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道:“他会如此,也是我管教欠佳,要罚便罚我!”
道长冷眼:“你今日,是非护着他不可了?”
老者道:“诗画已是将死之人,是生是死,无可所谓。”
他将手掌放在胸膛,合眼解印。
“多谢道长。”
话落,空降一抹淡青,袖边竹文,青带扬起,环抱清心,风貌及佳,众人定睛,见是那青玉坛掌门沈青竹。
沈青竹上前抓着老者手臂,阻断了解印。
“接下来的,就让相沉代劳。”
那老者见到沈青竹,仿佛是见到了污秽,道:“道家是清雅之地,企是你能踏足的?”
沈青竹道:“首先,我不是十恶不赦之徒,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弱妇孺我一样没杀过,你们凭什么,断定我是恶人,又凭什么,污蔑一流道长?”
那老者哑口无言,面色如铁,想来沈青竹确实没做过什么恶事。
沈青竹道:“如果你们是因为沧雨的话,那只能证明你们的肤浅。”
诸位道长愤愤不平的死盯沈青竹,敢在道家地盘撒野,大放厥词,沈青竹还是第一位。
各自拂剑,蠢蠢欲动,这些细微的变化都被沈青竹收入眼中。
“我犯的错,我不会逃避,可还请诸位道长,不要伤及无辜,世事无常,谁也料不到会发生什么,只能心存善念,但求风调雨顺。”
“可我这一生,皆是风雨,皆是涉泥。”
“你如非是说他犯了什么错,那便是结识了我。”
老者道:“你背信弃义,手刃昔日同盟,赶尽杀绝,毫无人性!”
沈青竹无声,人群纷言,有人说他是惧了,有人说他是在思索退路,老者道:“沈掌门巧舌如簧,不为自己作一番狡辩吗?”
沈青竹冷笑:“事到如今,我还能为自己狡辩什么?”
他说他当时并不是想杀令郎君?不知清心是宝剑?谁又信呢,还不如闭上嘴。
人群一人道:“沈青竹,纵然你有三头六臂,今日也别想出道家的门!”
其余都是附和声。
沈青竹竟觉嘲讽,在如此情景下,竟毫不收敛点笑出声。
“可以。”沈青竹扔开清心“做个交易如何?”
老者道:“什么交易?”
人群道:“不能信他!这人满口谎言,不可信啊!”
老者示意人群打住,沈青竹道:“道长还算识趣,懂的权衡利弊。”
“我的命现在就在你们手上,任各位处置。”
“前提是,放了那位道长。”他看向一流。
一流猛的抬头,晦暗的眼眸终于有一丝光辉,在他心中,这无疑是一种肯定,是结识了良友的肯定。
他嘴角绽放出一丝久违的笑意,让人奇怪,只听一声“他要自尽!快拦住他!”,一流冲破禁阵。
............自尽
沈青竹挠挠耳朵,摊手不管。
“走。”一流给沈青竹一个眼神。
“不。”沈青竹悠悠的坐在道家地盘上。
“我不能走。”
其余道长都觉得他是哪根神经错乱,有路不走,还等他们出手吗?
若不是顾忌道家那条死规矩,他们早把沈青竹碎尸万段了。
不得先出手伤人。
这条规矩至今不被理解,或许道家先祖这跟道家先祖是个圣人有关。
以他们自己的思想,这无异于是一种懦夫行径,最主要还不占理,不论怎样,都得死守规矩。
而打破这条规矩的,只有那三位道长。
大概是觉得太过迂腐,死板了吧。
人潮中央,沈青竹悠然道来:“第一,我走了,便等同于认罪,第二,我和诸位有约在先,我沈青竹不是不讲信用之人,我该做的一定会做到。”
“但是,我请求诸位道长,打人不打脸,这个道理忘君知,诸位道长既是君子,想必不会犯错,那沈某便放心了。”
那威严道长走向沈青竹,沉甸甸的步伐配上冷酷的表情,更让人怀疑他是来取沈青竹小命的。
那道长伸手将沈青竹领子揪起,扔在一旁,道:“给我滚!”
道长们惊起一片,除非是将他气到吐血,不然他不会口出秽语的。
“得嘞!”沈青竹拍拍屁股,顺便朝道长们挥手。
走了几步又折返,道:“今日我给了你们这个机会是你们自己不要,来日不要说成是我撒泼不羁,不讲道理。”
威严道长观了沈青竹许久,不屑撇之:“道家不是青玉坛,不会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一流正要反驳,沈青竹便道:“沈某谢过。”
“但希望您能明白,有些话别说的太绝对,从别人耳朵里听到的闲言碎语,又有几分可信?”
