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竹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红盖头。”
千沧雨对他这番话无不诧异,仿佛是对他而言,这一切都置身于梦中,是那样的迷离不实。
“沧雨,这些日子我想好了...”
沈青竹还未说,千沧雨就道:“我明白。”
沈青竹见他一如往常的木讷,伸出五指,道:“公子可愿陪我一程?”
千沧雨道:“去哪?”
沈青竹将他拉上清心,从身后拥着他,道:“没有头的路。”
☆、第九十六回 挚友
去道家的路并不平坦,一行千山万壑,踏遍璜土,青衣飞扬,与那山色恰成一景,无不舒畅。
沈青竹歇息时,翻出行李,却发现了一卷白纸,他抽出白纸,仔细铺开。
发现上面写着的是各处埋伏点,有茅水,有道家,还有他们必须经过的杈子路,都一一包括在内,没有遗缺。
而下面则写道:万玄宗意图吞并道家,还请公子仗义相助,来日必定重谢。
如此全面,到底是何人
沈青竹道:“沈固!”
沈固听见,道:“什么?”
“没事。”沈青竹本想问沈固知不知道这个人,后来一想,能做到在万玄宗眼皮底下打听出的人,定不会让旁人察觉。
他正想启程,听后方马蹄声近,不单单只是一人,便停下脚步,细细看来人,眸子颤动。
下马之人手仗桃花,薄唇微启,身披青衣,道:“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
沈青竹哈哈大笑,道:“这话是在对我说的?”
那人终是忍不了,搡了搡身边人,道:“都是你出的主意!”
身边人道:“殷卿哥哥,你要知道,道歉是需要诚意的,你不这样,沈掌门怎么原谅你。”
“原谅....什么原谅?”沈青竹抠了抠脸颊。
他理应向苏殷卿道歉才对。
“我管他原不原谅,这歉我也道了,错我也认了,告辞。”他作辑上马。
身边人道:“不是你自己说要来帮他?”
苏殷卿立即黑脸,瞪着那人。
沈青竹试着替他们打圆场,可苏殷卿并不领情,嚣张跋扈,气焰不消。
幸许沈固劝了阵时间,苏殷卿才得作罢,静得下来。
沈青竹道:“我该如何称呼你二人?”
苏殷卿与身边人看了对方几眼,仍是不知如何称呼对方,只因名同,光是唤名,便叫人分辨不出来。
身边人道:“你可以唤他师弟,叫我殷卿。”
苏殷卿翻起白眼,道:“随便。”
沈青竹陪笑道:“我哪敢啊。”
“这样,一个叫大殷卿,一个叫小殷卿,如何?”
两人皆做呕样,不肯接受这样的叫法。
苏殷卿思及旧时楼前雨,晚风冷冽,傲雪凌霜,梅骨挺拔,那是他记忆中的韶齐夜,是他初来时的景观。
便道:“唤我苏凌。”
沈青竹道:“为何?因你剑名吗?太随意了点吧。”
身边人抢话先道:“不如我叫苏凌?”
沈青竹伤脑筋摇摇头,道:“到底谁叫苏殷卿,谁叫苏凌?”
苏殷卿道:“既然你喜欢,便送你好了。”
苏凌道:“谢谢殷卿哥哥!”
这会轮到沈青竹翻白眼了,苏凌明明比苏殷卿还年长,思想方面也成熟许多,怎么在苏殷卿就会撒娇摆弄,真是不害燥,一口一个殷卿哥哥,倒还顺口。
“沧雨哥哥。”沈青竹捏着嗓子说话。
见千沧雨并不任何不良反应,沈青竹道:“你就没有半点.....不适应吗?”
千沧雨道:“你小时候经常这么唤我,有什么不适应的?”
千沧雨在这么多人面前拆他台,沈青竹羞的不知往哪逃,指骨处有五指交合,他看向千沧雨,一时喜笑颜开,胜满堂春色,引蜂蝶作伴。
“殷卿....我给你带了白面饼,没敢往外拿,生怕散了热气,你瞅瞅,还热乎着呢!”他奉承似的递给苏殷卿。
沈青竹道:“原来你喜欢吃白面饼,怪不得....山上那些吃食不合你胃口。”
苏殷卿道:“那种东西,我早就不喜欢吃了。”
苏歧笑了笑,收回了白面饼,道:“也是,你这些日子在外闯荡,什么吃食没见过,这些东西,对你来说,确实寡淡。”
苏殷卿轻挑眉峰,道:“谁让你收回去了?”
他夺来面饼,咬了一口,蹙眉道:“怎么味道怪怪的?不是文姨做的?”
