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时,他竟愣住。
空中并排挂着竹子,由于风起而发出好听的声音,碰撞起来极其清脆。
沈相沉本以为只有这一处美景,向前望去,满街的竹管,都在他眼中摇晃。
千沧雨坐在他身边,道:“不知是哪个傻子编的,我就拿出来用一用。”
“倒也派上了用场。”
沈相沉盯着他道:“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千沧雨道:“我没说过我认识你。”
他现在确实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沈相沉好似有一种魔力,在驱使着他这么做。
千沧雨感受到了沈相沉的那份目光,便转头看向别处。
“大人,如若重来,我定会....”沈相沉握拳。
他认真的道:“我定会早些去寻你,带你回青玉坛。”
千沧雨道:“你为何称呼我为大人?你不感觉,这样听起来,很是生疏吗?”
沈相沉诧异,千沧雨继续说道:“如果从前的我真跟你有什么的话,听你这么称呼我,一定不会高兴的。”
沈相沉看向他满头黑发,情不自禁抚了上去,道:“我知你不喜我。”
千沧雨道:“不是,虽然我不识你,但也不讨厌你,更说不上喜欢。”
沈相沉明白,他对于千沧雨来说就是过客。
可他放弃不了。
便道:“以胜负为赌局,不知大人可敢与我对弈一局?”
千沧雨道:“怎么不敢?”
沈相沉还没准备好,驾车就又动了起来,他表情呆呆的,道:“你若是以后知道你现在做的破事,你会...”
千沧雨趴在他肩上,道:“我会后悔到食补下饭,寝食难安的。”
“恰恰相反,我永远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沈相沉凌乱着,他很确信的道:“不,你会后悔的。”
千沧雨道:“我和那个只会编竹管,养鸽子的傻子不一样,就算外貌一样,那我也不是他。”
“我是鬼王,命中注定的要娶妻生子,实话说,娶男人这事我从没想过。”
“谁会这么傻,冒着被世人唾弃的风险,娶个不能生不能....”他默默的住了嘴。
沈相沉迷茫着,望向鬼界,道:“的确,你和从前大不相同。”
千沧雨将沈相沉拉过来,枕在他腿上,觉得刺眼就翻了个身。
“你做什么?”沈相沉紧张的汗都出来了。
千沧雨倒很平淡,道:“睡觉。”
“御,御剑....不行吗?”沈相沉要起身。
千沧雨抓上他的手,道:“就,就就这样,你你你敢御剑试试?”
沈相沉恼羞成怒,不再搭理他。
见千沧雨睡着了,沈相沉抚摸过他睫毛,道:“你真的会后悔的。”
所幸,千沧雨没醒,到的时候沈相沉推门而进,他看向桌边笔墨。
便坐在书桌前翻着千沧雨的手迹,正当他看的入神时,千沧雨从身后指着其中的一张纸,道:“敢问公子,此话何意?”
上次沈相沉给他留下的两行字,已经困惑了千沧雨许久。
沈相沉道:“年年岁岁有今朝,岁岁今朝不忘我。”
他只是将这句话重新念了一遍,并没有解释其中的意思。
要说这么想出来的,得提一提苏歧的儿子“苏殷卿”,由他启发。
沈相沉便又想起来了“小海棠”,不过事后听苏殷卿说,那是他爹提的意见,说要改成“小海棠”,苏殷卿也不知是何意。
沈相沉不愿再回想,那是他听过最肉麻的话。
千沧雨多看了几眼,道:“为何要期盼今朝?”
沈相沉道:“因为大人风华,且光芒万丈,这本就是你的模样。”
千沧雨道:“可我识不得你。”
沈相沉道:“你知道绿毛怪吗?”
千沧雨皱眉,道:“不知道。”
沈相沉搬来棋盘,与他边说边下,道:“大人抓过鱼吗?”
千沧雨觉得沈相沉奇怪,道:“我怎么会去做这种事?”
“你忘得干净也好。”沈相沉落子,抬眼看千沧雨。
千沧雨放下棋子,道:“你说个清楚。”
沈相沉道:“别忘了,这不单单是个棋局。”
两人都认真对待起了这棋局,沈相沉清楚看见,千沧雨故意落错了子,使得沈相沉赢了第一局。
千沧雨道:“不玩了。”
沈相沉道:“怎么不再来一局?没到最后,就定不了胜负。”
千沧雨躺在椅子上,道:“就这样吧,我累了。”
沈相沉责怪他懒,道:“那我赢了,你就得遵守诺言。”
千沧雨闭上眼,道:“我堂堂鬼王,怎么会不守信?”
