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母妃不在了、三哥走了、小七走了、大哥他们还在边关刀山血海,好好的一个家变成了如今这般荒凉境地。星元不禁落下泪来。
苏澈走到半截,叹了口气,折回去提醒星元不要乱动好好养伤,正好从敞开的窗户看到他独自落泪,他立在窗边海棠树下,抬手想替他擦去眼泪,终是垂下眼眸又转身走了。
吃过厨房送来的适合多日未进食者的养生粥后,他假装睡了。到了深夜,星元偷偷拖着绷带忍痛下床,雨安候府侍从本就少,所以也没人发现。在床上躺了三天他想起来走走,于是扶着墙在候府穿行,一路竟没有碰到一个人影。星元摇摇头心道,堂堂雨安候府这么冷清,仆人估计都是给苏澈的严肃吓跑的。
突然闻到了酒香,沿着香气找到厨房。推开门月光便溜进屋内,顺着月光朝里看去,角落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排小酒坛。看见酒,星元连疼痛都忘了,他抱起一坛,拆开酒封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一坛饮完,又拿起一坛。苏澈找到他的时候地上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坛。
星元坐在厨房门口台阶上脸颊通红。他拉了拉苏澈的衣袖,苏澈见地上的酒坛眉毛拧做一团。星元全然不见苏澈的不悦吟起诗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苏澈伸出手在星元眼前晃了晃,“认得我是谁吗?”
星元眯着眼睛看着苏澈笑了笑,“认识,你是那个整天板着脸的冰块。”
这是醉了,他摇摇头拿过星元手中酒坛温柔的哄道:你的伤不能喝酒,喝多了,伤口又要多疼几天。咱不喝了,回去睡觉。”
星元摇头,剑伤处的衣衫已被鲜血染透,“伤口多疼几天,就感觉不到心疼了!”说完他竟小声呜咽起来。见他哭苏澈顿时不知所措起来,愣了片刻他突然将星元拥在怀里抚着他的脊背想为他分担一些疼。星元哭了很久,终于靠着他的胸膛睡着了。
苏澈一手抄起星元的膝盖一手揽着他的肩膀,一路穿过廊庑、海棠花树,把他轻轻抱到床上,盖好锦被。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前尘旧梦(12)
因为喝了太多酒,第二天星元开始发高烧,意识也一直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苏澈从深夜抱他回房一步也不曾离开。
“怎么样?”吴藻问。
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诊完脉摇摇头,伤口没长好需禁酒,这位公子却饮了这么多,这……这也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了。
“都怪本候没把酒藏起来。”苏澈站在床边垂下眼帘遮住布满血丝的眼眸。
“公子的病可是很严重?”吴藻看着星元担忧道。
“幸好还有的治,今后可不能让病人喝酒了!老大夫行了一辈子医,救死扶伤、治病救人,才不管你是王爷还是侯爷的严肃道:“老夫先开几副药煎服,待烧全退了。看好病人好好养着,可别在让他饮酒了。”
“是是是!大夫您偏厅稍坐,我这就去给您拿笔墨纸砚。吴藻忙掺着老大夫行去偏殿,并吩咐侯在门口的侍女去取写药方用的笔墨纸砚。
星元无可奈何,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每次他偷偷下床想去院里走走都被站在门外的苏澈吴藻或是侍卫给挡回去。有天晚上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趁侍卫睡着后,溜出房间。他找遍了厨房也没再看见哪怕一滴酒,就连做饭用的米酒也没有。他刚刚叹了口气就被苏澈抓了个正着,于是苏澈直接将他拎了回去。
苏澈见星元一脸垂头丧气的模样道:“不用再找了,酒都扔了!”
星元瞟了一眼苏辙那张冰块脸,心灰意冷。
就这么待了一个多月,他慢慢接受了双亲的死和小七三哥的离去,心里的伤痛变淡了些。给他看病的大夫终于满意的点点头,宣告监禁生活就此结束,他简直是孟晚笙附身迫不及待的想去庆芳斋吃招牌菜。
星元跑到书房苏澈在看兵书:“苏兄,走去下馆子吗?我可是跟妇人做月子似的一个月没出门了。”
“你是通缉犯,不是坐完月子的妇人,出不去!”苏澈淡淡道。
星元笑吟吟凑他面前:“通缉告示不是蒙脸像吗!乔装打扮一番,肯定认不出来。”
手中的书挡住星元下半张脸仅露出一双弯成小乔的眼睛。苏澈垂眸勾起一抹笑意:“罢了,你跟我来。”
苏澈放下书来到书架前,打开书架上放置的木盒子,扭动里面放置的一方砚台,“嘎吱”书架后开出一方小门。星元跟着苏澈进去,小门内是一间收藏室,一面收藏架上放置满格式兵器,一面收藏架上放置着,古画、古玩、苏澈从上面取下一张人皮面具递给星元:“把它带上!”
