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姐见他如此行动,心知不妙,哭着扭过身去死死地抱住那小柳儿,那小柳儿神色呆滞地被她抱着,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脸上现出认命的神色,“娇儿,你放开我吧,让他们把我捉去,我们是犯了错。”
那徐小姐不肯,哭喊着,“不,你没错,错的是我,是我有病,是我不想死,是我害了你。”
徐老爷见女儿如此,焦急地看了看崔掌柜。
崔掌柜似是见惯了这些悲欢之事,脸上依旧是平静无澜,只见他先是用右手掐了一个斗诀,然后手往前去,直对着那二人。徐老爷见此,怕伤及爱女,惊叫出声,“崔兄弟,小心我娇儿!”
然而徐小姐无碍,只是那小柳儿在崔掌柜的法术之下现出了原形,原来是个柳树精。还未等众人看清,崔掌柜举起手中收妖袋,一手抓着,一手横在胸前做出手诀,同时嘴上不停默念口诀。屋内狂风乍起,吹得人东倒西歪,而那收妖袋胀得有如木桶大小,悬在半空,那小柳儿化出的原形迅速被收入袋中。
一切如突来的暴雨雷电一般,风驰电挚间便结束了。崔掌柜收回法术,徐家小姐已然昏倒在地,徐老爷见状赶忙上前抱住人,连连摇晃几下都未得回应,吓得大喊,“来人,快去请大夫。”
徐家小姐自有大夫去照料,确定只是受惊,并无大碍之后,徐老爷也放下心来。如今家中妖孽已除,徐老爷也放下心中大石,赶忙让厨房做出一桌好菜来招呼几人。
席间,徐老爷问,“崔兄弟,可知这妖是从何而来”
崔掌柜夹起一块牛肉往嘴里塞去,同时道,“这是你家小姐院里的一株柳树成了精。。”
徐老爷亲自拿起酒壶为他添了酒,“啊,这是如何成的?我家里可还有其他成了精的物件?”
崔掌柜轻轻一笑,“万物有灵,如有缘法际会,自有其造化。你家小姐终日对着那院内花草诉说,那花草们听久了,有灵性的就成了精,那柳树精就是这么来的。不过放心,你这家里现在干净得很。”
徐老爷放下酒壶,“那就好,那就好,来来,我敬你一杯,崔兄弟,这次多亏了你。”
其余三人也举起杯子,或茶或酒地同饮一杯。
等吃完了酒席,天色也晚,徐老爷便让几人留宿徐府。次日一早,几人同徐家老爷作别,准备前往京城。
徐老爷对崔掌柜感激不尽,连连感谢,还奉上丰厚酬金。而崔掌柜却是不接,只道,“这一回是我还你家恩情,不必酬谢。”
徐老爷没听明白,还想劝说。然而崔掌柜态度坚持,徐老爷只好作罢,只是悄声问崔掌柜,“崔兄弟,这妖虽是除了,但是我家小女的病……”
徐老爷昨夜一宿没睡,他想着那小妖害人是为了给娇儿续命,现在这小妖让崔掌柜收了去,那娇儿的性命……
崔掌柜掀着眼皮看了徐老爷一眼,只道,“徐老爷子,命数天定,非人力所能为。你家小姐的命数谁也说不好,该是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
徐老爷一听这话,脸色当即白了,颤抖着声音,“这我知道,这我知道,可是我们徐家从不作恶,我这些年也是行善积德,难道换不到小女的平安吗?”
崔掌柜一听这话,叹了一声,“唉,徐老爷子,施恩莫望报。图回报的就不是恩,老天可不会跟你做交易的。懂吗?”
徐老爷不知是否听进去,然而崔掌柜也无法再多说,只跟他道了别,便径直走了。
曲中萧见他走来,便跟了上去,“崔掌柜,徐老爷子给你多少酬金?你可得请客啊!”
崔掌柜不耐烦道,“别缠着我请客,回家吃你的青菜豆腐去。”
曲中萧无奈,“你都知道我在家只有青菜豆腐吃,还不请我吃点好的,说得过去吗?”
“你跟你娘说去!我又不是你老子。”崔掌柜甩着两只袖子走得飞快,余下三人只好加快脚步跟上。
燕无怀同严爵走在后面,回头去看徐府,偌大的府邸依旧是莫名的沉寂,仿佛已然走入暮年的老人。燕无怀双手环抱,同时问严爵,“严道兄,你说这徐小姐能不能活过十八?”
