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苍苍没搭话。
白芊芊自顾自地说下去,“这有何难?”她凑近箫苍苍,低声道,“那京师客栈有那么多百年道行的妖精,你去抓几只来,把那内丹给你家相公服下,还怕救不活他一条命吗?”
曲中萧听得皱眉,一是夺取内丹这种事有违修行之道,哪怕妖族也是不耻这种行为的;二是崔掌柜恐怕不是她们轻易能对付的,他怕偷鸡不成蚀把米,正要开口劝他娘。
可见箫苍苍听了白芊芊的话,神色并没有好转,所以就暂时按住,免得惹了白芊芊不快。白芊芊性子诡谲,喜怒无常,一句话不合听就要发作。曲中萧懒得当面得罪她。
箫苍苍无动于衷,是因为换作一般人,服下一颗妖精内丹确实能起死回生,但他家相公受了她的禁忌之术,单是内丹,也不足以回天。
白芊芊早就对那崔老道手里的妖精们垂涎不已,夺取内丹,服下瞬间能增长数百年的法力,比自己苦苦修炼来得轻松多了。可崔老道的法力高强,她不敢一个人擅闯,但要是加上箫苍苍,那定是容易得多。
她不贪心,事成之后,两人平分内丹就行。据她所知,崔老道手上至少有六只五百年修行的妖,若她能吞下三颗内丹,少说也得多增加一千年的法力。白芊芊想得极美,问道,“如何?你若想去,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箫苍苍还是没开口,但她想到了另一桩事情,或许崔掌柜真能救她相公一命。
☆、教无怀严爵成严师 救夫君狐妖斗老道
京师客栈内,店内一如既往不见人烟,崔掌柜又仰卧在那张躺椅中打瞌睡。
平阳侯府的事情一了结,瘦高个便给他送了信,于是他便晃悠着回来,果然不再受那贺兰世子的烦扰,日子继续平静下去。
他终日无事,就只一味地躺尸,冷眼看着店内唯一的两个客人为修炼之事天天闹。
那燕无怀真是重明老道的徒儿吗?资质怎会如此蠢笨?简直愚不可及,相比之下,连厉无相那个庸才都显得慧根深重。
崔掌柜心中腹诽:难道重明老儿是老眼昏花到瞎了的地步吗?怎么会收这么个徒弟?这如何带得出门?不怕被昆仑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笑掉大牙吗?
昆仑那群家伙讨厌是讨厌,但人家的弟子出色也是真出色,看看燕无怀,再看看严爵,崔掌柜简直想自戳双目,实在没眼看!
这个严爵瞧面貌不过二十来岁,可这道行,崔掌柜虽然不能确定,但决计不会浅薄,说不定比自己差不了多少。
他们修道之人通常相貌与年纪是不相符的,多数在道行大有进益之后,衰老速度便会开始缓慢下来,往后若是修行越是高深,就会变得越来越慢,直至遁入化境,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之后,便会完全停止下来,是谓长生不老。
这严爵难道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有如此作为?那可真是天之骄子,崔掌柜心里酸溜溜地想。
想他自己已经算是修道界百年难遇的奇才,竟然还有人能跟他比肩!
真是老天瞎眼了!
严爵不知崔掌柜心中对自己如此羡慕嫉妒恨,他这些日子忙着管束燕无怀修习,简直比他自己修行还要累!
燕无怀对修道之事不止毫无天赋,还毫无兴趣。
“严爵,我警告你,不要再逼我学这劳什子法术了!我用不着!你再这样,咱两就掰,你走你的,我走我的。”燕无怀赖在床上不起,抱着被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睁得老大,怒视严爵。
他让严爵管得连句严道兄也不客气了,开口闭口严爵,上次还喊他“昆仑的”,严爵当即脸都黑了,他一见之下立刻怂了,再不敢叫他“昆仑的”。
严爵面无表情地垂眼看他,“我数三声,你要是不起来打坐,我就……”
话没说完,燕无怀猛地跳了起来,站在床上比严爵高了半身,双手叉腰,“你又想施我定身术吗?我又不是你徒弟,你凭什么管我!”
此话确实有理,所以燕无怀理直气壮,可严爵一个眼神扫了过来,他又怂了,委屈巴巴地说,“严道兄,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我真的不想学这些,你就别管我了,好不好?”
严爵皱眉,“你这般懒惰,何日才能飞升?”
燕无怀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一脸无辜,“我不想飞升啊!”
严爵闻言一怔,喃喃开口,“不想飞升?”
