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无论是天上神,亦或是地狱鬼,都愿舍去魂魄血肉,只为自由而战。
破天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敲碎了自己的骨头,这骨头化作赤色的石桥,横在黄泉两岸,汹涌的黄泉顿时风歇浪静。
破天觉得自己灵魂轻飘飘的,向天地荡去。
他说不出的自在,说不出的快意。
地狱恶鬼狰狞的面目,毗天青荼疾步踏云的身影,都化作眼中的虚影,慢慢淡去。
靛青袍子飘落于地,衣袖间落下一颗桂花糖,破天在神魂消散前,恍然觉得,于青荼,他有一言尚未交代清楚。
“这颗糖,很甜呢!”
第2章 舍身护主
我与主人在这雷池之中不知过了多少年岁,于我而言,这千万年岁月并无什么不同,只要跟着主人,去哪里都无所谓。
只是主人一心想着出这无极雷池,我自当追随。
边上一直絮叨的魔头自称为魔界之君,唤青荼,不知怎地前几月坠落雷池,我在结界边上拾到了他,本想一刀结果了他,他却毫无气节抱着我的大腿一顿哭嚎,哭诉着他身世如何悲惨,如何被手下背叛。
他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唱作俱佳,自怜自艾,我心中一丝儿波动也无,只觉得甚是聒噪。
他见我不为所动,在破旧的衣衫里摩挲半天,可怜巴巴递给我一颗糖。
“给你糖吃,别杀我!”
我最终也没有杀他,雷池的动静岂能瞒得住主人,他一落入雷池,主人就发现了。不知这魔头与主人说了甚,倒是保全了性命,日日在我眼前晃荡。
至于那颗糖,我偷偷尝了,这便是魔头所说的甜吗?
也不如何……只是有点甜而已。
我收回了思绪,这魔头依旧在一旁唠叨个不停,谈及外面尘世是如何的繁华万千,如何的令人心驰神往,而自己如何地威风八面,纵横魔界。
我不禁默默想,魔头不是被手下人背叛,成了丧家之犬吗?
我并没有任何反应,魔头却像是知道我的质疑,咬牙切齿地道:“那群杂碎,待我出去,抬抬手,都能将其碎尸万段。”
对魔头的信誓旦旦,我不予置评。
这无极雷池如一口沉闷的黑色巨型大锅,锅口电闪雷鸣,天火流坠,赤光与流霞飞动,上古大能设结界于其间,若想出了这雷池,不仅要破了结界,还要抵御无数的雷劫与天火。
这雷池从前是一片荒原,不知何时起荒原上这淡蓝色的荆棘花开始扎根,这花生命力极其强悍,在这荒原上肆无忌惮地绽放,甚至不惧风雷,历经万年,已有隐天蔽日之势。
我想雷池结界的力量愈来愈弱,这荆棘花功不可没。
我自有记忆起,便被困于这雷池之中,而主人也从未出去过。
主人是通天彻地的大能,不知为何会被困于这结界之中,我从未问过主人的过往,对于主人,我只需要听话即可。
不过,我知主人受了极重的伤,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沉睡,醒来之时虚弱无比。如此周而复始,历经数万年,总算将伤养了个七七八八。
“破!”
主人猛然一声大喝,我立刻回过神,御风而行。主人一马当先,想要徒手撕开结界。
结界之处的罡风震得人心口发麻,我一时只觉得气血上涌。我忍下这口心血,在半空之中努力稳住身形,却还是有些站不住。
“嘭!”
三人合力,总算将这结界终于破了!
“轰隆隆!”
雷池外,黑水泛红,雪山流火。
万道雷电炸响在雷池之上,雷声轰隆,山海摇动,电光四溅,所过之处大火燎原,这一片荆棘花海在漫天的大火中扭着身子,火舌燎过荒原,漫天繁花顷刻间零落枯萎。
这荆棘花卸去了大半的雷电之力,枝枝叶叶被火烧得卷曲,想着数万年来,我捧雪水日日浇灌于它,这花长得这般喜人我着实费了好大心力,万不能这般毁去。
我落下云头,冲进火海,这荆棘花虽有千千万万朵,母根却在雷池中央,我刨开花木的根,小心翼翼将它护在怀里。
主人并没有理会我,反而是魔头在云头气急败坏道:“这般生死关头,不紧着自己性命,竟眼巴巴去护着一朵花,你魔怔了不成。”
我置若罔闻,取了花根,便追随在主人左右。我三人如大浪中的小船,风中的柳絮。雷电不时劈在头顶,像刀子般刮过脸庞。
主人与魔头倒是从容不迫,我却狼狈不堪。
眼见着要出了这天罗地网。忽地,眼前笼罩着一片阴云,黑压压一片,如林羽箭,铺天盖地而来。
竟是有十万天兵埋伏在外!这些天兵天将背靠雪山黑水,列着方阵,着银色铠甲,握银色尖抢,天边黑龙旗招展,风声猎猎,声威浩大,势不可挡。
十万天兵,万箭连发,箭矢穿云裂石而来,如雨如瀑。箭插入雪山,刹那间雪山崩塌,落入黑水,掀起万丈惊涛。
呼啸的箭风从耳旁呼啸而过,被这箭阵阻挡,我三人迟迟无法冲出去,若再延误下去,迟早会被逼回结界。
我心下正在思量,魔头身形一闪,挡在我与王面前。
我心中纳闷,魔头活腻了,上赶着找死吗?
