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艮点点头,明白了沈相沉的用意,他道:“真想随着掌门一同前去鬼界。”
甫郎笑道:“何尝不可?”
“他不让你们去,你们就不去了么?”
仇艮指着他,道:“难道你?”
甫郎道:“我还非去不可。”
池柳只是叹气,却并不阻拦甫郎,他也很想去鬼界,从很早开始。
仇艮道:“鬼界到底长什么样?”
池柳道:“乌烟瘴气,山穷水恶吧。”
甫郎道:“掌门会喜欢那样的地方?爱兰如命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
青玉老弟子冒出一句:“有何不可?”
见仇艮等人盯着他,他咳了几声,道:“兰花怎可与鬼王争美。”
弟子们先是没反应过来,后来皆是红了脸,各自看向别处,池柳更是,找个理由离开了。
“等等我!”甫郎跑着追上去。
仇艮道:“我....还要练剑。”
弟子们跑的飞快,一瞬间就没了人,空荡荡的大殿上,青玉老弟子们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青玉坛,望了许久。
若是当初,不走多好。
他们看着彼此,心想能重聚真是缘分,妙不可言,大概是上天安排好了的,回忆起当年的同门时光,甚是怀念,只是现在还有事情需要他们去做。
便一齐转身远去,身在何方无所谓,只要心在青玉,就永远都是青玉人。
先才青玉老弟子道:“等沈相沉回来,让他买几本好书带去绝尘峰,实在乏味。”
一弟子哈哈笑道:“你就算不怕,也该顾忌我们的性命。”
“那又怎样,我就不信他能把我裤子扒了晾到墙头上。”
“诶,别这么说,遭殃的又不是你。”
“哈哈哈哈哈哈,有道理!”
随着这声豪放的笑声,青玉弟子的身影消失在云雾之中,时过境迁,现在的青玉坛,几位少年互相玩闹,偶然也发一发牢骚,或是结伴竹林间。
——而走了多时的沈相沉,终于到了鬼界,他第一时间调整了番心态。
意外发现,鬼界下雪了,如今天气,虽是微凉,但也不至于下雪。
沈相沉疑惑,背着行李护住身子上前。
漫天飞雪,挡住沈相沉的视线,他走的很艰难。
先来只是几片雪花沾在他睫毛上,没过半会,沈相沉整个人就被雪花覆盖,他被冻的发颤,每踏出一步,他的腿就酸酸的疼。
前方有一石块,沈相沉没看着,被绊倒在地,他爬起来,手上的血融入雪中,化为一滩血水。
沈相沉忍着痛,继续向前。
见前方有一人,身影很熟悉,便跑了上去,招手道:“沧沧!”
等他到了千沧雨的面前,只看见千沧雨向后一退,很疑惑的皱了皱眉,道:“你是何人?”
沈相沉冲他笑,道:“不认识我了?”
千沧雨却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表情冷淡,道:“我为何要认得你?”
沈相沉从来没觉得他如此陌生,便不说话。
“我再问一遍,你是何人?”千沧雨拔出剑,驾在沈相沉肩上。
沈相沉并不害怕,轻轻把剑挑开,上前一步,道:“你娘子。”
千沧雨气愤的道:“信口雌黄!我怎会娶男人为妻?”
沈相沉道:“那这是什么?”他将青丝摘下,放在千沧雨眼前。
千沧雨自觉看向自己的手腕,怒气冲冲的扯下青丝,连并着沈相沉的,一同扔向后方。
沈相沉几乎僵住了,仿佛这大雪,都不如此刻半点冰冷,他过去想捡起青丝。
却被一团火烧的干净,连一缕都没留下。
他回头时,千沧雨手心的火焰也变得刺眼。
“沧沧.....”
千沧雨径直而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但心里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在告诉他:他必须在这,等一个人。
☆、第七十九回 君心
“站住!”沈相沉抓住他手臂。
千沧雨停下脚步,道:“我为何要听你的?”
“你以为你是谁?”
“不值一提。”千沧雨挑衅一笑,接着就走开了。
沈相沉跪倒在地,抱着自己的行李,他双腿被冻得僵硬,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接下来的路,他几乎是爬回去的。
踉踉跄跄的撑着身体靠在树上休息的他,回想起以往种种,如何也不能相信。
“沈相沉!”坐在树上看雪的诗人向下撇。
他撑着伞跳下树,却发现沈相沉脸颊冰冷,已没了温度,整个人都僵在雪地里。
诗人手心鼓出团火,给沈相沉暖身子,让他恢复意识。
“沧.....千沧....”沈相沉嘴里一直在说些什么。
诗人“唉”了声,将他扶起,沈相沉臂上的伤疤吸引了诗人,他往上捋开,有些不忍的将沈相沉放下,在他手臂上划出道伤口,注入了自己的灵力。
再将手掌放在沈相沉伤口处,只见得青色的光正在治愈着沈相沉的伤口,沈相沉动了动眼睫。
他道:“诗人前辈。”
诗人将他按住,道:“别说话。”
他这一次用了九成力才将沈相沉的伤治好,以往青城受伤,他也没这么费力过。
诗人道:“这伤,是怎么回事?”
