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在被窝里的beta像只寂静无声的猫,小半张脸埋在暖融融的被子下,额前碎发散乱,遮住线条柔和的眉眼。
江潍把水杯放在床头,屋里窗帘紧闭,白昼也如黑夜。他钻进被窝,动作幅度有些大,未曾掩饰响动。陆溪仍闭着眼,只是微蹙起眉,向江潍所在的方向靠了靠。
beta到底有多能睡?快二十四小时了。江潍想着,半倚在真皮床头,点了盏小灯,灯光昏暗,他接过床头的笔记本电脑处理公司文件。
大约半小时后,身边睡饱的猫醒了。
陆溪醒时很安静,懵懂与迷茫糊在那泛着水膜的眼睛上,他还没搞清自己的处境,只沉默地半仰着头,盯着江潍看。
“看什么。”江潍垂着眼问。
那双眼睛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几秒后,又像羞赧似地飘忽视线,手指一抬,用被子角盖住脸。
江潍皱眉,把电脑放在床头柜上,屏幕遮了光,像舞台幕布缓缓合拢,隔绝一切公共的视线,让后台的一举一动变得私密。
他撑着枕头,不留情面地把被子揪了下来。
底下,是陆溪无措的脸。
“傻了?”江潍俯身逼陆溪与他对视,弹了下陆溪的额头,不大喜悦地道。
“我……”陆溪嗓子哑了,昨天叫的,开口像在嗓子眼里塞了坨棉花,软绵绵的嗓音,有缱绻和软糯的味道。
江潍抹了下陆溪的唇,好似那片唇瓣上还沾着他留下的东西,他放低重心,吻了吻陆溪。
吻不重,混着疼爱的温柔,让陆溪受宠若惊。
他托着陆溪的下巴,玩弄似地吻,撬开齿列,戏谑般游离,浅尝辄止,像种耐人寻味的邀请。
beta的抵抗没什么诚意,过不一会就沦陷在alpha的温柔里,他们唇齿交缠,连体温一并滚烫起来。许久,江潍挺直身子,没再继续下去。
陆溪茫然地望着他,下颌微抬,唇瓣红肿,一双狭长的眼睛含着水雾。他见江潍没有再深入的意思,虽有些意犹未尽,仍是乖巧地躺在床上,闷声问:“我们怎么回来了?”
一觉醒来,他们就在江潍的家里。
“你说呢?”江潍捏了下陆溪的鼻尖。
陆溪哪能记得清?他无辜地垂下眼,默不作声。
陆溪从酒店回来后就在发烧,叶荣赶到的及时,把记者拦在外面,让窃听八卦的耳朵无处伸。江潍把陆溪带回家后请了私人医生,beta医生检查一遍,才义正言辞地道:
“江先生,您是否知道beta是不能被标记的?”
江潍彼时坐在床边,抚开陆溪紧皱的眉,大明星的脸色从未有此刻似病态的红,像从骨子里烧起大火,轰轰烈烈,不留丝毫灰烬。
“我知道。”江潍把冰袋轻轻贴在陆溪额头,语调偏低,混着不明显的心疼。
医生戴着白口罩,立在床边像尊冷酷无情的雕像,他用肃然的目光审视江潍,许久才妥协一叹:“江先生,您的伴侣可能要昏睡一段时间。”
“多久?”江潍问道。
“最多两天。”医生的回答很简洁。
不到两天,陆溪醒了,他对外面的两世界一无所知,也不知叶大经纪人为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掉了多少头发。
……
“荣姐,讯闻那边截到一条溪哥的黑料,问咱们要不要。”
“荣姐,网上有人爆出溪哥闯进江先生房间的画面,要不要压下来?”
“荣姐,粉丝后援会那边的接洽问我们讨说法,说溪哥的绯闻是不是真的,我们是不是得发声明?”
“荣姐,华隆那边的人问我们下周有没有时间,上次定下来的合作……”
“荣姐……”
砰!
嘈杂的办公室像叽叽喳喳的花鸟市场,叶荣就差把手里的咖啡杯捏碎聊以泄愤,精致的妆容脱了,正红色口红掉成橘红,她舔了下嘴角,中气十足地一吼:
“陆溪的黑料都给我拦下来!去黑料库找几个艺人的顶上!一天到晚在我面前叭叭是不是忘了爸爸我是干什么吃的?!老子踹一脚那些孙子都嫌王八壳硬,火化了当中药都能毒死人,真当我好欺负?成天拍点花边新闻就觉得自己是etc谁都敢抬杠了?!”
“小刘,代言和活动安排全接下来,不是想我们糊吗?老娘点个炮仗给他看看什么叫百花齐放地图炮!”
