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颠倒的乾坤恢复正常,让本该融入天地六道的亡魂回到该去的地方,如此便不至于阴阳倒置。”周冥声音飘渺,“这便是我算出来的。”
“亡魂。”徐八遂越听越像是在说自己,怎么听都觉别扭,“这怎么找?”
“我不清楚。”周冥摇头,“只是异象既然已出,我必须来查看。”
他的语气强硬,好像在强调偌大沧澜,谁来查看都不行,就必须得堂堂的掌门屈尊而来。
“听你这口气,是打算先在魔界暂住了?”
“是。”周冥垂眼,“魔尊不肯也没有关系,终归如今魔界的结界困不住我。”
“没想赶人。”徐八遂摆手解释,“问问罢了。看你这轻车熟路的样子,估计从前也没少来魔界串门。仙尊天资高,修为突破是必然的,结界挡不住你很正常。”
“沧澜剑法,我已来到第五式,万元归真。”周冥平静地告诉了他自己的修为,“于常人而言,修炼剑法途中常伴有心魔,但我不会。我识海中有过一道强劲灵力,驱散了我盘桓的心魔。”
徐八遂顺着修为的势下坡:“这沧澜的剑法是不是有一个副作用,修到最后剑修的头发就变白了啊?君同仙尊是,掌门也是。”
周冥垂着眼,又说:“十年前我不是周烬敌手,如今若是和他一战,未必不能胜他。”
他们如今说话绕来绕去,频道不同,依然顽强地聊下去。
徐八遂有些不解他怎么扯到打架上的事来,摆手直接认输:“不用未必了,他如今赢不了你。我那位钻牛角尖的内人,自己想不通,前天借着剖心头血,把修为和寿元平摊给了我。真要论胜负,大概得我们两个联手才能与你一战罢。”
周冥终于动了半边身体,晦涩不明地看向他。无心之言最伤人,他什么也不能说,也没有资格。
徐八遂对上了他的眼神,又感觉被戳了一剑似的,断过的心脉隐隐抽搐。他有些懊恼地看了一眼罪渊的方向,只得下次再出来找小叔了。
他不欲再和周六掰扯,干咳了两声侧身:“仙尊既然来魔界查找真相,那请吧,先回魔界里头查一查有什么异样的……”
他飞在前面,周冥在后头跟着,忽然开口:“徐八遂。”
“怎么?”
“你怕我。”
徐八遂愣了,周冥从身后飞到与他并肩的位置,缓声:“因为我刺过你一剑,你怕我。那周烬呢?你不惧怕,依旧愿意与他厮守么?”
去不了罪渊,七月已经很暴躁了,听见这疑似挖自家转世墙脚的话顿时骂骂咧咧起来,撸着袖子撺掇着徐八遂打他,它非常乐意助一臂之力。
徐八遂眉头快要拧成结了,他望着异常的天象喃喃:“魔界怎么变成这样了……对了,我弟曾经也十分擅长推算天象和世人命数,只是他后来为魔界、以及我这个拖油瓶呕心沥血,把双眼都算坏了。待会回去,我去找找他,看看能不能有点启发。”
周冥静了片刻,再问:“徐八遂,你为何选择周烬?”
徐八遂哑然,他御着结界防着越下越大的冰雹雨,忽然感觉周六这些年的变化也挺大的。换作是从前的从前,穷追不舍的是他自己,周六话向来不多,也不会追问一连串的扎心问题。
他在冰雨噼里啪啦的声响里回答:“我的选择,大概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碰上了,对上了,然后好上了,想好到天荒地老,很简单的事儿。”
周冥抬手一弹,结界铺开数里,将外头的噪音隔绝到了最小,于是徐八遂的声音就在两重结界里回荡,语调再自然不过。
银发仙尊的声音也自然不过:“而我不行。”
魔都的轮廓越来越近,广场之外,还有一片用强劲结界保护着的不易果林,徐八遂望着自家的方向,快速地赶着路,慢慢地回答:“是啊,年少时脑子不好使,为着贪玩到处乱逛,天真不知世事,以至招惹了仙尊。还好仙尊道心稳固,当时没被我祸害,不然真被我这么个粗人忽悠来,你恐怕会像梦里那样,被我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所负。”
话落,两人已经赶到了魔都的结界外,徐八遂落地收须臾剑去敲结界,找到阵门进去,一进家里就和忙活着补结界的泽厚碰上了头。
“稀奇啊,今天怎么自己出去……”泽厚刚调侃了个开头,看到他身后有人懵了片刻,随即靠着那衣服和气场把人认了出来,瞬间变脸:“沧澜掌门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徐八遂笑着拍拍老哥肩膀:“欸欸不用这么警惕,把敌意收一收,仙尊是来说咱们异常的天象的,都是正事,不用担心。”
“哦。”泽厚脸色缓和一些,“你换个说法,说是夫人的娘家人来帮忙就好了嘛。”
