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现在是认真的,他们也过不了一辈子。”
宁辞急道:“为什么?”
沈客卿:“因为,没有心的人活不了一辈子。”
宁辞:“江临仙是怎么来今夕何夕的?”
沈客卿:“这个……我不能说,你还是劝劝你那个师弟吧,就告诉他,江临仙不是个长情的人,让他赶紧好好修道,别再往里陷了。”
宁辞发愁的哎了一声,“可是我那个师弟一向都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脾气好的人都犟。”
沈客卿笑了笑:“大概是吧。”
突然,门外传来吵嚷声,不像是客人闹事……再说,哪个客人敢在今夕何夕闹事?宁辞放下酒杯赶紧走了出去,撞上面无表情的江临仙,他只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往小风楼走,那只蠢笨的小妖一下子扑到他身上,他捡起来,拎着上楼。
门外,是一群横清山弟子,宁辞猜的不错。
柳絮之挡在门口,剑已出鞘。
宁辞出去时,正听他说:“那我便不做横清山弟子。”
宁辞的心一提,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这师弟对师父的命令说一不二,今日是怎么了?
柳絮之看了眼宁辞,又将头撇了过去。
一众横清山弟子围在今夕何夕门口,路人纷纷侧目而视。
其中一人喝道:“柳絮之!你确定要叛逃师门?!”
柳絮之:“确定。”
那人道:“你为了一只妖,就不顾道义了吗?!”
柳絮之冷笑,他用清晰文雅有教养的声音说:“道义算个什么东西?与我何干?”
宁辞大为诧异,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柳絮之。
众人不再废话,直接兵刃相接,冲上来的时候尤为壮烈,沈客卿看不下去了,挥了挥手,那些人全都退潮一般向后倒去,沈客卿挑挑眉,笑道:“这里是今夕何夕,想打去别的地方打,没看见我还要做生意吗?”
宁辞差点笑出声来,还做生意,哈哈哈哈。
其中一人认出了宁辞,叫道:“还有你!陌笙歌!也是横清山的败类!你勾结妖界!”他这一喊,举着剑的众人纷纷看向宁辞,交头接耳。
宁辞就不明白了,明明沈客卿更显眼,更臭名昭著,他们从不正面跟沈客卿对峙,都是指责他的时候顺带捎上一点,而且从来不指名道姓,都是“恶妖”“妖界”这样含混不清的指明,他笑道:“对,我就是陌笙歌,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沈客卿脸色不太好,也懒得重复,直接打散了众人,拉着宁辞回屋喝酒。
一群弟子从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地回了横清山。
宁辞被拉着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柳絮之望着小风楼,一阵出神。
宁辞替柳絮之为难了一晚上,心事重重睡不好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决定和江临仙聊聊,问问他怎么想的,他们要是真的能好好在一起的话他也不反对,就怕江临仙只是性子上来了玩两天,过两天性子退了就摆摆手继续回来当今夕何夕头牌,天天跳个舞养养腿叹口气就有人趋之若鹜,到那时他那傻师弟怎么办?江临仙在横清山杀了人,絮之再回去得受多少眼色?就算不回了,江临仙和横清山有血债,此后的每天都要提防随时有横清山弟子来袭,絮之定是要护着江临仙的,看昨晚的样子,江临仙还是一脸的不在乎,絮之帮他挡剑,他自己却清闲的上楼睡觉,絮之能帮他挡得住所有人吗?那可都是絮之的师兄弟啊,宁辞被关万卷阁十九年与众师兄弟没什么交往也没建立什么感情,可絮之呢?絮之与自己昔日的同窗交手,别看他昨晚说的决绝,他那样温和的一个人,那样细腻的一个人,他内心是一定很为难的。
宁辞睡不好,沈客卿自然也睡不好,他听着身旁的人翻来覆去的声音沉默了好一会,等宁辞不翻了他说:“你和你师弟打过架吗?”
宁辞奇奇怪怪:“没有,为什么要打架?”
沈客卿:“你为他操的心足够打一架了。”
宁辞哭笑不得:“不不不,我只有兴趣用这种方式处理我们之间的事情,我师弟那样温吞的人是不会和……我打的。”他本来想说是不会和横清山的师兄弟打的,又想起柳絮之昨晚拔剑相向的凶狠样,默默将话吞了回去。
沈客卿搂过宁辞:“如果这人不是你师弟我会和他打的,别想了,睡觉吧。”
宁辞突然兴奋:“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总嫌我话多催我睡觉的事?”