“你这话什么意思?”威严道长走向沈青竹。
沈青竹道:“只是想告诉您,如果要了解一个人,同他共处才是关键。”
“我自小敬佩于道家的品性处世,日后道家有难,我必当尽一份微薄之力。”
“青竹不打扰各位道长了,告辞。”
他走后,议论声起此彼伏,不得消停。
“这沈相沉又在阿谀奉承,说什么敬佩。”
“你还不知道他?他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令郎君与他情同手足,又是百年盟友,他都能下的去手,可见这种人,不可信啊!”
威严道长轻声道:“收声。”
“把这个人记下来,我倒要看看,他能做成什么大事。”
一位道长神色轻蔑,道:“说起来他也就是靠那鬼王才有些名气,一个懦夫罢了。”
旁边的道长听后,道:“这话不能乱说,他可是杀了鬼王啊。”
后面的道长笑了笑:“你们还不知道?”
人群纷纷看向他,很是疑惑。
“听说三年前那场让沈相沉一举成名的大事,是千沧雨自己一手策划的,你说好笑不好笑,沈相沉是如愿以偿当上了掌门,可他呢,一身剑伤不说,还把修为给赔了!”那人狂笑不止。
其余道长尽力憋笑,算是又刷新了一遍对沈青竹的认知。
待散了后,狂笑的那人查看了下四周,无人后便卸了伪装,化成一位孩童,从树洞下钻了出去。
“怎么这幅样子。”男子把玩着手上的梅花,虽不知他从哪里采的,这个时节压根不可能有梅花。
孩童道:“方便。”
男子蹲在他面前,道:“说说你干了些什么吧,我想,一定是很有趣的事。”
孩童冷着脸,道:“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好好看着吧,沈青竹想开始,那我就断了他这个念头,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为世人耻笑,我看他还能不能涅槃重生。”
男子道“这事算你厉害,不过,你到底是从哪打听到的?”
孩童道:“我要想知道什么,有人瞒得住吗?”
男子目视他双眼,道:“居寒,假如有一天你真的一统天下......会去做什么?”
居寒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表情变了变,道:“还能做什么。”
“游山玩水,把酒言欢,不分早中晚午,只尽逍遥之乐。”
男子揉了揉他的头,道:“别老针对沈掌门,偶然也动一动你的好弟弟啊。”
居寒被他这一动作,惹的满脸通红,急忙掐住他脖子,道:“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男子反而笑了起来,道:“所以,在您的心中,我就是只会任您摆布的一条贱狗,是吗?”
居寒眼眸一颤,渐渐松了劲。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面具,道:“别担心,我不会离开您。”
他背过身,手上拿着那张面具,来回摩挲。
☆、第九十七回 长路
——莲池河畔,灯火点点,沈青竹靠近千沧雨,将他揽到身边,轻笑看着他侧脸。
“相沉......”千沧雨像喝醉了般,熏红的脸颊看起来可人极了。
沈青竹道:“猜猜我要告诉你什么?”
千沧雨睁着眼睛,道:“什么?”
“现在满天下啊....”
“都知道是你给我送命来了。”沈青竹眉开眼笑。
千沧雨道:“你何故高兴?”
沈青竹道:“我偏爱被世人唾弃。”
“因为我不怕,从来没有。”
千沧雨将掌心放在沈青竹肩头,变出个木雕小像。
“这是....”沈青竹接来,仔细端详。
是仇艮。
千沧雨道:“你不是想让他回来?”
沈青竹攥紧了小像,突然拥住千沧雨。
“沧雨...”他脸上留下两行清泪。
千沧雨望着千里烟波,浩渺无穷,低头轻吻沈青竹额头,道:“我会尽我所能,为你所用,只要你还需要我。”
沈青竹锤了一下他胸口,道:“住嘴!往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
千沧雨道:“为....为何?”
沈青竹道:“这样一来,便又回到了从前那般。”
“我不喜欢那样的我,更讨厌那时的你我。”
千沧雨一双泛着秋水的眼睛注视着沈青竹,却有了半分不解。
沈青竹道:“我想成为你的枕边人,患难与共,风雨同舟,我只有这一百年,我也想尽我所能,伴你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