严爵思忖了一会儿,直言道,“命数天定,我也猜不准。不过看徐小姐的面相,确实不是长寿之人。”
燕无怀叹了口气,“要是她死了,你说徐老爷会不会后悔今日之事?要不是我们把那柳树精除了,说不定徐小姐还能多活几年。”
严爵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若是不除,他们指不定还得害多少人。”
“我知道,我只是说徐老爷,毕竟那是他女儿。”
严爵想了想,“没有我们,也会有别人,作恶多端自有天收,从来都是如此。”
燕无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一行人骑马前往京城,果然如同曲中萧所说那样,两日的时光便到了。在这一天上午,他们抵达了京城。京城亦如同曲中萧所说的那般,繁华,热闹,商铺多,人也多,各式好玩花样更多,看得燕无怀直咧开嘴笑。
崔掌柜在长宁街上与他们辞别,自要回他的客栈去。曲中萧告诉燕无怀,崔掌柜在京城开着一家客栈,所以才有崔掌柜这个叫法,不过客栈生意极其冷清,用曲中萧的原话说是,崔掌柜根本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客栈全然是挣不着钱的,全靠崔掌柜时不时去给人收妖驱鬼挣钱来维持客栈经营。
“那为什么还要开着这家客栈?”燕无怀疑问。
曲中萧撇撇嘴,“谁知道?也许是因为他无处可去。”说着,他搂过燕无怀的肩膀,“不过你们要是在我家住不下去,倒是可以去住一阵子,当是帮衬他的生意了。”
燕无怀对曲中萧的家也是十分好奇,看曲中萧平素里的打扮,是锦衣华服,在外行走的做派,是挥金如土。他想着曲家必然是非富即贵才能养出这般的子弟,然而曲中萧却说,他家是一日三餐青菜豆腐的清贫,这话真是让燕无怀摸不着头脑。尤其是今日,曲中萧换下他那绸缎袍子,穿着一身灰布衣衫,作那穷酸书生的打扮。可惜他生来貌美,色如春花,这么灰扑扑的衣裳,反而将他衬得更是明艳。
曲中萧领着二人一路走,熟门熟路地走到长宁街尽头,紧接着左拐右绕地钻了个巷口,再出来时,便是见到了一个热闹腾腾的集市。曲中萧走过那些卖胭脂水粉,首饰布匹的,直直往那卖菜卖鱼的地方走去。
这地方是真正的人间,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甚至于吵架的声音都在,声声嘈杂。曲中萧显然是这里的老熟人,甫一露面,便有那卖菜的大姐笑着问,“唉,小曲回来啦!老家没什么事吧?”
曲中萧摆摆手,“没有没有。”
那大姐笑呵呵的,“没有就好,赶紧找你娘去,晚了她可又走了。”
曲中萧连连应是,直奔了一个挂着“豆腐西施”招牌的豆腐摊子停下脚步,没人在。一旁卖包子的大叔见了他,也是笑呵呵的,“你娘又收摊了,不过还没走,去买鱼了,你追过去看看,可能还在那儿。”
曲中萧叹了口气,谢过大叔。然后对燕无怀道,“你们今日有口福,碰上我娘买鱼了。”
燕无怀和严爵闻言相视一眼,皆是莫名其妙,难道平日里曲中萧家里是吃不起鱼的吗?
还未来得及问,曲中萧又领着二人直奔了卖鱼摊子。这摊子腥臭难闻,那卖鱼老板撸起袖子,手里操着一把大刀,双手灵活飞快地刮鱼鳞,去鱼鳃,开膛破肚,将那鱼的内脏干净利落清理出来,一边杀鱼还一边扭头对着面前一个人说,“哎呀,这么好的鱼,你还要讲价?不行,一分钱都不能少,你不买就让别人买。”
那是个女人,背对着燕无怀他们,一头乌黑长发拿一根木簪子挽了一个髻,身上穿着粗布衣裳,看身形婷婷袅袅,手里挽着一只竹篮子,里面放着些蔬果。只听她道,“买买买,真是的,挣这么多钱不怕撑死啊!”
声音甜软,但话确实直冲冲地泼辣。这时,曲中萧开口喊道,“娘。”
那人应声回头,燕无怀竟一时间屏住了呼吸。若要说小曲的相貌是人间绝色,那小曲的母亲便是天上人间都没有的绝色。燕无怀真是未曾想过,竟有人能生得这般好看,眉是新月,眼是寒星,嘴唇如花瓣,脸盘似芙蓉,未施脂粉,却是颜色分明。她见了曲中萧,先是惊讶地一挑眉,紧接着便笑起来,“哎呀,乖儿子。”
脚步匆匆地朝他们走来,然而走着走着,她放慢了脚步,看了看严爵,有些迟疑。
☆、狐妖思凡尘逆天而行 严爵为故交暂放仇恨
曲家在这京城南街里也是有名的人家,这当然并非是达官显贵的名,也非乐善好施的名。曲家的名,一则是因为曲家母子的美貌,这般容颜之人,放在何处都是招人眼的。若是曲家母子有心,那也能是个祸国殃民的料子。
然而奇就奇在这里,那曲家母子对自身相貌是相当不放心上,曲中萧身为男子,这样倒也罢了。而他的母亲,曲家娘子,闺名叫做箫苍苍,生为女子,竟也是视美貌于无物,平素里又泼辣得厉害,久而久之,她那美貌的声名还不如她脾气的声名来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