沈客卿闭着眼:“忘了,一件都没记得。”
宁辞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将头靠在他怀里,笑道:“没关系,我帮你记着呢。”
沈客卿心想,就你那记性能记住我就不错了。
宁辞站在小风楼前,抬头看了看,总觉得会有一个声音下一秒就会出现。
“陌笙歌!”
然后一个人像花瓣那样落下来。
可是今天没有。
他上楼,绕了一会终于绕对了地方,推开门,里面只坐着一个柳絮之。
“江临仙不在?”
柳絮之:“他昨晚就走了。”
宁辞:“去了哪里?”
柳絮之:“不知道,回来就不见了。”
宁辞看了看柳絮之的脸:“你一直等了一个晚上?”
柳絮之没有说话,宁辞知道,这是默认了,他这傻师弟,他叹了口气,坐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说:“絮之啊,你怎么想着把他带回横清山了呢?师父那里怎么说的?”
柳絮之脸上显出一丝懊悔神色,轻声说:“我是横清山的人,既然我们在一起了,我想光明正大地带他回去,你也知道他的性子,将他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我不确定他愿不愿意,我也不确定师父那里怎样态度,所以事先没有和他说这件事,上次送念一回横清山就是为了回去先安排好。”
宁辞知道他是要将事情定下来再和江临仙说,他一向是考虑周全的人,于是追问道:“然后呢?”
“师父说不再管我,我早知道他会对我失望,但还是跟他说了。”
“临仙和我回去了,他不是愿意和我回去,而是不愿意拒绝我。”
事情发展一切顺利,转折点在江临仙杀了横清山弟子这件事上,一只妖上了山,当着整个门派的面杀了一个弟子,真是胆大包天,但宁辞知道江临仙确实敢这样做,他一向随心所欲,天底下似乎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宁辞想知道重点:“他为什么要杀人?”
柳絮之摇摇头:“那几天接到民愿下山办事,留他一人在山上,等我办完事回去,他已经带着念一下山了。”
宁辞看了看他一夜没睡的脸,一语双关地说:“你等他……不一定能等得到啊絮之。”
柳絮之没有说话。
宁辞为难道:“絮之,他……你看他平时和小孩子差不多的,他的东西……多宝贝的东西说摔就摔,这些他都不在乎的,他似乎什么都不太在乎,我是说……他吧,他,不是一个长情的人,这是他骨子里带的,你……”
柳絮之没有看宁辞,坚定地打断他:“师哥,我比你了解他。”
宁辞看着他的眼睛,知道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长久的沉默,宁辞换了个方向:“你先别着急,等一会儿咱们一起去找他,你坐了一晚上,不能不吃饭。”
柳絮之:“我不想吃,我自己找。”
宁辞看他出神的样子头疼:“你又不是妖,会饿坏的,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给你端上来。”说完转身下楼,刻意记了路,等再上来时还是绕了一会儿,再回到江临仙的房间,柳絮之已经不在了,他只好又将饭菜端下来。
沈客卿见了,笑道:“这么难伺候?”
宁辞坐下,说道:“当年他也给我送过饭的。”还替我包扎过手抹过药。
想起当年,小师妹总要闹絮之,絮之招架不住就往万卷阁跑,本以为絮之不愿意带孩子,谁想到他后来找了江临仙这样一个人。
不对,一定是江临仙先找的柳絮之,他俩本就没什么交集,柳絮之也绝对不像商大人之流。
宁辞出门找人,沈客卿守着今夕何夕。
悬泉置不像小乡小城,若是一个人想藏起来那可就太简单了,但江临仙是藏不住的,人们对他的爱慕会成为他藏身的绊脚石。
宁辞本想先去江临仙养了一屋子美男的府上,但他记性不好,又只去过一次,忘了路怎么走,不过绕来绕去的也恰巧被他撞上了,门没关,他直接进去,里面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气,顺着印象里的路走,来到江临仙那晚聚众玩乐的地方,还没进去,里面突然涌出来一群人,看着比那晚只增不减的人数,宁辞默默地想,这江临仙也真是养得起。
抓了一个人,“江临仙在吗?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那人一把甩开他,喝道:“里面有个人发疯了,不出来难道等死?”
宁辞迅速进去,奢华的殿内空空如也,一条横亘整个大殿的裂缝出现在地面,那长长的温池水也溢了出来,池子被劈成了两半,宁辞顺着地上裂开的缝隙往里走,裂缝一直蔓延到那晚江临仙躺的软塌边,在软榻上,宁辞发现了坐着的柳絮之,他手握着剑,剑插入地下,裂缝在剑尖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