星元展开人皮面具,仔细看了看:“救我那天晚上,你就是带了这种面具,这也太丑了”
苏澈冷冷道:“你还去不去?”
“当然要去!”
带上面具跟着苏澈上了马车,一路上掀开车上帷幔向外望去,还真让他看到通缉画像,画像上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其中一个人虽蒙着面仍能看出奇丑无比,星元不禁笑出声。苏澈坐在马车一侧,卸去了眼神中的冰冷,如果此刻星元回过头定能看到雨安侯那双好似一汪春水的眼眸。
二人下了马车坐进提前订好的二楼包间,点了最近庆芳斋新出的菜式,苏澈还另外为星元点了酒和几样点心。正吃着饭听到有几个人路过走廊传来说话声,“唉!南边城已经被南国攻占了,驻扎南边城的军队已经撤到楚河镇,要是楚河再失守,不知道咱们百姓还有没有安定日子过!”
“是呀,我现在手里的商铺都要转行了,铺子的毛皮都是从南边进的货现在那边战乱谁还敢去呀!被南蛮子捉住可没有好果子吃。”随着咚咚咚下楼梯的脚步声,几个人说话声音也越来越远。
听到这里星元没有再动筷子,“苏澈边关的事情是真的吗?”
苏澈点点头。
“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的伤需要好好休养,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苏澈,那里有我大哥二哥和四哥!我不要知道的好?”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带伤去前线?就算去了你一个病号能做什么?”
“那你也不该瞒我!”啪一声筷子被拍在桌上,星元站起身来就要走。
苏澈眸光黯淡下去随即又恢复了冷洌道:“晚星,你信我!”
星元身影一滞,停下脚步,是啊,不是说过信他吗?
“朝廷已经在征兵了,我会自请率军前去支援。我们一起去楚河!”苏澈袖中的手紧攥着。
星元转过身来,苏澈何许人也,有他支援自然在好不过,他心里却有些不安,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他希望他好好的。
当日苏澈进宫请求支援南边,永景允了,待征兵完毕便可出发。
过了三日大军浩浩荡荡前往楚河。到达楚河迎接他的却是一个恶耗“主将孟晚箫,与谋士孟晚夕被俘”星元心中一震。
大营里孟晚星垂丧着脸,孟晚笙被俘,苏澈一前来支援的便被封了主帅。
孟晚笙垂丧着脸:“楚河之战的主帅南岁华,其实是孟晚夕,他去了南国改了名。
“三哥!他回了南国?”星元有些惊讶。
“大哥二哥被他俘虏,他早就不是我们的三哥了,他现在是南国人!是我们的敌人,早知道当初在父亲灵堂前,我就该杀了他。”孟晚笙眼中有怒火燃烧。
星元低下头,三哥应该不会对大哥二哥怎么样。若是真的与孟晚夕在战场上刀锋相见,他该如何面对身为敌国将领的三哥?
苏澈传令士兵们好好修整,养精蓄锐,又同军营中的参谋,总兵了解敌军军情商议退敌政策。商讨结束后夜已深大家各自回到自己帐中。
星元随孟晚笙去了他帐内,孟晚笙跟他说起自己和二哥到南边后发生的事情。
由于长途舟车劳顿,南边城又昼夜温差大,孟晚之的病情越来越重开始咳血。他自小喜爱读兵书,一直很想从军,身体却不好只好放弃,每次大哥回京都述职或是探亲总要拉着孟晚箫给他讲书中兵法与实战的不同,但得知商人传的讯是假时,他还是决定留下来,同大哥一同对抗敌国,也算是圆了自己多年的梦想。
因为身体原因孟晚之一直都是在营内只负责分析敌军情况和孟晚箫一起研究战术。那日阳光大好,怀和国与南国对战,孟晚笙同大哥身着铠甲上阵杀敌,谁也没想到这场战役的主将竟是孟晚夕,他们曾朝夕相处的兄弟。
☆、前尘旧梦(13)
那场战役中,南国派出数十万精锐部队,而历来镇守南边城的士兵人数比南国少几倍。
没有其他部队前来支援。孟晚箫在厮杀中耗尽体力最终被俘,而孟晚之坐在营帐中听到前方的惨烈战况,不由眉头紧簇、心下沉重,又咳出一口血来。
他踱了几步命近侍拿来铠甲穿上,奔赴战场,知道自己武力太弱,只是抱着走到孟晚夕面前跟他说几句相劝的话,不要在让这两国人民遭受这战乱的苦希望,这病弱身躯若是最后用来拼一拼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