徐八遂乐了:“就你骚,要帮忙不?弄完一起到八卦殿去,把大家召集起来,说一说咱们魔界又双叒叕的稀罕事。”
泽厚豪迈挥手,反拍他肩膀大声:“不用,你先去吧,我待会就过去,你先和弟媳汇合吧。”
徐八遂摸摸鼻子,转身朝周六示意:“请。”
周冥平静地跟上前,走出一段路忽然接着他前面说的话评断:“你没有负我。”
真这样想,估计会让自个更难受。
“不了吧。”徐八遂客气地笑开,“剑修也太一根筋了。”
“你还是会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徐八遂,沧海桑田,你仍然没有变。”
“是吗?”徐八遂走前头,朝着周白渊的方向而去,变与不变他自己其实也摸不准界限。把好的须臾当永恒,把坏的永恒当须臾,这是他一贯的做法,又或者是魔界里头的族人们习以为常的做法。
是以二十年过去,泽厚寒天他们这些魔修并没有过大的变化,而像周白渊、周曜光这类的,那就不一样了。
他答周六:“那大约就是我的修炼了。”
徐八遂绕过街道,一眼看见了站在原地的周白渊。他微仰着头,望着天上降落的冰雨,那些冰雹被这二十年里他亲自参与设下的结界挡住,魔都内依然一片祥和,还有些魔界的居民出了家门好奇地张望。没有人觉得异象凶险,只觉有趣。
徐八遂探进他识海里去看看他此刻在想什么,结果他什么都没想,就在那里发呆发空。
这应该是他克制的结果,算是一个很好的进步。
徐八遂挥手喊了一声白渊,他当即回神,无神的桃花眼顿时充满了神采,雀跃地看向了徐八遂的方向,然后下一秒看见尾随而来的仙界故人,漂亮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徐八遂越瞧越觉得他可爱,瞬移到他跟前去解开定住他的法诀,拉着他衣袖轻轻么了一口,轻声地笑:“行了,媳妇,我回来了,咱们今天的捉迷藏到此为止。”
周白渊一脱开束缚便想抱住他,又克制回去了,只紧巴巴地揪着他衣袖,低头小声质问:“魔尊支开我,难道是想去找野男人再续前缘?”
徐八遂笑开,也小声地回复他:“这话说的,仙界东海孤岛水晶屋,沧澜藏书阁,曾经多么刺激的过往啊……我的野男人不是只有你一个么?”
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再写写差不多就可以正文完结啦~明天试试日个万嘿嘿嘿嘿——感谢在2020-12-3123:59:11~2021-01-0123:5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子窝窝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魔界八卦殿,一众有头有脸的魔修都到场了。
周冥一头银发,在人群堆里尤为显眼,小萨和小吉都有些郁闷,他们常年把守着魔界通道,哪个仙修来都能察觉到蛛丝马迹,唯独修为突飞猛进的沧澜掌门不行。
泽厚掏着耳朵把这种介意直接说了出来:“周掌门,有事不能直说,有路不能直走吗?你这神出鬼没地来我们魔界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周冥点点头,脸上平静到有些欠揍:“见谅。”
泽厚还想再刺几句,被寒天拉住了手,他便住嘴了。寒天悄悄去瞟魔尊那边,魔尊夫人像只刺猬似的,一只手紧紧地扒拉着魔尊的腰,护食护得不行。
徐八遂啼笑皆非,和周白渊紧紧地靠在一块,随他搂抱着,传声逗他:“小黑花,你这是多没有自信啊,才怕自家夫君被撬墙角。”
周白渊亦传声:“你不在的那些年里,我有时候会梦到噩梦,梦见你和他结成道侣了。”
徐八遂:“……”
周白渊低声:“万一我这个野男人,最后扶不上正位呢?”
徐八遂差点被这话乐死,咬咬唇憋着笑传声问他:“哇,这么危险!那你想到什么上位的好办法了吗?”
周白渊轻轻捏了下他的腰,不出声了。徐八遂出于好奇,去他识海里逛了一下,结果看见他正在想着一些异想天开的扯淡玩意,想象力让魔尊叹为观止。
这时微城最后赶到,橘猫蹲在他肩膀上,他那位小徒弟脸色煞白地牵着他的衣袖走来,豆大的冷汗不住往下淌。
漂亮矫健的橘猫一把跳进魔尊的怀里,徐八遂接过撸起来,好奇地问那少年:“小家伙,你怎么了?满头虚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