“那好。”沈相沉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向他。
用墨汁在自己脸上画了几个大圈圈,再将脸放在千沧雨面前,拍了拍他,道:“沈相沉来也,快快束手就擒!”
千沧雨眯了个眼,翻身将他两手抓住,道:“原来你叫沈相沉。”
沈相沉脸红道:“你故意的。”
千沧雨道:“分明是你勾引我。”
勾引?!!
沈相沉又羞又恼,像泥鳅一样逃开了,却无意打翻了千沧雨的书柜。
他撇见有一本书,上面写着:倾落自传。
花倾落的书?
沈相沉翻开,看了几页,不免心情沉重,他长呼出一口气。
继续往下看时,他目光停留在其中的一行字。
“大人。”
“嗯?”
沈相沉指着这本书,道:“他是何时来鬼界的?”
千沧雨道:“没印象了。”
千沧雨将他手上的书拿开,道:“和我在一起时,能不提旁人吗?”
沈相沉无可奈何,千沧雨方今什么也记不得。
他没注意千沧雨最后的话,只是敷衍重新拿起书,道:“这本书怎么在你这里?”
可千沧雨注意力好像不在这本书上,他此次直接夺过沈相沉手上的书,道:“你刚才喊我什么?”
“大,大人啊。”沈相沉现在一紧张就结巴。
千沧雨真的变了,变得让他不自觉开始紧张起来。
随后....
千沧雨就开始不说话,着手开始做自己的事了。
沈相沉推了推他,道:“你怎么这么不懂礼貌?你懂不懂尊重人啊?莫名其妙。”
千沧雨道:“沈相沉,你知道什么叫放心吗?”
沈相沉道:“什么叫放心?”
千沧雨很严肃的道:“放在心上。”
沈相沉却误以为千沧雨是在变相挖苦他,一摔书走的干脆,连赌局都忘在脑后了。
千沧雨道:“走了也好,清净。”
他批着批着,开始烦躁,索性不批,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并没有错。
难道他忽视了什么别的问题?便重新思考了起来。
从前的他,当真是沈相沉夫君么?
他使劲摇头,告诉自己不可能——他绝不会和一个男人成亲。
沈相沉蹲在地上拔草,气哼哼的道:“忘就忘,老子再把你收回来。”
他忽然掉下一滴泪,擦了擦,哽咽着,无助的望着鬼界。
“可我该怎么做啊.....”
沈相沉平复心情,去了鬼街。
他必须得振作起来,不管千沧雨怎样。
记不起又如何,重头再来就是。
他好不容易想通,隔墙又听见嬉笑声。
“来来来,鬼王今日高兴,你们都过来。”里面一位抹着厚重胭脂的女人正在招呼其他女子。
女子们纷纷到场,围着千沧雨转。
千沧雨指尖轻挑下巴,长睫微抬,嘴角勾起笑意,配着他那一身红色纱衣,显得白皙极了。
“鬼王大人,今日怎么有如此兴致?”一女子站在千沧雨身旁,替他扇风。
“鬼王大人,要不来试试这个?”
“鬼王大人,这个更有趣,是南边新送来的小玩意。”
人群嘈杂。
“咳。”
仅仅是这一声,姑娘们便都安静了,从幕帘后走来的是位娇艳女子,尤为貌美。
那女子将整个身子放在桌上,狐狸眼妩媚极了,她伸出手,嗲声道:“要玩什么?
千沧雨道:“棋,如何?”
“好,大人好不容易来一次,我当然得陪着,让大人。”
她抚摸千沧雨的肩膀,接着笑道:“心满意足。”
棋盘端来,两人下了足足二时,却仍是未有胜负。
“哎呀!大人输了。”那女子捂住嘴偷笑,笑声悦耳。
千沧雨道:“我就没赢过。”
女子道:“大人,既然你输了,就得接受惩罚。”
千沧雨眉眼弯弯,道:“好。”
侍从拿上来一张宣纸,递给千沧雨。
“这是做什么?”
“大人,您不知道吧,这叫做诚心纸。”
千沧雨仿佛知道了女子的用意,道:“问吧。”
女子便道:“大人,我不为难您,我就问一个问题。”
“您,心仪之人是谁?”
千沧雨皱眉,抓紧了笔杆。
“让我看看!”女子抓起宣纸,对千沧雨一笑。
“真够麻烦的。”千沧雨烦躁不已。
“大人,可否告诉小女子,这是何许人也?竟能俘获大人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