那闪耀着金光的箭羽铺天盖地,直直地向着魔头的心口疾射而来。
万箭穿心!
这许多的箭矢,魔头怕是要被射成筛子,扎成马蜂窝。
谁知那些箭矢却以魔头为中心,被缕缕金光引导,飞速运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箭越射越多,渐渐裹成了一座箭山。
一阵炽烈的金光笼罩天地,那些箭矢越运转越快。倏尔,那箭猛地调转箭头,向那十万天兵激射而去。
一时间,那些银枪银铠的天兵血肉横飞,哀嚎遍野。适才威风凛凛的天兵像滚元宵般落在黑水中,顷刻间成了这黑水中的冤魂。
我三人见势,立刻冲出雷电大阵,与这十万天兵混战在一处。
“尊神!”
情势急转,不知缘何,十万天兵为首的五位天将却一脸激动,挥退了手下天兵。
而旁边一羽扇纶巾的仙人却立刻上前一步,“将军,小仙可不知天庭什么时候封了这位尊神,只知天帝命我等捉拿背叛天庭的逆臣和那修罗族的余孽。尔等且看,那可不就是魔君青荼吗,将军们受命于天,如何取舍,可要掂量清楚了?”
那仙官神色严峻,言语间颇有威胁之意。
主人一身玄衣鼓风而起,面色沉静如汪洋大海,即使面对千军万马,也泰然自若。
“昔年诸位兄弟曾在本尊手下效力,我等戮力杀敌,好不畅快。而今诸位效忠于天帝,也当尽忠职守,本尊与尔等立场不同,将军们不必手下留情,正好让本尊看看这数十万年来,诸位兄弟的本事可有长进。”
言罢便率先冲入十万天兵之中,与天将天兵厮杀在一处。
一时之间,兵戈刀剑之声此起彼伏。
我祭出破穹刀,刀锋过处,倒下一片天兵。
魔头也祭出了自己的兵刃,乃是一柄青光宝剑,名曰青鸿,剑光一闪,十面所围之人尽皆退避。
主人则徒手撕开这天兵围成的仙阵,举手投足间这些天兵灰飞烟灭。
三人杀红了眼,这些天兵天将训练有素,短暂惊慌后也缓过神来,并不一味猛攻三人,而是将三人困在阵中,成合围之势。
看来这些天兵天将是想使用车轮战,虚耗我等神力。五位天将倒是有心放过我等三人,可是那手下天兵却不不知情,只知拼死厮杀。且方才那位仙官趁着三人不注意,放了五彩的雾弹。
这一阵儿烟散后,只听得远处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不好,有援兵,得尽快脱身。”
魔头眉头紧皱,见情势不对,下手更狠了。我与魔头与这些天兵无甚交情,自然是全力拼杀,可主人与五方战将缠斗在一起,他们从前有旧,主人不忍下死手,情势愈来愈不妙。
我思忖片刻,瞬移到主人的面前,与五方天将缠在一起,“主人,快走!”
身为主人的仆属,自当急主人之所急,主人既为难,我自当舍生忘死为其杀出一条血路。
主人仍在犹豫,我当机立断,施了法术,从背后,将主人一掌打出去,五方天将也顺势收手,放主人出了合围圈儿。
我依稀能察觉出主人在云头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但也只望了一眼便隐入云头,不见了影踪,我松了一口气。
“噗呲!”
刀剑刺入肉的声音传来,我吐出一口鲜血。
原来是那仙官从背后给了我一剑,我淡淡忘了他一眼。那仙官却是个怂包,我还不待如何,他便瑟缩道:“你这妖人,待我抓住了你,定要将你剥皮拆骨。”
接着又色厉内荏地朝五方天将道:“五位将军,如今那逆贼已逃脱,天帝面前尔等如何交差,还不拿了这妖人。”
我瞄了这仙官一眼,一刀砍去,将那仙官掀翻落下云头,一声凄厉的惨嚎传来。
五方天将立刻纠缠上来,下手也越来越狠辣,“兄弟,得罪了,今日我等放了尊神,必要拿了你回去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