“是啊,我为什么要飞升?好好做个人有什么不好?”燕无怀言之凿凿。
严爵面露疑惑地看着他,修道之人哪有不想飞升的?哪怕燕无怀毫无修为,但他在蓬莱长大,又是重明道人的弟子,岂有甘于做个凡人的道理?更何况,他若是宋允的转世,那么下凡渡劫之后,多半还是要重归仙位的,哪有不飞升的道理!这百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无怀见他如此,恍然大悟道,“严道兄,你莫不是以为我很想修炼成仙?这真是天大的误会了!我才不想做什么仙家!来来来,咱把话说明白了,哎呀,这真是一场误会。”
燕无怀手舞足蹈地跟严爵反复说明自己不想修炼,只想做个凡人。
严爵一声不吭,燕无怀说够了,停了停,“严道兄,现在明白了吗?”
严爵还是面无表情。
燕无怀想着误会解开,那么自己再也不用晨昏定省地修炼,心情大好地哈哈几声,然后用贱兮兮的语气对严爵说,“严道兄,没关系,你这是一番好意帮我,我原谅你了,以后不要再叫我修炼就行。”
严爵看了他这眉飞色舞的样子,当即下了主意,“先打坐,再把传音术学明白了,才能出门。”
燕无怀一愣,“啊?”
严爵回身在椅子上坐下,睨了他一眼,“开始吧。”
燕无怀眨眨眼,当场撒泼打滚,“严爵!我他娘的不学,你少管我!你是谁啊!你们昆仑的管我们蓬莱干什么!小心我跟你们掌门告状!”
严爵口中默念一句咒语,然后说了一个字,“禁。”
燕无怀让他施了禁言术,说不出话来,气得从床上跳下来要冲出房门,严爵左手掐诀,那房门像墙壁一样,打也打不开,撞也撞不破。
楼上燕无怀撒泼撞门,满地打滚,闹得轰隆隆地响。楼下瘦高个和矮胖子相视一眼,同时对身后躺尸的掌柜道,“崔掌柜,他们又打起来了?”
崔掌柜没说话,心想:打个屁,全是燕无怀那小子在撒泼。
也不知道重明老道怎么养的?居然能养出这么个不要脸皮,满地撒泼打滚的徒弟来,丢人现眼!
他佯装听不到,继续闭眼装死。
还未装完,突然一阵风略过,妖风!
崔掌柜双目一睁,见一身粗布衣裳的箫苍苍几步掠过他的锁妖阵,定定地出现在他眼前。
“崔老道,我有事相求。”她虽是求人,可姿态硬气,不知道还以为来催债的。
崔掌柜对这女人没有半分好感,当年怜她痴心一片,对她强行孕育网开一面已是有违修道之心了,看在她这十几年来确实本分,不曾害人,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
这女人莫不是因为看他不收拾她,便失了心疯?竟敢上门来要他帮忙?莫不是嫌命长,若是如此,那他就成全她,收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狐妖。当然他们势均力敌,谁输谁赢还不太好说,不过崔掌柜相信,邪不胜正!老天肯定会站在他这边,帮他收了这个逆天而行的女人。
“不帮。”崔掌柜凉凉开口。
箫苍苍当然知道他对自己没什么好印象,所以她就没打算软话求人,因为求也没用。
她只说,“我家相公病了,须得血海莲花才能救他,我想去趟血海,你能带路吗?”
崔掌柜听了这话,一下子直起身来,“九尾狐,你是疯魔了吗?血海是什么地方?你想去就去?”
魔界血海,永世封锁,凡入血海者,永不得重回四界,违者,四界诛杀。
箫苍苍作为狐族之主,当然清楚,可她顾不上了,只道,“你能把伏仙草带出来,自然是有路子的,你帮帮我,条件随你开。”
崔掌柜皱眉看了这女人一眼,认定她是失心疯了。“走走走,我什么条件都没有。”
箫苍苍知道他不会轻易帮忙,于是便道,“你若不帮,我现在就把京师客栈的阵法破了,把你镇在这客栈里的妖精都放出来,毁了这京城!”
崔掌柜这人最恨别人要挟,当即道,“好啊,你有本事就来,看是你先破了我的阵法,还是我先把你这狐妖收了!”
话落,两人各施阵法,顿时门窗砰砰几声,全部紧闭,楼内无端起风,箫苍苍现出九尾狐原形,妖艳无比。
崔掌柜从柜台下方抽出一把老旧的桃木剑,两指并拢,从下住上划开剑身,那老旧木剑顿时像开了光一般,变得莹润起来。
瘦高个和矮胖子作为两只道行浅薄的小妖,生怕被殃及无辜,纷纷往楼上逃命去。
楼上的严爵早在箫苍苍来时便有察觉,但他不予理会,专心坐镇在屋内那四方椅子上,盯着燕无怀不情不愿地练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