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不知怎地,有些发苦,“是,你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火又暗了下去,谛听很是不屑,“若要浇灭谎言的火焰,必要世间最真的语言。”
莫干沉吟半晌,“那我们再试试!”
须臾朝气蓬勃的面上笼着一层悲伤:“我们蜉蝣族只能在地狱永生,在人间不过一夕生命,我们就是个笑话。”
欢戈一脸纯然,道:“我喜欢莫大哥!我见到莫大哥就很亲切。”
莫干有些紧张,有些希冀,道:“我找到弟弟了,我的弟弟是欢戈。”
我有些疑惑,这家伙什么毛病,到处认弟弟,找弟弟。莫不是对弟弟思念过甚,以至于出现幻觉错觉了。但我见他言语完,围着他的火球都灭了,想必这番话出自真心,真是将欢戈当做他弟弟了。
也罢,欢戈这小子既然与莫干交好,莫干待他有几分真情,总比虚情假意好。
青荼凝望着我,只反复重复那句话,“我唯一所爱之人青唐,我情之所系是青唐,我永生所爱是青唐,我想和青唐长长久久地老天荒。”
众人的火焰彻底暗了下去,只是挨着我的火焰还有些许明亮,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心中哽得厉害,嗓子也发干,我只能说出那句最残酷的真话,“我不能和你长相厮守!”
火焰彻底熄灭了,青荼放开了我的手,那一双媚眼里的桃花在一潭死水里彻底地寂灭了。
“为甚?”
青荼不依不饶道:“毗天是我魔族和修罗族的第一大仇人,可我为了你,愿意上天入地去救自己的仇人,青唐,你就是铁石心肠,也应当被打动了,为什么?我们一路行过人间魔界,患难存真情。如今我又陪你到这十八层地狱,我以为我们已然倾心相许,两心相知,难道你从未想过要同我长长久久在一起?”
我觉得我的心一阵发抖,但仍端着面孔,“主人赐我生命,予我一切,我无法背叛于他,魔族与昆仑势不两立,我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青荼焦急道:“你说毗天那厮控制你,唐唐,你莫怕,等这次救了你主人出来,我同他干一架,将他打趴下,让他再也不能阻碍我与你在一处。毕竟,像这种碍事的老怪物,就该哪里凉快哪里呆着。”
我握着拳头,指甲抠进肉里,我听见自己声音薄凉道:“我们之间就是一个错误,情之所起,本是不该,痴迷纵情,更是不合时宜,颠倒痴狂,更是虚妄。”
青荼气得浑身发抖,“我们之间是错误?是不合时宜?是虚妄?岛上这些日子,你们耳鬓厮磨,交颈而眠,你同我许的海誓山盟竟是在骗我?我一直在为我们能够长长久久而奋战,为了你,我愿意踏遍万水千山,我不要你跨过山海,只要你在原地等我就可以。我爱我的意中人,我愿意拼尽全力同他在一起,人世若要百步修行,我愿意朝意中人走一百步,因为我怕我的意中人太累,但我也会有渴望,我希望我走到一百步,我的意中人能给我一个拥抱,一个拥抱就足以。”
他张开宽阔的手臂,俊朗的面容上有希冀,有小心翼翼。我没有回抱他,那几颗回光丸吃下去,我能感受到我的生命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烧,方才过了浮屠塔第二层,我的生命力迅速流逝,如今我就是那即将残灭的火,只余一点生命的余热。
面对青荼如斯情深,我无言以对,只得沉默。万望我的绝情能让他的爱稍稍退去,待到我死时,他也不至于那么伤心。
见我迟迟没有回应,青荼放下想要拥抱我的手臂,只固执等我一个解释。
“说话!”
青荼的口吻有些冰冷,眼神也有些可怕,他从未用这般冷酷的模样面对我,哪怕我被主人控制刺了他好多刀,让他流了那么多血,让他差点丧命,让他被囚禁,让他损失了潜伏在天族的所有暗探,打乱了他重新划分三界权利的计划。
他惯常温柔,这样失望至极的模样让我有些慌乱,但我只能故作冷情,“我自入红尘,多得魔君厚爱,我时常觉得能与魔君相遇一场,给魔君带来诸多不幸,我自己也命途多波折,但我因魔君才得知这世间之好,这一场相遇于魔君而言,是累赘,于我而言,是个美丽的泡影,见了阳光,总会破灭的,魔君深情厚谊,大抵是我人微体贱,受之不起!我马上就要见到主人,主人为昆仑神族,神魔势不两立,我们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他见我这般模样,怒极反笑,“受之不起?保持距离?受之不起你这些日子同我唱戏呢?保持距离你千方百计上了我的床?真是难为你了。你何必说这么多,感情这些时日一直消遣我呢,你是想到要见你的主人,我这些暖枕温席的就可以弃如敝履了吧!”