沈相沉不愿开口。
诗人道:“对我还要隐瞒吗?”
沈相沉垂眸,道:“没什么好说的。”
诗人只得作罢,将伞交给沈相沉,自己向雪中行去。
“前辈。”沈相沉起身。
“您为何要向我隐瞒伶舟之事?”
诗人道:“你还是知道了....”
看来诗人本想隐瞒,他知道沈相沉的心思,定要去追究,这是诗人不愿被人发现的秘密,融血本就是为祸沧生的大事,再被发现,又有一帮人不择手段的去效仿余安。
倒不如让往事随风吹散,再也不提。
“这些都无所谓。”沈相沉跟上他。
诗人撇向他,道:“你其实想问的是千沧雨的事吧?”
沈相沉道:“前辈聪慧,那我便直说了。”
“我此番去鬼界寻他,可他好似记不得我一番,我....”
诗人道:“可还记得我上次让你去后山挖的东西?”
沈相沉点了点头,诗人道:“修道界和鬼界本就不能相融合,千沧雨吃了那东西,必然会受到青城的影响。”
如果倒是失忆还好说,怕就怕在,千沧雨可能一辈子都会记不起沈相沉。
确切一点 ,在千沧雨眼中,沈相沉就是个再也陌生不过的青玉人。
“你是说,沧沧他,再无好转的可能了吗?”
其实沈相沉想问的是:真的一点都记不起他了吗?
诗人没好给沈相沉打击,只是道:“也许吧。”
沈相沉默默的不出声,多时,他道:“不会的。”
“嗯?”
“沧沧他,绝不会忘了我。”
沈相沉将伞扔下,回头跑去,诗人盯着沈相沉的背影,有些感触,他从怀里掏出一竹纹发带,放在心间,撑着伞漫步于雪中,与这飞雪融为一体。
拐了几个弯,沈相沉来到千沧雨门前,推开门,面前一张冰冷的脸映入眸中,千沧雨手上提着暖炉,挑眉蔑道:“青玉坛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胡编乱造不说,还闯到别人家中。”
“青玉坛的弟子,就是如此的没有教养么?”
沈相沉不管他,进了屋,道:“我与你本就是夫妻关系,进你的屋子也是理所当然。”
千沧雨撇向他,道:“有些话,可不是你说了别人就能信的。”
沈相沉站在他面前,道:“有些事,不是你记不起就可以否认的。”
千沧雨哼哼两声,坐在书桌前看竹简,他翻的很认真,沈相沉凑近去看,千沧雨简直是变了个人,对鬼界尽职尽责,毫不马虎。
沈相沉指着他写的东西,道:“这是什么意思?”
千沧雨很不耐烦,道:“你又看不懂,就别问了。”
沈相沉躺在,撑着头摆弄千沧雨的东西,手上拿着支毛笔,道:“你好像也不是很烦我。”
千沧雨抬眸“呵”道:“你还真够自作多情的。”
沈相沉道:“你花瓶里到现在还养着我送你的花,莫要狡辩。”
千沧雨看向桌上的花,有些厌恶感,道:“你送的?”
沈相沉趴在他桌上,提起笔在纸上写字,道:“不然还是谁?”
他落笔,起身去暖炉边暖了暖手,见身边翠竹,千沧雨是特意搬在这翠竹旁的吗?
沈相沉打开窗,见雪小了些,道:“问你借样东西。”
千沧雨道:“何物?”
沈相沉道:“伞。”
千沧雨只是觉得沈相沉娇作,没理会他,沈相沉摇摇头,道:“不给也罢,鬼王就是这么小气,算了算了。”
他走出门外,将行李摊开,本想那么做的,却还是没有勇气,沈相沉坐在门外,等着雪停。
屋里的千沧雨拿起他写的东西,心中疑问。
千沧雨将纸放下,看了眼窗户,将暖炉搬到了窗边,坐回了位置,他好像也在等雪停一般,却又像在期望雪不要停。
不久后,千沧雨推开门,看向墙边,一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