苏凌道:“是家父亲手....”
苏歧推了把苏凌,他便住嘴了。
接下来以苏殷卿的性子,说不定会吐出来,苏歧等着他的责骂。
“还不错,有进步。”苏殷卿给出了不错的评价,这让沈青竹也惊喜万分。
苏殷卿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娶妻?”
苏歧道:“这.....”
苏殷卿道:“没说你,尽往自己脸上贴金。”
苏歧再一次退下了,不敢多说一个字。
苏凌接话道:“你不也是没娶妻?”
苏殷卿道:“少拿我作比较。”
苏凌“哦”了声,道:“等花倾落何时成婚,我就成婚。”
他头上落了个包,疼的咿呀叫,苏殷卿道:“跟他学做什么?你这样迟早会沦为.....”
他撇向沈青竹。
沈青竹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寻常的目光,咳出几声,道:“快赶路。”
传闻道家空灵僻静,八百里之外无杂音相扰,云海翻涌,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琴瑟在御,于悠然之间,感官及佳。
又有溪水环山,兰落千丈,再是足入尘土,松软适中,每一样都令沈青竹称赞,如能在这里修行,他愿意生生世世。
和传闻中的不差,道家连空气都是不夹杂任何杂质的,嗅起来让人心情通畅,沈青竹最不喜闻血腥味。
道家讲究肃静为先,整体看起来倒古板了许多,没什么新意,沈青竹见门外无人看守,以为是道家失职,就抬脚进了去。
想了想不对,他打算自己先进去探查一番,再作打算。
千沧雨跟上他,道:“带上我。”
“我可以帮你。”
沈青竹道:“好啊。”
远处听闻钟鸣三声,群鸟惊飞,沈青竹不知为何惊慌,只加快了步伐,穿过高台,望向台下的场面。
在人群中,有一个人格外醒目,似乎是被缰绳束缚手脚,半裸上身,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老者,长鞭在手。
沈青竹总感觉....
是一种感觉,他不知是什么。
沈青竹决定只身涉险,留下了千沧雨在外观察情况,以便及时逃跑。
他跑向台边,藏身于夹缝中,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他竟敢到惶恐不安。
那老者手握竹简,正要宣布判决,他微微仰头,沈青竹可以感觉的到老者心情的低落,各种复杂的情感交融,让人分不出是什么,平缓后,老者道:“逆徒一流,勾结恶人,无视门规,为其辩护,置同门于险境,即日起,闭关七年,净清罪恶,无我口喻,不得私自出山。”
“你可知罪?”
一流抬头看着那老者,道:“一流.....无罪。”
人群纷纷躁动,无人不斥责一流,曾经的道家之光,怎会如此狼狈不堪?
那老者痛心的道:“一流,你可知你不认罪....”
一流道:“一流知晓。”
那老者道:“那你还?”
“你若是认错,道家还能保你一时,只要你乖乖领罚,自然有道家出面帮你摆平。”
一流道:“沈公子并不是恶人,他更没有做那些烧杀抢掠之事。”
沈青竹突然一愣。
一流道:“一流自己惹的祸,自己会承担,不需要您再为一流焦心了。”
“此行一别,望师傅,勿念。”
他一字一句的说完了话,一向平静如水的他,竟有稍许哀伤。
那老者面挂泪痕,道:“你说的轻巧!你就是去了那地府鬼门关,也还是我徒儿。”
“师傅!”一流试图冲破束缚。
沈青竹细看,才见那老者扬鞭,身有金光护体,似是屏障,将一流整个人保护起来,以不受影响。
不一会,他身边有呈长条状光圈环绕,凡近者,必死无疑,沈青竹不知老者因何助他,还是在诸位道长面前。
未免太过意气用事,护徒之心倒真切,不带半分掺假。
凌霄之上,老者乘疾风踏步,一鞭使去,地动山摇,金光普照,那老者已脱光了半身,那金光正是胸前文符散出。
沈青竹对这文符略知一二,听闻道家有一位尊者,将毕生修为封印在文符之内,只因年少为心魔所困,惧怕因失智伤人后便将修为封印,做起了无欲无求的道长。
却孤身一人守在山水间,因此性格孤僻,不与旁人打交道,生平最厌恶谄媚之人。
想不到,竟收了一流为徒。
一流的确不负众望,成为了资质最优的道长。
那老者满头白发,写满了沧桑,但格外坚毅,看来是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这万玄宗还没出马,道家就自己出内讧。
“诗画!你想纵容手下弟子任意妄为吗?”地位最高的道长起身呵斥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