莫干阴阳怪气笑青荼,“古来神仙多冷情,多情惯被无情伤。人心几多秋雨凉,相思由来断人肠。断人肠呀!断人肠!”
第126章 云崇殿下
这家伙说话的语调跟个戏子一般,故作姿态咿咿呀呀惹人讨厌。
“闭嘴!”我和青荼异口同声道。
青荼正在气头上,受不了莫干这般挑衅刺激,而我无法面对青荼,心中也满是郁闷,自然饶不了他。
我俩都祭出各自兵刃,将莫干团团围住,三人战成一团。
我和魔头联手,莫干自然频频落于下风,他本就被烧得破衣烂衫的,我被我俩围追堵截,自然越发狼狈不堪。
可这厮的嘴却得理不饶人,“真是可笑!你们二人同床异心,关我何事?欲求不满却拿旁人出气,活该劳燕分飞,情不得两全,爱不得善终。”
我被他情不得两全,爱不得善终,刺激得红了眼,拼了命地攻击他。
我旋身而上,瞅准他的心口,准备用破穹刀狠狠捅进去。
谁料欢戈竟然从旁边窜出来,我唬了一跳,赶紧抽刀回身。
只是,因我动作过大,我在黄泉取得的头骨竟然掉落出来。
这头骨一落到地上,竟放出了莹莹光华,它本就如同一块美玉,方才经过谛听吐出的真言之火的煅烧,显出本来面目,它变得更加莹润通透,黄泉的浑浊之气尽去,骨上附着的恶灵尽消,骨头光华流转之间内里如同湖蓝的水一般盈盈流动。
头骨一落到地上,竟朝着欢戈而去。
欢戈被头骨笼罩,他似乎没有什么不适感,反而与这头骨的气息颇为吻合。
他调息而坐,这头骨竟然跟欢戈慢慢融合。
莫干有些激动,“莫离!莫离!”
我对莫干的态度有些不解,欢戈生于天族,怎会是莫离?
我和青荼都停手了,静静等着欢戈与这头骨融为一体。
莫干颇为温和望了我一眼,“你在何处取得这头骨?”
我虽是不情愿理会他,见他对欢戈一片真心,只得勉强答道:“黄泉深处。”
莫干听了我的回答,愈发不能自持,“这就对了,他就是我的莫离弟弟。”
我本来想问问事情始末,奈何莫干为莫离护法,不搭理我,我无法,只得暂时按捺心情,静等欢戈与头骨融为一体。
我在鬼城望见过莫干的过往,知晓他的弟弟曾为他闯九幽黄泉,让他永生,摆脱早夭之苦,若我捡到的骨头是莫离的,也算说得过去,可欢戈……
青荼在旁边冷笑一声,“果然如我所料,真是我的好军师,竟然下了一盘这么大的棋!妙得很!妙得很!”
青荼想是知道些什么,我本来要问,可方才我与他这般争执,我也实不知如何开口,只得沉默,暗自揣测。
“你方才所言都是真心?”青荼并没有看我,他神情冷淡,往日言笑晏晏的面庞跟下霜雪似的,我知他这是给我机会,予我台阶下。
我不敢开口,我怕开口就吐露真情,只能冷着心肠不去看他。
青荼淡淡笑了,笑声如春日廊檐下的铃铛,有一种临风破碎的美,“好,好得很。”
谛听鄙夷地望了我一眼,“口是心非!不知所谓!”
青荼,你若是一个错误,我愿意永远犯错,只因你是我人生最美的过客,若这一场相遇是虚妄,我期望永沉梦幻不醒来。若你我不合时宜,但凡我能够活着,我也愿坚持到底,可惜,一切都晚了。
不管我的心事如何百转千回,我只能按下不表。
大家都累极了,尤其是须臾,似乎是身心俱疲,她躺倒在地上,她的眼泪一颗颗砸到地上。
我走过去,将她的头按在我肩膀上,无声安慰她,被谛听追了这一场,她压抑的情绪似乎得到释放,她靠在我肩膀,呜呜哭着,哭声在塔里回旋,悲风起,浮生凉,浮屠恨,自来荒凉。
“青唐,我们一族自来长寿,永生不死,但我的爷爷也就是幽灵岛的第一代主人,他自创了一种献祭之法,毁灭了自己。从前的幽灵岛一片荒凉,我爷爷想看树木葱茏,芳草萋萋,繁花似锦,我想大抵是因他生于海边,未曾见过世间风景,所以只能凭想象创造了幽灵岛的一切。”
须臾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我想不通,幽灵岛第一代岛主既然拥有了永恒的生命,为何要毁灭自己,于是我问须臾:“你爷爷为何要毁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