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门说不出任何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面前的沈相沉。
少顷,老掌门道:“一举两得的好事,换谁都会高兴的,你不也是因此而扬名天下的吗?”
“扬名天下?”沈相沉苦笑了声。
“算是吧。”
他背了过去,道:“我今日,不仅要留下千沧雨,还要一并连着青玉家规和禁萧令,掌门若是阻拦,休怪你弟子我,不讲仁义。”
弟子们都能感觉到,沈相沉心情很沉重,像是被压的喘不过气一般。
老掌门道:“这么多年,你一直都记在心里,对吗?”
“不错。”沈相沉手上拿着伶舟之萧。
老掌门不敢冒然冲撞沈相沉,只好拖延时间,等着其余老者全到场,道:“你忘记世仇了吗?”
“那件事本就是青城的错,你们只不过是一群顺着他蠢下去的愚人罢了!”
沈相沉脸上变得可怕,整个人的神色都仿佛冰冻了般冷漠,他提音言道:“伶舟何错之有?你们却步步相逼!”
他道:“就算我沈相沉一辈子都要背上骂名,也绝不会与伶舟为敌。”
老掌门怒火中烧,道:“你冲撞先祖,以为有好下场吗?”
沈相沉不退让,道:“如果我先祖就是这样一个蠢材的话,那我宁可不认他这个先祖!”
“沈相沉,你,你,你...”老掌门被他气的说不出话。
沈相沉刚才那番,无非是想激怒他,青城做的事他很清楚,恐怕根本不是像诗人说的那般,而是为了灭余安,倒也算为世人造福。
可他先祖,到底是太年轻气盛,视人命如草芥。
沈相沉默默在心里向青城道了歉,想若是他在,也会期望自己这么做的吧。
他将箫放在嘴边,先动手不是更好?这些年,他早已被禁锢的厌烦了,乃至到了厌恶的地步。
老掌门也拔剑出鞘,与他保持了距离。
老者们见他嘴边的箫,都退后几尺,不敢动手。
对于刚见面就打起来的两人,弟子们和老者都十分奇怪: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弟子们想许久,作出了个完美的解释:两人在互相切磋武艺。
而老者们则在想:脾气暴躁的人撞到一块去了。
那还能不打吗?除了打架,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不管怎么说,他们确实猜中了沈相沉的真实想法。
人群中忽然没了声音,弟子们和老者们面面相觑,都不敢上前,退后到了安全区域。
两人同时设下结界,互不相让,沈相沉向后直倒,用音律使老掌门分神。
脚步划过石板,尘土尽在脚下扬起,他手中打出三道青光,把着箫继续吹奏,另一边飞来灵光,打在沈相沉脚旁,他踏剑而起。
不知是老掌门迟钝还是怎么,竟被沈相沉钻了空子,一脚踢在老掌门腰间。
这些日子沈相沉可没闲着,都是为了老掌门的到来而准备的好招,还没来得及试。
沈相沉拎着老掌门的领子,喊道:“你稀里糊涂的给伶舟定罪,你可知他们的痛苦!?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你自私自利,活该去死!”
老掌门踢开他,道:“沈相沉,我告诉你,不管过了多少年,你永远都是那个废物,只能被我踩在脚底下的废物!这是不会改变的,伶舟也一样,你和伶舟人,都是同样肮脏的烂泥!”
“我终于知道曲怀山为何和你一样了,也明白,青玉弟子们是怎么一手被你摧毁的了。”他仰望天空。
“你本身就是个无可救药的人。”
剩下的话不必再说,沈相沉吹起那段熟悉的旋律,和几年前遇见未闻时一样,今天,他就要替□□道。
老掌门果然被箫声牵制意识,不能动弹。
他只能望着沈相沉走近,是那么的无助,不禁想起当初的沈相沉。
沈相沉掐住他脖子,道:“小看烂泥可不好。”
“不如你现在来告诉我好了?”他用力的将老掌门掐的青筋暴起,面颊两侧憋的通红。
窒息感让老掌门两眼发黑,他渐渐不再反抗。
底下的老者仿佛觉得他疯了,是真的疯了,这是弑师啊!
便忍不住都进结界,试图救回老掌门。
沈相沉将老掌门扔在一旁,手指对着眉心,念着咒语,只看得空中变色,黯淡无光,百米外草木枯竭,巨大的气压使屋子摇摇欲坠,但这只是开始。
随着沈相沉阵法的进一步完善,整个青玉大殿都毁于一旦,脚下的石板被连连揭起,引来一阵狂风怒号,沈相沉依旧屹立不倒,他抬头看空中的阵法。
不是一般的阵法,黑压压的一片挡住了日光,像是什么邪阵,上面的竹纹都变了样,沈相沉仔细观察变化,感到有些瘆得慌,这哪还是竹叶,分明是人的手掌。
青城的惑生阵,就是这般的叫人生畏吗?
