淸渝悟性极高,看着不断变换着位置的五种人影,推断道:“如此说来,经历这五种磨难方可渡情劫?”
刃凌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倘若如此简单便好了。”
“这是以人为例,倘若修为仙身,情劫需渡至少七世,世世以这五为基加以考验,直至最后经历万种情伤,大彻大悟方可渡过。”
一群小狼欢快地摇着小尾巴,迷糊道:“什么才叫做大彻大悟?”
此时莫名生出一团雾气,白色朦胧的迷雾之下显得刃凌的人影有些虚幻不实,宛如是凭空出现的一缕幽魂,他凛然道:“历经万般磨难后能将情说之于口,动之于行,纵使命不可违,天不可抗,分别时亦不悲不喜,不怒不哀,方为大彻大悟。”
这番大道理小狼们都听不懂,他们瞪着眼睛望着族长好一会儿,决定放弃思考。他们还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这种被迫灌输式教导让他们很快走了神,只关心其他事来。
“那我不修成仙身不就不用渡劫了吗?”
“哎哟,你好聪明。”
“你们是不是傻,人都要经历五世劫,妖那可比人厉害着呢,怎么可能会比人更少?”
“啊……”
几只小狼摇着的尾巴慢了些,本左右欢腾,摇得碰不到地面,现在则是左边慢慢垂到了地,才渐渐抬起来,这么一晃动,晃到右边去。
又有小狼在问:“那刃凌叔叔渡过情劫了吗?”
刃凌叹口气道:“我虽还未历情劫,却曾眼见情劫之艰难,纵使旁人帮忙也难渡过。”
“刃凌叔叔你快渡情劫呀,都快飞仙了!”羡水盘旋在刃凌头顶,叽叽喳喳,不停地劝着,“再不渡,等飞仙了岂不是要多经历两世?”羡水苦恼着说。
刃凌似乎是隔着雾气瞪了他一眼。
羡水浑然不觉,还俯冲下去悄悄同淸渝说:“刃凌叔叔肯定是吓唬人的,我们麻雀遇着喜欢的跳跳舞唱唱歌就滚在一起筑巢了。”
淸渝冷笑:“你这身体怕是跳不起来吧?”
羡水摸了摸自己的胖肚皮,忧伤地叫了两声。
羡水醒来还摸着自己的白肚皮,由梦及现实,不仅悲从中来,叫了两声翻身就翻到了淸渝脸上。
原来昨夜淸渝将羡水拎起来放在了自己枕边,羡水现在一个扑腾,左半边翅膀糊在了淸渝脸上,淸渝难受地睁眼,见是羡水,直接拎起它来将羡水扔了下去,幸亏羡水反应快,在落地前扑腾着飞了起来。
“淸渝!”羡水于落地之前一厘米猛然飞回,心有余悸地一个劲儿用喙啄他,“早晚造天谴!天谴!”
淸渝翻身并未理会。
羡水没办法,自己飞出去玩了一圈。
待到巳时,淸渝梳洗一番揪着羡水出了门。
这会儿的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一些个摊贩还积极吆喝着“客官来看看哦,上元节快到了,提前备好灯笼啰!”这边刚嚷完,旁边忙不急接上“看我的,我的可比他便宜!”“便宜无好货啰!!”对街的见他俩这般闹腾,纷纷手指着笑了起来。
羡水不停瞅着,直看得他眼花缭乱,问:“淸渝,咱们要待在这里多久啊?”
淸渝抬手看了看玉佩,说:“跟着玉佩走。”
“怎么跟着玉佩走?”
“你不用管。”
之后任羡水是啄它还是喳喳叫着,淸渝都不再理会,羡水一个不满,想飞到淸渝头上拉一泡便便,又被淸渝看穿,捉了回来。羡水挣扎着闹着要去那边捏唐人的小摊看几眼,淸渝终于是放了它。
这条市集从镇口一直延伸到了河堤便,这一路街道两旁有卖胭脂的,有卖糕点的,有卖菜的,还有卖扇子的,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加之人谈话的声音混合其中,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这般安逸富足的景象,像是流动着的人间溪水,潺潺,美妙。可那一处静坐着,挂着算命褂子的道士却像是这水中的一颗石头,突兀,静止。
淸渝低头将碧绿的玉佩握在手里,缓缓走了过去。
瘦弱的道士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同淸渝对视,忽而笑道:“我观这位仁兄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必不是凡人,可愿算上一卦?”
淸渝说:“既然如此,请帮我算上一卦,何时能见到杜悦仙人?”
道士保持着笑说:“这可难倒在下了。”
淸渝拿出碎银,问:“嫌银两少了?”
