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整个山洞开始崩塌,无数的碎石掉落在两人头顶。
梁安拉过他的手,转身往外面跑。
眼前又是一片血红,再次出洞,邹白发现,就连地上飘动的黑草都看起来这么和蔼可亲,毕竟这些不过是植物而已,洞外那些人,可是会吃人。
转头看见梁安挺直的鼻梁,以及那双带有标志性的无辜下垂眼,不知道为什么,邹白忽然觉得,还挺有安全感。他咳嗽一声转移注意力:“你是不是做过警察?”
梁安笑道:“怎么忽然这么问?”
邹白略过这个刺眼笑容:“看见这么多尸体和尸块,你好像不怎么害怕?”
“习惯了”,梁安的那双眼睛深邃起来,仿佛有些什么要破土而出,“我从出生就会打架,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输过,但是,今天有几次,我还真他妈害怕。”
邹白笑道:“我也是。”
终于,那个长着血肉的山洞到了,洞口的防盗网依旧是那么诡异,只是臭味淡了很多。
臭味?对了,邹白发现好像进来后,只有刚进洞那会儿能闻得到臭味,后来就基本闻不到了,现在重新接近这个最初的山洞,仿佛也只能问到一点淡淡的臭味。
梁安把肩上的麻绳挂在防盗网上,“嘎吱”一声,防盗网从中间裂开了。同时,防盗窗上面的血肉开始枯萎,很快消失不见。
出洞,邹白感觉好像有人盯着自己。往后一看,洞口站着那个小孩子,他想起什么,对身边的梁安道:“等等,我去跟他说两句话。”
梁安疑惑地回头,然后点点头。
邹白从钥匙上取下一个哆啦A梦的挂饰,在小孩期待的眼神里,塞进他手里,笑道:“礼物。”
小孩空洞的眼神里也增添了笑意,举起手里的挂饰:“这是什么?我以前都没看过。”
“这是一个动漫人物,他还有一个好朋友,叫大雄,下次一起带过来送给你”
刚说完,小孩肥嘟嘟的小手里,捧着的蓝色的哆啦A梦开始掉色,在红光的笼罩下,它很快褪成红色,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邹白无奈但又愧疚:“先还给我吧,我下次给你带新的过来。”
小孩紧紧的把东西藏到袖子里,像是真的怕邹白来抢,他撅起小嘴:“不,我就喜欢这个。”
“行,喜欢就留着,下次给你带更好的”,邹白笑着摸了摸小孩的头。
邹白和梁安快走到出口了,小孩在身后叫道:“你要记得我的名字,我叫江别。”
“好!”邹白点头,“记住了”
江别开心地拿着手里的哆啦A梦走了。
两人出洞的那一瞬间,身后的洞完全消失不见了,李有义也不在洞口,也许是觉得他们两个出不来了,然后走了。
死里逃生,两人心情大好,脚步轻盈。只是远处春姐的旅社不知道在干什么,乐器声一阵高过一阵,隐隐还有哭声。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邹白和梁安心中咯噔一下。
一路狂奔,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旅店挂着黑色丧布,贴着的白对联,门口还摆着流水席。四个老头站在一旁吹唢呐,吹得面红脖子粗的,但四双眼睛盯着桌上的猪头肉就没移开过。
“这是谁死了?”
邹白道,然后穿过人群,和梁安往屋里走。
堂屋正中央摆着的,是梁安和邹白的照片,邹白的那张,还是找人画的,尖下巴画得跟土豆一样。
众人正在吃酒席,忽然看见两个小伙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刚准备招呼两人吃饭,又觉得哪里不对。看了遗照才反应过来,一群人大叫一声:“鬼呀!”然后跑的没影了。
屋里的小野本来正在低头抹眼泪,忽然看见梁安,兴奋地一头扎进他怀里:“哥!我就知道你没事。”
梁安撸了撸他的脑袋:“怎么回事,才几天没回来丧尸就给我办上了?”
“哎哟,你们是人是鬼呀?”春姐小心翼翼的在门里往外看,一时下不了决心过来,后来看小野扑过去了,胆子也大了。过来在梁安和邹白身上摸了两把,“我们还以为你们遇难了呢,吓死我了”
“姐,我先上去洗澡,让梁安给你解释”说完,邹白就三步并做两步上楼了,这两天憋死他了,他觉得身上的汗臭都能把自己熏倒了。
关于洞里的事,梁安也不敢多说,毕竟这也太玄幻了,要不是他亲身经历过,他也肯定觉得这人脑袋坏了。于是编了个故事,说他们当天被李有义骗上山了,趁他们不注意,还把他们推进山沟了,后来两个人又迷路了,所以现在才出来。
春姐气愤道:“你刚出来还不知道呢,这李有义真不是东西,之前这里每年都死这么些人,原来都是他干的,警察说他今天早上突然自招了,警察还不相信,后来一查全合上了,现在警察正在山上挖尸体。”
梁安心里一算,一个小时,那个时候正好是洞穴崩塌的时候。
邹白洗完澡下楼,一头湿发黏在额头上,白皙的脸庞衬得越发清秀。
一阵清新的柠檬香传来,梁安不自在地移开眼,脸上有点发热。
邹白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问:“他怎么被警察盯上的?”
