潍一听这话,还特地转了下手里切牛排的刀子,镶着碎宝石纹路的刀尖对着七分熟牛排。他轻轻一割,动作优雅不迫,语调却冷。
“刀子是能转的吗!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战场又绕回江潍身上,江父压低嗓音,像肉食动物捍卫地盘的低吼。
“我什么时候懂过规矩?” 江潍觉得面前的男人就是在说天书,他好气又好笑,把刀叉往桌上一扔,抱着臂后仰,傲慢地盯着江父。
“我告诉你,你休想娶一个 beta 进门!没了俞烁还有下一个!你不要以为你赢了!”
空无一人的顶层餐厅,一顿饭六位数,装潢典雅,一座难求,山珍海味,却比糠咽菜更难以下咽。
助理躬在一边,额头冷汗直冒;侍者大气不敢喘,甚至忘了介绍菜品,生怕一句话就是火柴,把整个餐厅炸了。
风暴中心的江潍脸色也不好看,寒意十足。他听着江父的话,只想给这个老不死的一巴掌——他江潍没素质,尊老爱幼什么的,统统不在他的道德观里。
“我娶谁是我的权力,你手这么长,怎么不去技校学掏下水道呢?” 江潍捡着难听的词儿往外吐,心情差到极点。
他,堂堂一个冷檀 alpha,不远万里和大明星买了一趟飞机,浪漫巴黎游还没开始,共度良宵的美好机会近在眼前,却被老东西一通电话叫到自家产业底下。睡了个硬邦邦的总统套房,被寒衾冷,还要大清早吃些难以下咽的油腻食物,谈一场注定火药味十足的话。
都哪年哪月了,大清朝亡了,动物园的猴子都知道自由恋爱四个大字怎么写,却还有人被包办婚姻荼毒,简直目无王法!
“你!” 江父气得脸色一变,从脖子根漫上一层红色,模样着实有些吓人,他一拍桌子,也不关乎礼仪,直接破口大骂:“江家不需要没用的人!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继承人不止你一个!”
江潍冷笑一声,瞥了眼头低得快要埋到地里的江逸,哼出了个九曲十八弯的嘲讽音调。
都是老狐狸了,除非江父再搞出个半大的儿子跟江潍争权,不然单凭远近亲疏,江逸一个堂弟根本没什么份量。
“啊,要不你现在去生个儿子,大概还来得及。” 江潍笑了,他拎着搭在一旁的外套,直接站起身来,俯视江父:“下个月家庭宴会,我带陆溪去,你,反对无效。”
“你敢!” 江父的吼声几乎要冲破玻璃漏到高空流云上去,他神色变换,从头到脚都是暴怒。
“你看我敢不敢,如果你不想走承安的老路的话。” 江潍和善地笑了,在他冷硬的脸上竟无丝毫违和:“再说,对赌协议都下好了等着我,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
江父眯起眼,后牙槽紧紧贴合,怒气要发不发,却终究没再说一句。
是了,对赌协议。
江潍和江父知道,那是最后一条和解的道路——用冷冰冰的利益来证明选择的价值。
江潍拎着外套走了,他坐进车里,想着给陆溪打个电话,看了眼时间,又觉得不方便直接打给他。
谁知道大明星现在在做什么。
他倚在车后座闭目养神,司机和秘书幽灵似地飘在车里,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庞微微放松,紧蹙的眉舒展开来,他沉默一会儿,道:“热搜的事处理好了?”
秘书用公式化的嗓音道:“都处理好了,陆先生的热搜已经压下去了,叶经纪人在控评,不会造成太大影响;俞烁先生那边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放出消息了,不过……”
江潍不喜欢人欲言又止,除了陆溪:“不过什么。”
“俞烁先生似乎不大满意,给您打了五个电话,都转出了,还需要回复么……”
“你是收了俞烁的钱了?手机关了还要替他来恶心我。” 江潍闭着眼,语气不善。
“非常抱歉,先生,是我的工作失误。” 秘书吓得低下头去,连忙请罪。
“手机给我。” 江潍没理诚惶诚恐的秘书,他还算个心地善良的上司,为难下属这种事尽量少做。
他拨通俞烁的电话,等了只一秒,便接通了。
一贯的语调,楚楚可怜的话语,放低自我的姿态,任谁都会心疼。
可江潍没有心。
“恭喜你,你可以和你的情夫双宿双飞了。” 江潍平淡地复述,语调和自助缴费短信没有任何区别。
对面的 omega 在哭泣,江潍想象得到俞烁的姿态,矫揉造作,没有他的大明星半点风韵。
说起大明星…… 江潍转着手机,屏幕亮了又灭,他思考一阵,拨了另外一通电话给叶荣:“陆溪呢?”
——
陆溪还在酒店,整个人像踩在云上,头重脚轻,有点愉快…… 岂止有点,简直是一颗大流星从天而降砸在他头上,一点不疼,还附赠一份大礼。
以至于回程时候陆溪灵感爆棚,很快写了一曲调子,轻松欢快,带点巴黎特有的小资氛围。
上午十点,在机场的陆溪接到了一个陌生拨号人的电话,他把听筒扣到耳边,心跳如擂鼓。
“微信好友申请,通过。”
是江潍!虽然是只有一句话的江潍。
加上好友,就再也不是只靠无线电 BB 机沟通的旧时代了,人类在通讯事业上迈出了一大步,从此跨进面对面交流的新纪元!
广播电台播报声响彻耳边,陆溪精神振奋,他发了个早安给江潍,蹲在手机前等待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