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客卿笑了,手里的茶还冒着热气,将他的脸埋在一片氤氲雾气里。
沈客卿慢悠悠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你应该说,身后是我的人。”
众妖石化,大气不敢出。
宁辞觉得沈客卿也在给他放水,马上力求上进的重复了一遍:“身后是我的人!”
沈客卿:“对,恭喜你,文试通过。”
宁辞挺开心,江临仙打了个哈欠表示无聊,回去躺着养腿去了。
众人散,此次招聘会圆满结束。
到了街上,大家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
“幸好有个傻子顶上去了,这倒霉催的孩子长得还挺好看。”
“对呀对呀,咱就是捧个面子,谁想真的会有人这么不要命!真是红颜薄命啊……”
“谁让他第一个呢,自求多福喽。”
“嘿嘿,自求多福,自求多福……”
当天下午,宁辞在今夕何夕开了一间房,进去一看,和沈客卿的房间布景一模一样,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忙退了出来,正好撞见沈客卿,于是问道:“这是你的房间吧?我的呢?”
沈客卿:“这也是你的。”
宁辞:“哦……哦?”
沈客卿一本正经分析:“万一夜里有人袭击我伤害我,你能及时赶到和及时发现。”
宁辞巴不得两人挨得近一些好套近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很赞同他考虑得这样周全。
他就这样留下了,成为今夕何夕的御用保镖。
此后几天,宁辞发现,这保镖当得可太闲了,因为他的雇主不见了。
这……沈客卿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忘了他还有个保镖的事?
抓了个小妖问问,那小妖扯了扯肚兜,说,他老人家去哪我们管不着。
宁辞不再管沈客卿,突然发现这园子里打杂的小妖虽然都长一个样,但各个性情却不同,也是有趣。
江临仙轻易不下楼,用他的话说,我这张脸很值钱的,不能随便给别人看。但他自己还经常无聊,索性将宁辞叫上了楼。
小风楼雕梁画栋,丹漆鲜艳欲流,飞檐高高翘起,像一只鸟要展翅飞翔,琉璃瓦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宁辞看着眼前这壮丽的小风楼,不知为何,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他想到了小舟山。
小舟山好像也会发光,枫树的叶子透亮,像金箔裁剪而成,小河小溪很亮,里面流淌着碎银,虫鸣鸟叫很嘹亮,草尖落满了繁星,一切都光明正大,生机勃勃,一切都很有底气,一切都既风雅又疯狂,显示着生命本来的样子。
江临仙看他停住,推了推他,笑道:“你不会不敢进吧。”
宁辞回过神来:“怎么会。”
两人上楼,里面人不多,男男女女穿着华丽,有人手抱琵琶,有人腰肢婉转,有人轻声呢喃,诗人词人达官贵人富家公子名门望女皆可来此地消遣,不过门槛很高,能进来的人也寥寥无几。
到了江临仙的住处,他将宁辞往门口一摆,拍了拍手,笑道:“陌笙歌啊,我可给你找了份好差事,你待会就等着收钱吧。”
宁辞:“什么差事?”
江临仙:“你就在这坐着,什么也不用干。”说完便转身进屋,给宁辞拿了一把圈椅,椅子有很多小料拼接而成,刻有麒麟图案,宁辞被按到椅子上,突然觉得坐在上面有一种凌驾四座之首的感觉。
???
