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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予我一颗糖 (孔愚)


  须臾哭着哭着又笑了,“因为他想看世间的风景呀,可地狱是没有生灵的,所以他就献祭了自己的生命,换来幽灵岛的勃勃生机,草木成阴,在爷爷心中,草木是彩色的,四季是长青的。”
  须臾老了许多,在幽灵岛初见她时,她还是朝气蓬勃的少女,举手投足带着粲然的光辉,但经了浮屠塔第二层,她惊觉自己所处的岛屿就是个骗局,自己的生命就是个谎言,他们一族自以为是主人,不想却是地狱的囚徒,她的生命也不是永生永世,而是须臾即逝,她在一瞬间老了许多,脸色也枯败了,眉目也暗淡了许多,她的生命如同开在暗夜里的花,见了阳光就要凋谢了。
  须臾,这个名字倒是道破了真相。
  我知须臾内心的苦痛是我三言两语消除不了的,只好说道:“你爷爷敢做敢想,他敢去赴一场未知的赌约,也敢用生命去换取自由。他的生命是永存的,他的灵魂是自由的,虽是小小蜉蝣,但谁也剥夺不了他的一生傲骨。”
  我拍拍须臾的肩膀,“须臾,你终将有一日会见得山花浪漫,江河涛涛,你会有拥有一个自由自在的生命,永远逍遥的灵魂。”
  须臾本就是洒脱的性子,哭了一场,又被我安慰了几句,她倒是一扫颓然之气,她猛地站起身,“对,终有一日,我将自有徜徉在天地间,无拘无束地袒露在阳光下,哪怕以生命为代价。”
  青荼在一旁阴阳怪气冷哼着,他虽没看我,但我能感觉他的余光像刀子一样刮着我,尤其是方才须臾靠着我,我感觉空气都凉了好几度。
  我不想同他吵架,若非这谛听神兽在此,迫得我不得不吐露真言,我何必在最后日子同他置气。我有心想要哄他,但又不知从何说起,难道直言相告我要死了吗?或者告诉他那催我性命的药丸是他给我服下的?那对他是何等的残忍。
  罢了,谁愿意欺骗自己的情人,不过就是为了半刻欢愉,所以只能哄得一时算一时。
  须臾捅了捅我的腰,“你不打算……”
  我制止了须臾,不让她说话,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青荼伸长了耳朵,身子也微微往这边探,我知道他一直都在关注我们这边的一举一动。
  “须臾,我能求你一件事吗?”我的语气有几分哀恳。
  须臾有些疑惑,我俯下身子对着她耳边轻道:“我想学你们族人的献祭之法。”
  须臾皱眉,大惊道:“这法子以生命为引,你学来作甚?”
  我自然不会告诉须臾,我是存了必死之志的,只是微笑:“好玩儿,反正也无聊。”
  须臾不肯,我只得握着她的手,求道:“须臾,每个人都有心中所向往的彼岸,可去往彼岸是有代价的,有些人愿意穷尽所有付出一切,就像你爷爷,像我,你成全我吧,求你了。”
  须臾长叹一声,授了口诀于我,只是不放心再三说道万不得已不得使用这法术。
  我随口应和,学了这法术后,我才知其中奥妙,这法术变化无穷又万变不离其宗,以自身为引,可与敌人玉石俱焚,还可以化形化器,甚至如须臾的爷爷那般幻化出生命来。
  待我学了这法术,欢戈也调息完毕。
  待他调息完毕后,竟换了个人似的。若说从前他是不然世俗的天上神仙,如今却拥有让人无法直视的气势,只见他剑眉狭长入鬓,凤目含威,悬胆鼻线条冷直,唇淡如霜,通体透着高贵威仪,凛然不可犯。
  须臾也瞪大了眼,像看西洋镜似的。
  “欢戈,你……”
  青荼冷笑一声,“欢戈?怕是应该叫一声云崇殿下吧!”
  云崇?


第127章 真话谎话
  我恍然记起,在天族,我闲来无聊,看过天族的族谱,鸿光一生似乎有两子,长子就是如今的天帝云鸿,在赤水大战中,主人遭人暗算,云鸿昔年以三千岁的幼龄以铁血手段灭了修罗族,如此才能稳坐天位。
  次子似乎就是云崇,关于云崇殿下所记载甚少,只说是天帝鸿光少子,天资颖悟,人品贵重,诸神赞其为皓白之玉,美如琳琅,众仙亦替他取了个雅称“白玉殿下”,只是这位神人交口称赞的殿下却不知何故失踪了,以后的数十万年再也没有他只言片语的记载。
  等等,这位殿下在赤水大战之前失踪了?会不会有什么隐情?为何他又出现在天族,却是以一个末等小仙的身份。
  我甚至想起了绮梦,她明明是天族仙子,为何甘愿为魔族驱使,且一直呆在欢戈身边,会不会她并不只是替魔族打探消息,还奉命保护这位奇怪的皇子殿下呢。毕竟,魔界的那位权势煊赫的军师穷蝉,可曾是天族的二皇子,天帝鸿光的弟弟。
  我心里千转百回,想破脑袋也不得其法,倒是莫干,奇怪得很,适才他本在不言不语为欢戈护法,待得欢戈退去稚嫩后,莫干望着欢戈渐渐变化的样貌,竟然发起抖来,脸上青筋充血,人蜷缩在一起,看起来是头疼欲裂,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前事,整个人陷入回忆无法自拔,嘴里喃喃道:“阿离,阿离……”
  一会儿又换了称呼,“虫虫,虫虫……”
  虫虫?什么奇怪的称呼?
