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尚输是认真的,尚关生生被逼哭了,“可是,可是我不值得你喜欢,我没什么好的,我什么也没有,还总连累身边的人,小输你,风华正茂,前程似锦,我们,我们人妖殊途,或许,下辈子。”他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我若为女子,定嫁你。若你为女子,非你不娶。”
“我爱你,男子更好。”尚输温柔的摸着他脸,“不想等下辈子了,今晚就洞房。”
‘咣当’。棋桌被掀翻,新娘子逃婚了。
尚输一伸手把人捞了回来,“哪去?”他眉眼弯弯的望着怀里惊慌失措的尚关,“你给我讲过的话我都往心里去了,等了你一辈子,不许你反悔。”
“我已经老了。”带热的风吹在耳边,纵使‘老夫老妻’了,尚关还是觉得欣喜若狂,坐立不安,又捂起脸不敢与他对视。
尚输轻轻拿开他的手,在他左脸落下姗姗来迟的一吻,“一直没有。不信你自己看。”
尚关缓缓睁开眼,这个他无比熟悉的地方一切都变了,满目红火,两根花烛在最显眼的位置,窗上贴满了‘囍’,他怔怔抬头去看尚输,那个百看不厌的人,第一次身穿大红衣裳,他是那么适合红色,衬得不可方物的容颜更加妖孽。
而尚输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尚关,把他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眼神温柔得似一江春水。耳畔响起爆竹声,敲锣打鼓声,嘉宾道贺声,尚关清醒过来,慌忙扭头去看,余光扫到铜镜,镜中的一对璧人又让他愣住了。
他也穿着一套大红的婚服,从未穿过艳色的尚关此时别有一番韵味,墨发盘好了发髻,头上带着金色的凤钗,那张脸光洁无瑕,与年轻时一模一样,不施粉黛就美得让人挪不开眼,二十上下,多好的年纪,充满灵气,濡湿的眸子还泛着水光,不敢置信地眨了眨,双颊飞霞,嘴唇红映映,指甲也涂好了凤仙花汁,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含羞青涩,秀丽美好。
“怎么,怎么......”一句话也说不完整了,他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嘶,会痛。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尚输把他抱的更紧,低头埋进他的颈窝。
雨停住了,檐下点点滴滴,铃儿摇起,那叶面凝了水珠,汇成一处,西风一掠,滑落泥里,不见涟漪。
尚关心神恍惚,喜极而泣,身子还在微微发抖,任由尚输牵着自己拜堂。爱到心尖上的人儿,今天要娶他了。
“一拜天地!”
他们对着大山深深地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他们转身,连接着彼此半世的姻缘线迸发出有史以来最绚丽耀眼的光芒,中间结成了一个同心结。
“夫妻对拜!”
他们面向彼此,相视一笑,热泪盈眶。
红酥手,黄縢酒,朱唇微启,“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手腕相交,合卺酒一饮而尽。
有人心猿意马,有人眉目传情,尚关扬开扇子要吹散燥热,尚输一把合住了‘陌上花开’。
“喊我。”他衣冠赫奕,春心荡漾。
“小输。”尚关面红耳赤的别开眼。
“过于无趣。”尚输略有不满,太随便!太普通!太板正!
“尚输。”尚关咬咬唇继续开口。
“如此疏离?”尚输挑起眉,把大眼睛眯得狭长。
“常赢。”尚关嚅嗫起来,很久没这么紧张过了。
“难免生硬。”尚输还是摇头,看着烟视媚行的可人儿怦然心动。
“无,无边?”尚关回答不上来了,脸蛋红红的,耳朵红红的,连脖子都是红的,眼里又要漫起水雾。
“是‘夫君’。”尚输嫣然一笑,不忍心欺负得太狠,不然被他连哄带唬来的尚关又该哭了。“记住了?”
“没没有,我,我不会......”尚关说得更加磕绊了,平日里出口成章,现在讲话都觉得费劲。“很拗口。”
“多叫叫,就习惯了。夫人。”尚输把衣带松开,白皙圆润的肩膀就露出来了,“我近来长了些肉,摸起来很舒服。”他嘟哝着,手还要往下移。
“不要!”尚关吓得尖叫,鼻子一片温热,他急忙挡着裸露的肌肤,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发声,“天凉了。”
尚输大大方方地坦坦荡荡着,无辜反问,“山长以往不看过很多遍了吗?我害羞的时候你还笑得特别爽朗。”
“别再叫这个称呼了!”这话仿佛晴天霹雳,要是女娲娘娘在,尚关一定无比愿意被她拿去补天。他按着快要跳出来的心底气不足的阐明,“没有那回事......”