他试着操纵惑生阵,却发生此阵完全不受他控制,只依着自己想法来做事。
阵法中,沈相沉亲眼目睹,那手掌在控制着阵法的走向,他不免担心,惑生阵,一共有三点禁忌。
一是不能过度使用。
二是不能唤出三向死灵。
三是不能为阵法所控,迷失心智。
死灵,说的就是这个手掌么?沈相沉如今只唤出一个,所谓三向,值得自然是三个,若是唤出三个,会有什么下场....
沈相沉断不敢去尝试,按诗人的说辞,青城大概就死于三向之手。
他见底下的老者们苦不堪言,被团团黑气包绕,心料可能会出大事。
上前收阵,不曾想过,这阵一旦放出,收回可就难了,放的容易收回难,沈相沉第一次见。
他踏入上空,一剑斩过阵法,将那手掌一分为二。
自己却被黑气困住,不得脱身,困于阵法中的他,勉强使出千字文书。
这阵顿了许久,渐渐放开了沈相沉,也消散了下去,只留得千字文书在一旁。
沈相沉收阵,他只是抱着试试的心里来看,话说回来,千字为何克惑生?青城的功劳?诗人的作用?
“好没意思。”
他打了个哈欠,将老掌门丢给后面的老者们。
走的坚决,向后扔一物——便是青玉坛的宫羽。
他潇潇洒洒,丝毫没有留恋,道:“叛徒沈相沉,弑师未遂。”
“即日起,除名于青玉坛,永生永世都不再有任何瓜葛。”
他走了几步,刚想起有东西没带,从看呆的老者旁默默的走了过去,又抱着行李走了。
像股烟。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老者们刚才见是惑生阵,几乎被吓得站不住脚,现在沈相沉又放过了他们。
“掌门!”弟子们向沈相沉跑来。
个个怀里都抱着行李。
沈相沉“嗯?”道:“怎么不放回去?”
弟子道:“鬼界一定很有意思。”
另一位弟子道:“带我们去看看呗,别这么自私啊掌门。”
沈相沉笑着,蹲在他们面前,道:“三刻之内,我会准时出现在青玉坛的门外,假若食言,我便....”
沈相沉鼻子一酸,道:“不再当掌门了。”
弟子们看着沈相沉拂袖离去,毅然决然的追了上去,沈相沉知道他们就在身后,可这些弟子,跟着他也是受苦,流言蜚语,不是这些弟子们该承受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自私的。
只可惜他无法放弃对伶舟的愧疚,对千沧雨的那份执着,还有对青玉坛各种条条框框的不满。
或许等时间到了,他会回来的,那时,他想说服所有人,而不是靠着所谓的力量逼人屈服。
“让他走吧。”仇艮站在大部队的面前。
一位弟子不明白,还有些恼怒,道:“你此话何意?”
仇艮道:“他会回来的,池柳说过,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为何不等他回来?”
刚才那位弟子道:“可....”
他想了许久,笑道:“行!”
见弟子们欢声笑语的离去,沈相沉就躲在树后,满是欣慰的下山。
山上却并不平淡,仇艮站在老掌门旁边,劈手夺下宫羽。
他知道,沈相沉终归究还是不忍心对这些人下手,他上次承认自己是伶舟罪人,不也是想让未闻放过老掌门,说那些话,大概只是为了可以毫无挂念的离去。
他从来不想让旁人,知晓他的心思,因此选择孤身一人。
仇艮道:“我叫您一声老掌门,算是对我家掌门的尊敬,只是青玉坛不欢迎您。”
“如果您只是来喝喝茶,我等倒十分欢迎,别久留便好,这是我家掌门的青玉坛。”
老掌门从地上爬起,道:“沈相沉真是教了一帮对他忠心耿耿的弟子。”
仇艮点头微笑道:“多谢夸奖。”
其余弟子则都在想:还好没落到你这死老头手上。
老掌门自觉丢脸,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等等!”
老掌门回头。
仇艮道:“请别再说我家掌门是废物,青玉坛的弟子可不是软柿子。”
老者们都被他们这份忠心震慑到,弯着腰从青玉坛下去了。
老掌门摇摇头,道:“你们和从前的那帮弟子确实不一样,我十分好奇,沈相沉给你们喂了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