  欢戈,不,云崇殿下对莫干仍是一如既往地耐心,为他输送灵力,还不断安慰他:“皇兄,没事了,没事了……”
  皇兄?云崇难不成是莫离?可天族的二皇子变回真身后,怎么还会称呼一个凡人为皇兄?
  莫干究竟是什么人?
  云崇见莫干实在痛苦,竟然一把搂抱住他,比之欢戈对莫干的依赖,更多了几分明显的温柔,他不停摩挲着莫干的后背,企图让他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莫干在云崇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从前他都是一副阴沉模样,如今依靠在云崇的怀里,倒是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脆弱。
  莫干收拾好情绪后,借着云崇的力量站了起来,他整理好衣衫,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脑子一团浆糊,我想上前一问究竟,但欢戈全然换了副面貌,我也不知从何问起,想了想道:“欢戈……云崇殿下,你……”
  “破天公子,前世纠葛不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不如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
  欢戈换了模样,说话的声音也变了许多,从前他的声音总带着一股子奶味儿,称我天哥。如今他回忆起了前事,言语间也自带了一股子不容亵渎的威严,声音倒是清朗,如玉石相击。
  须臾振作了些许,“我想这浮屠塔也许没有八层,第一层生关,要向死而生,代表生死之苦。浮屠塔第二层老关,不老不死,痴狂成病,象征着老病之苦。这第三层我尚且不明白。”
  云崇意味不明一笑,“真话是求不得,谎话是放不下。这浮屠塔第三层自然象征着求不得放不下。”
  这位殿下变回原身,心思也深沉了些许,我心中已然有些焦急,质问谛听,“你折腾了我们这么久,究竟这浮屠塔要如何才能打开?”
  谛听变回了小兽的模样,懒洋洋望了我们一眼,“熄灭塔中所有的火焰!”
  青荼颇有些不耐烦,“塔中的火焰不都熄灭了吗?”
  莫干哑着嗓子道:“并没有!”他从容环视着浮屠塔,指着墙上,墙上悬挂的壁灯正亮着,昏黄的灯光拖拽着小小的尾巴,在塔里悠悠晃荡。
  须臾冲上去,猛劲儿吹了吹,壁灯上的暖黄的火焰依旧完好如初。须臾不信邪,又使出红缨枪,舞得虎虎生威,但奈何那灯火就是纹丝不动。
  谛听噗呲一笑,“哈哈,真他娘的傻!”
  须臾有些恼羞成怒,“到底要如何才能灭了这烛火?”
  青荼乜斜我一眼,“当然是要说真话了,说假话是灭不了这烛火的,出不去也救不了某些人的主人。”
  说真话,对我们这一群身负谜团的神与人来说,何其困难?若要等我们在此处将真话和盘托出,不知要等到哪一年哪一月?但我也不能将时间浪费在此处,我必须尽快出去。
  我思忖半晌,忽地想起浮生给了我一个恶灵的命格,我朝着谛听兽笑道:“谛听善辨世间万物,能听人心真伪,你说若是听不到了,这烛火灭不灭?”
  谛听高傲地睥睨着我,“你想把我弄聋?你想要害我?怎么不看看自己有几分本事?”
  云崇皱着眉,似乎有几分于心不忍,“谛听乃天地孕育的灵兽,在冥界里,可辨一切谎言,识得鬼蜮伎俩,测算人心真假,如此福兽,伤它不妥。”
  谛听却不领情,但瞥了一眼云崇,却忍耐着没有言语。
  我大为惊奇,看来这小兽也是看神下菜碟,我朝着须臾眨眨眼,“配合我!”
  须臾没有反应过来,倒是青荼,竟飞身而上,与谛听缠斗起来。
  谛听论术法,自然不是青荼的对手,但在浮屠塔中,青荼也无法杀死谛听,我怕谛听像浮游那样隐匿到浮屠塔的青墙内,到时候找它就不容易了。
  于是,找准机会,也飞身而上。这小兽吱哇乱叫,一双短腿在青墙上跑得飞起,不一会儿又长大了,变成个威风凛凛的模样,它一边奔跑一边咆哮,“他奶奶的,你们以大欺小,以多欺少,胜之不武,胜之不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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