“卿卿。”无论他如何,尚输都觉得可爱至极,弯腰把人抱起,这次吻了吻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以后就这样喊夫人可好?”
“我很是喜欢......”尚关的额头抵住尚输的下巴,“你。”
我心悦你,从前,现在,永远。
第21章 与子偕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尚府安静极了,经过这的人都放缓了脚步,厨子不再叱喝小厮,婢女也没有偷偷采荷叶。只有阿娘细细的抽泣绕着屋檐。阿满和管家常挂着泪珠做事。
突然多了很多不常见的亲友来走访,大家都不说话,仰首阔步的样子像只大白鹅。
门口站满了人,企足观望装模作样。
大夫们来过都说,“磕的太重,看老爷自己的造化了。”
听说尚少爷丢了账本就冲过来,少有的失态。方寸大乱的样子把从来都波澜不惊的他暴露无遗。
人们总夸尚府持家有道,却忘了里面当家的也不过二三十岁。
尚大官摇着那保养得极好的手,一声一声唤着:“爷爷,爷爷。”他恍惚极了,上回出门尚小书晕了,这回出门尚老爷晕了,是不是他一辈子不出门大家就不会有事了?
“你这么顾影自怜的一个人,得多讨厌这种丑恶的场景。”尚小书站在长廊,外面空空荡荡的,好事者拼了命往屋里挤,口口相传着流言蜚语。
算算日子,他俩已成亲九年了,今日是冬至,尚关从入秋开始就一直咳嗽,外面冷极了,他的感冒又加重了。
尚输每天早晨起床后照常打好热水,然后细心的帮尚关描眉。“才刚过冬皮肤就开始糙了?”指腹刮蹭着脸颊,直把人看得双脸泛红才移开目光。
他当年动用了第三次在人间使用法术的权力让尚关永葆青春,却不能改变尚关的身体依然是老人家的事实。他给得了不老,但给不了长生。先不提这是不是超出了能力范围,如果强行让人永生,那就违反天道常理了。一个凡人不生不死,三界就乱了。
但,妖是三界外的,他才不管三界乱不乱呢!九尾狐的传统是什么?无风起浪!推波助澜!九尾狐的口号是什么?祸害遗千年!尚输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才能给人延年益寿而且还不用遭天谴?
原来一只狐活了上千年,无聊死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伴,却是活不久的,那哪行?难道又要他自己继续活到天荒地老?这不要了亲命了吗?我到底有多爱他?大概是,永远永远离不开他!绝对绝对不能没有他!
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恨天道不公,情深不寿,泄愤似的亲上了尚关的唇,“好好活着!”
合上匣子正欲离去。
“夫君。”一声模糊不清。
“嗯。”尚输立马笑眯眯的转身又坐下。“今天过冬想吃什么?羊肉?馄饨?汤圆?麻糍?我给你做去。”
“还没想好。”尚关今日有些反常,顶着大红脸开口,“就陪我聊会天吧。”
“卿卿可要快些好起来欸,开春的时候我们就去洛阳。”尚输把他抱上床,近身贴面,似有意似无意,总在撩拨心弦,“听闻白马寺求子特别灵验。”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先是一直想去的长安,然后一路西行。无论去到哪处,两位英俊潇洒,结伴而行的美少年总是吸引许多目光的,尚输无所顾忌地领着他走,走过大江南北,一双紧紧牵着的手谁也没有松开。尚关嘴角常扬笑,满眼都是他。九年过去,不是他们走的太少,而是国家实在太大,还剩了好多好多地方要等以后再去。
尚关一听,脸更红得要滴出血,立马大声呵斥,“说来做甚?与我何干!”
尚输捧腹大笑,卧倒在床上笑得浑身抖动,嘴上连连安抚炸毛的尚关,“卿卿,卿卿千万不要动气。若是想啊,我可以化作女子,生或不生,全听夫人的。我们的孩子像你,将来必大有作为。不幸像我,可就闹心不已了。”
“不想!”尚关只顾摇头,举起拳头要揍他,“养一个孩子多难,你若觉得好玩,你自己去。我这一生唯独教了你,寒窗十年不知道教出了个什么学生。”
“你让我自己怎么去?除了你的孩子,我才不喜欢小孩呢。”尚输握住尚关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现在嫌我了?我不是学得挺好?整个青丘就属我懂得最多,你以前还总夸人家厉害的。快想好吃什么,它在叫呢,饿死了!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