一通吼结束,叶荣喝了口咖啡提神,她看着网上蚱蜢似蹦哒的个别营销号,冷酷一笑。
她随手一指,像是要伸进屏幕把这些脑子里塞樟脑丸的家伙戳成马蜂窝:“就这几个,上次他们带女团的节奏还没算账,这次一起结了。”
“荣姐,这不好吧,得罪这么多媒体……”新人小心翼翼地道。
“怎么的,人家在你头上拉屎你还得给人递纸是吧?你怎么不邀请人家去你坟头蹦迪呢?”叶荣是个炸药桶,一点就噼里啪啦爆出火花。
“唉,这就去办。”新人灰溜溜一应,麻利去办了。
“这年头小孩都不敢惹事,还后浪,想当年我……”叶荣哼了声,出门左转去厕所,一转头看见杨纤这个不明人士提着两杯咖啡,欠打地朝她挥手。
真见鬼了,杨纤怎么在这?没看见一楼大厅杨纤与狗不得入内的标志吗?
“想当年你趁我不在抄着相机跟拍狗仔约炮拉屎三百里,回来印在八卦新闻头版?”
杨纤一笑,表情柔和。
“或许你该回去照顾下你那当众发情的弟弟,而不是在这里聊我的陈年八卦。”叶荣也不知是拜谁所赐才落得今天这休息日泡汤的下场,不满地道。
“注意措辞,他不是我的弟弟。”杨纤神色淡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可一点也不喜欢他。”
“所以……之前俞烁出轨的热搜是你安排的?”叶荣一愣,复杂地望着她。
“不至于。”杨纤摇头,两指微合,大概比出了一厘米左右的宽度:“他比我还要狠毒那么一丢丢。”
叶荣没听明白,但隐隐不安。杨纤耸了耸肩,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有兴趣陪我喝杯咖啡吗?”
“我有兴趣打断你的腿。”
……
艺人是个吃青春饭的职业,在挣钱的路上永不能止步,陆溪也不例外,他在恶闻缠身的时候回到Phoenix,重新投身于他最熟悉的舞蹈和歌唱当中。
半个月之后,Phoenix集体飞往巴黎,前阵子联系的艺术圈鼎鼎有名的绘画家开了个大趴,邀请了许多他合作过的艺人和模特,水上宴会,场合隆重。
陆溪因为个人曲录制延误时间,只能坐隔天的飞机前往巴黎,叶荣不放心,让生活助理小萌随行。
小姑娘在这个残酷的职位竞争上岗,倒不算多机灵,只是听话又妥帖。她护着陆溪过安检,上了头等舱,小萌询问陆溪后,恭敬地一弯腰:
“溪哥,我先去后面啦,有事叫我我随叫随到。”
“嗯。”陆溪戴着黑色口罩,他冷淡一挑眉,微微点头。
嘶——不愧是大明星,冷酷都这么帅!
小萌心花怒放地告退,陆溪低着头整理耳机线,灵活指尖和盘丝大战三百回合,他蹙着眉,忽然见腿上投来一片阴影。
紧接着,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檀香便传了过来。
陆溪抬头,看见一张线条凌厉的脸,他垂着眸子,机舱灯光软化了轮廓,显得温情更多。
“真巧。”
江潍注视着陆溪,眸子里跳动着笑意的火焰。
第30章 左岸
头等舱人少,单门独坐,陆溪压低帽沿,温着嗓音低声念了句:“先生?”
机舱里的灯光柔和,为出口的呼唤蒙上一层单薄的纱,江潍坐上自己的位置,嗯了一声,道:“去巴黎?”
他这样淡定,任谁看来都不过是普通朋友在飞机上偶遇,甚至神态都不曾有所改变。陆溪木然点头,追问:“是,先生要出差?”
在此之前,江潍可从未跟他说过要去巴黎。
“朋友的宴会。” 江潍道。
巴黎晴空一片,铁塔劈开连绵起伏的天际线,细云随风流过,地面街灯光影错乱,黄昏与白昼短暂交替,便有火焰燃烧在埃菲尔铁塔塔尖。
塞纳河水潺潺流动,透出清丽优美的波光剪影,宾客矜贵,珠光宝器将宴厅装点,船上人随意闲聊等待开席,船下人焦急万分唯恐来迟。
陆溪就是那些还在路上的倒霉蛋之一。
“荣姐,我很快就到了。” 陆溪用手捂着听筒,心虚地道。
“还要多久,小刘去接你没有?快要开始了,威尔逊刚还问我怎么不见你。” 叶荣一着急就是豌豆射手转世,一张嘴那些字句就机关枪似的往外蹦。
陆溪皱着眉,瞥了眼前面缓慢移动的车行,低声道:“情况有点复杂,我可能要晚一点,前面肇事还在处理,行进很缓慢。”
“你这什么运气,飞机晚点汽车肇事,还要多久?给个信,人家保不齐要生气。” 叶荣逼问着。
“我等下向他道歉,大概要多出半……”
尾音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陆溪耳边的听筒被拿走,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惊讶地望着江潍。
西装革履的男人倚着车门,身体姿势放松,细长的指尖勾着手机边缘,他抬起脸,刀刻似的轮廓在日暮光芒中变得如梦似幻,陆溪愣着,熟悉的音色响在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