宁辞还想再问问什么叫坐着就能拿钱,不会是让他卖脸吧,他虽然不介意,但是他并不缺钱啊……可是江临仙没再理他,一转身进了那间装饰奢华的屋子。
过了一会,他可算领悟到了金钱是多么沉重的一样东西。
一个衣服上镶金线的富贾站在宁辞面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宁辞忙站起身来回了一礼,那人双手奉上一张纸,宁辞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一首诗,没想到这人满身铜臭味,还挺有文采的,接着富贾身后的人奉上一个精致的小箱子,满脸堆笑:“一点心意,请笑纳。”
富贾将箱子打开,差点亮瞎宁辞的眼,宁辞不明白他白给自己钱作甚,没接。江临仙看隔着窗户到这一幕气呆了,一脚把门踹开,“陌笙歌!你就是不想要也给我接着!”这可是见他的一小点代价,陌笙歌想不想要是他的事,他身价不能掉是另外一件事。
那富贾的跟班有眼色的很,见宁辞不愿接,直接将那箱子宝贝放在了宁辞坐的圈椅旁边。
那富贾一直笑呵呵的,见江临仙更是喜笑颜开,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江临仙装作没看见,也不回礼。
宁辞将那张写着诗的纸递给江临仙,江临仙接过,看了一眼,笑道:“商大人这是又找了哪家状元郎写的诗,花费了不少吧,真是有心了。”
宁辞没想到江临仙会当面戳破这件事,看了看那富贾,商大人脸上可没半点不高兴,依旧笑呵呵的,仿佛刚才那句“有心了”是江临仙真心实意的赞美。
卑微商大人:“江公子若是喜欢,我天天来送。”
江临仙杵着脑袋,探出窗子,大言不惭道:“那就不必了,状元郎也有江郎才尽的时候,将才华都浪费在我身上岂不是大材小用?我说商大人啊,你今天来的不巧,我有点忙,现在不想见你。”
宁辞可没见他除了歇着养腿到底那里忙了,不过他确实也说了实话,他不想见就是不想见,这就够了,不需要理由。
商大人也不生气:“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等到你想见我。”
江临仙随意道:“哦,那你就等着吧。”
那富贾还真就将小厮遣散,自己留下,站在门口,江临仙可没有给他拿张椅子的意思,一转身,接着养腿去了。
宁辞看的目瞪口呆,见那富贾真的就在离他不远处颇有耐心地站着等,他也没好意思坐下。
商大人见他不坐,笑呵呵道:“公子请坐,请不要在乎我。”
“……”
江临仙突然又探出头来:“陌笙歌!你给我坐下!”
宁辞:“……”他坐下了。
商大人开始套近乎:“陌公子啊,辛苦啦。”
宁辞不明白他坐着收钱有什么好辛苦的,答道:“呵呵不辛苦不辛苦。”
那商大人走近了一步,仍旧笑呵呵的:“陌公子有没有空去我府上喝茶啊?”
宁辞可算知道了他为什么一直对自己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空。”
商大人依旧跃跃欲试:“那明天呢?我府上的待遇可比你在这看门好多了。”
哦,原来他在这是看门的,不过也没关系,这也算保镖职责的一种。
宁辞刚要说话,江临仙又一脚把门踹开,门嘭的一声打在墙上,宁辞看了看涂着金漆的门和画着壁画的墙,微微替它们感到有点疼,江临仙冷笑了一声,将酒杯随意摔在地上,酒洒了出来,从江临仙屋子里跑出来一只穿肚兜的小妖,很开心的在洒出来的酒上啪嗒脚丫子,嘴里发出嘿啾嘿啾的声音,正对上脚上的节奏。
江临仙没管那只小妖,黑着脸发话了:“商大人,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觉得你有命来消遣他?今天我要不出来你马上就要脑袋搬家了!我今天不想见你,请你滚,马上滚,滚得远一点。”
商大人笑呵呵,淡定:“那我明天能来吗?”
宁辞:“……”这人还真是心胸宽广会抓重点哈。
江临仙:“来不来是你的事,见不见是我的事。”
商大人放下心笑呵呵地滚了。
宁辞有点好奇:“他是来看你跳舞的?”
江临仙不屑:“起止来看我跳舞,他还想留下和我睡觉。”
宁辞微微惊诧:“你不止卖艺?”
江临仙像听见了什么笑话:“废话,你见过哪个青楼女子只卖艺不卖身?不过这得看我心情,心情好了就随便睡睡,心情不好就将他们赶出去,这又没什么接客标准,很自由。”
宁辞没什么表示,这只是另一种和他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罢了,没什么要置喙的。
江临仙仔细看了看宁辞的脸,认真问道:“你长这么大都是自己一个人吗?”
宁辞:“不是,我有一群师兄弟,还有一个小师妹。”一想到小师妹,他就不由自主的心情好。
江临仙一把抓住了那个笑:“你喜欢你师妹吧?”
宁辞:“嗯?对,挺喜欢的,你见了也会喜欢她的。”
江临仙:“我说得不是那种喜欢,算了不说了,你就在这里坐着,他们给钱你就接着,你要不接,他们会以为是你不给面子。”
一整个下午,宁辞的圈椅旁堆满了各种精致的小箱子,排列整齐,刚好够他把脚搭上去睡一觉。
于是他真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睡醒的时候眼前的人又多了一倍,地上的箱子也多了一倍,那些被拒之门外苦苦等候的商大人之流,脸上没一点不耐烦。
江临仙曾说过他是有名的舞姬,宁辞没想到他跳舞跳得这样好,这么多人求着见一面都难。
天色已经黑了,小风楼里灯火辉煌。
有人敲着红牙箸在细细地唱。
有人笑着整了整自己的金缕衣。
有人按着那霓裳乐跳起了舞,蜂腰燕体,两袖香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