刚刚宴席还没来得及开,菜也刚上,于是春姐招呼他们先吃饭,然后道:“你记得住在我们这儿的那个胡波吗?就你们俩失踪的那个晚上,他也失踪了,我第二天早上回来开店,这人满脑袋血从山上跑下来,吓死我了。”
“然后呢?”
春姐拍拍胸脯,看来那个场景的冲击力很大,她喝了两口果粒橙:“我就帮他报警了,他告诉我说他是被人打的,我还纳闷呢,多大仇多大怨,把人脑袋敲成这样。”
邹白想起那天晚上听见的闷哼声,原来是胡波被人从后面袭击了,他好奇道:“那他怎么能确定是李有义打的他呢?天色这么晚。”
“警察也问了,他说当时他用刀在歹徒身上划了这么大个口子”,春姐用手比划一下,“警察就去村里找,这不就找出来了,啧啧啧,但是没想到,他还杀人呢。”
天网恢恢,但正义来得有点晚。
事情解决后,邹白也打算离开了。第二天一大早,在楼上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下楼跟大家告别。
小野和春姐留他再住几天,邹白笑着说下次有时间一定过来。
“我送你”
梁安叼着一个包子出门了,引擎声很快响起。
接过春姐装的一大包特产,邹白又寒暄了几句才出门。
梁安正伸着脑袋吐烟圈,看他过来,拉开后门:“放后面,去坐副驾驶吧”,末了又接了一句,“山区坐车,坐前面安全一点。”
气氛一路沉寂,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在洞里经历了这么多,现在突然安静下来,两个人反而没话说了。
“呵呵,你烟瘾挺大嘛?”邹白没话找话。
“一般”,梁安按灭烟头,“怎么,不喜欢烟味?”
邹白摇头:“没事,我偶尔也抽”
梁安从车里拿出一盒开封的木糖醇,往嘴里丢了两粒:“准备回家?还是去哪里?”
邹白也嚼了一粒:“可能吧。”
“去机场?”
“嗯”
梁安摆正身形:“我送你,有机会记得过来玩。”
“一定”
☆、011
“千平,去吃饭了”有人叫道。
千平又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今天的课他也没上,滴米未沾,一张嘴,喉咙的腥臭味不住往上涌,他将那股臭味咽下去:“给我带份炒饭吧。”
见他终于开口了,受过老师“点拨”的室友立刻答应。
千平今年大四了,还过两个月就要出去实习,他各方面条件突出,本来这学习好好表现,保研是板上钉钉的事。结果他这学期性情大变,不仅经常逃课,连相处好几年的女朋友也分手了,人人都说他是学疯了,只有他自己知道:
其实,他撞邪了。
那个人半夜会从湿漉漉的水管里爬出来,偶尔是站着看他,偶尔是在地上坐着看他,其他时候,更多的是贴在他背后一起睡。
室友出去买饭后,寝室突然安静下来,橘色的灯管在千平头上摇晃。他突然有点紧张了,拿出手机,随便点了个视频,按住音量键不动,音量被加到了最大。
视频里的女主持正在玩游戏,是那种老旧的萝卜蹲,本来一开始有七八人在玩,慢慢的,其他人都淘汰了,就只剩女主持和一个男嘉宾。女主持的声音很细,有点像捏着嗓子,听着腻得慌。
“哗哗……”
洗衣池的水龙头忽然开了,喷出来的水柱砸到水池里,清脆的撞击声尤为清晰。
千平背后慢慢湿了,鼻翼两边渗出汗珠,他把头缩到被子里,视频里的女主持赢了,经过节目组加工过的笑声越发刺耳,仿佛是一个没有人气的机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千平的半边身子酸了,但水龙头的声音越发清晰,那些水声像是有生命一样,穿过那些嘈杂的综艺背景音,爬进他的耳朵。
他实在忍不住了,悄悄翻了个身,一张肿胀的小脸与他四目相对,那张脸太丑了,肿的像是发面馒头,还裹了层浓浆。无数条水蚯蚓在他皮肤上钻来钻去,还有有几条,爬到了千平的枕头上,渐渐的,又爬到千平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