道士说:“贫道最不缺的,可就是这银两了。”
淸渝没再像对待小二一样继续加碎银,而是顺手收回了袖中,说:“也是,是我冒昧了。”
道士的眼眸闪了下。
街道突然传来吵闹声,淸渝转头看去,只见一狼狈小孩冲自己方向跑来,后面的妇人一手提裙一手招呼着喊捉贼。两旁的行人皆没反应过来,被小孩冲撞的跑法吓得躲在了一边。
淸渝拿起道士桌上的木片朝小孩脚底射去,只见小孩脚底打滑,一个不稳摔在了地方,同时掉落的还有一袋银两,反应快的行人赶紧捉住了小孩。
气喘吁吁的妇人拾起银两,冲着淸渝不断道谢。
淸渝说:“举手之劳,不必多言谢。”
“不知先生姓甚名谁?”
“在下淸渝。”
妇人面相和善,此刻还有些喘气,笑着道:“若是恩人不嫌弃,还请恩人到鄙人舍下一聚,吃这一顿谢恩饭。”
淸渝看了眼道士,刚要说话,那边跟着热闹飞了过来的羡水便一个劲儿点头,叼着淸渝肩上的衣服不停地拉扯,让淸渝答应下来。
淸渝思忖片刻,拱手行了个人间的礼:“那么便是叨扰了。”继而转头对道士说,“待在下得空再来算卦。”
道士看了看妇人,又看了看淸渝,淡淡地说:“那么便是有缘再见。”
淸渝道:“定能相见。”
妇人住在城东,靠近城郊,四周多是竹林,远远看去,那青葱间偶尔冒头的砖瓦如桃源之处一般,常人难寻,凡人艳羡。
妇人说:“夫君自小喜好竹子,便是住处,也要寻这有竹之处。”
羡水探头探脑,悄悄说:“这里有些奇怪啊。”
淸渝问:“哪里奇怪?”
“不喜欢,阳气太重了,肯定没有雌性,”说完一愣,羡水啄一啄清渝肩膀,小圆眼瞪向领着他们往内走的妇人,“这人有古怪,她是雌性!”
淸渝:“……”
清渝伸手捏住羡水的喙,让它只能扑腾翅膀而无法再开口说话。
私话间,两人来到门前,竹门左右各立着两个石墩,雕刻的却不是象征财富的狮子,而是盘着身子的蛇,这些石蛇头颅高高扬起,吐着信子,看成色似刚制作不久,还很新。
羡水胆小,朝淸渝后背躲了躲,说:“刃凌叔叔说过蛇最是恶毒,蛇蝎心肠就是说的它们,怎么会把这东西放在门前?”
淸渝不答它,只朝妇人说:“这石墩甚是精致,想来费了不少功夫罢?”
妇人看了看石墩,认真想了想说:“自印象里它们便在了这里,究竟何时来的却已记不清。”
淸渝说:“那么便是历史已久,应是稀罕物。”
妇人捂嘴轻笑着说:“这哪儿能有什么稀罕物。”随后轻扣竹门,说着,“瑜郎,我回来了。”没一会儿便隐隐听见有脚步声,开门声。
瑜郎打开门见着自己妻子身后跟着一年轻男人略有些惊讶,问:“惜琴,这位是?”
惜琴简单将自己被人偷取钱袋,后由淸渝帮忙拿回的事情简略说了一番。瑜郎当即言谢,笑着将淸渝迎进了门。
瑜郎见淸渝身上粘着一只小麻雀,问:“这可是恩人饲养的鸟?”
“是的。”淸渝四周望了望,不光门前有蛇的石墩,室内更是有蛇形的各式小玩意儿,竹子变成的蛇,绘制而成的蛇画,还有怪异奇特的各种蛇的雕像,东挂一壁,西放一隅,晃眼望去竟像是到了蛇的宫殿。
羡水抖着鸟毛,见着这些个好似某一瞬间便能活过来的一屋子蛇饰品止不住地抖,淸渝将它捉下来放在手里摸了摸。
瑜郎见状,笑:“恩人对它真是宠爱。”
淸渝不置可否,只淡然巡视一圈屋内饰品,说,“我对这鸟不及瑜郎对那蛇。”
相传,蛇是兽中邪祟,最易由妖身修炼成人,混迹于人世间,图谋不轨。
曾有一剑士当街与人对殴,将人刺死,那人血流不止,眼睛却一直未闭,待剑士上前查看,手还未触及那人鼻息,就见那瞳孔竟然闪着绿光,下一秒,身体扭转成麻绳一般,紧紧缠住剑士,在剑士还未来得及痛叫,就那么狠狠地一拧!
传来剑士全身骨头折碎的声音。
蛇一直以来都是奸的象征,从未见谁门口砌石头,屋内缀蛇像,这不是敞开大门迎小人吗?
瑜郎笑:“我竟都记不起自己何曾如此喜欢蛇,连屋子里都满是蛇的饰品。”
妇人见瑜郎笑,自己便也跟着笑:“是啊,分明该觉得可怖,却一直觉得亲切。”
羡水听了心里焉焉地,身体也焉焉地,他有气无力地叹:“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清渝拍了拍羡水,让它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