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你这是在咒我,还是在咒我爹?”江景昀这话谢谙心底那点不合时宜的念头给搅得粉碎,令他哭笑不得。
“没差别。”江景昀淡淡道。
“可是,二哥哥,人家手疼,走不动了。”谢谙为自己的行为胡乱寻了个借口,心里头却隐隐升出一股不安,总觉得他跟江景昀待在一起的日子不会有多久。
是以他愈发想要多争取一些与江景昀独处的时间,哪怕是一刻都行。
“是真的疼,要不你抱我一下好不好?”谢谙故作轻松地说着,却有种想要哭的冲动,眼圈有些酸涩,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人,莫名有种行刑前的犯人巴望着吃上一口香喷喷的断头饭的感觉。
“二哥哥,你抱我一下好不好?”谢谙直勾勾地看着江景昀,大有种饿了好些时日终于吃上肉的狗崽。他嗓子有些沙哑,话语几近恳求,“就一下,好不好?”
江景昀眉心微蹙,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沉吟半晌,迈开步子朝他走来,把人上下打量一阵后,突然伸出手。
谢谙不解地看着那只白皙的手掌,本能地眨了眨眼,背脊绷得笔直。
不是说好的抱吗?这是……想要打他?
就在谢谙思考着该以哪个部位去迎接霜雪的时候,就听闻一个清冷而又带着些许因故作镇定而显得稍稍别扭的嗓音:“我牵着你走。”
谢谙:“???”
“!!!”
他没有听错吧?
二哥哥要牵他!还是主动的!
二哥哥也太好了吧!
沉浸在喜悦中的谢谙一时忘了回应,痴痴地看着江景昀,活脱脱一副被妖精勾走魂魄的模样。
“爱牵不牵!”
久久不见谢谙反应的江景昀眼尾染上几分愠色,浓黑的剑眉一挑,暗恼自己不知羞耻,气不打一处来,忿忿地收回手,忽觉手心一暖,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指追逐着自己的手指紧紧缠绕着。
“牵住了。”谢谙开心地蹦跶到江景昀身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二哥哥,我牵住你了。”
“二哥哥,你真好。”谢谙由衷地感慨道,鼻子有些发酸,说出的话也带了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二哥哥,你怎么这么好。”
江景昀好不容易克制住的羞赧与私心在谢谙那炙热的目光中无所遁形,他只能别过头,继续戴好平日里那副“冷酷无情”的面具,佯装凶悍道:“还走不走了!再发呆就把你丢这里了。”
说着,似是觉得刚刚那番话还不够“凶”,他又加了一句:“上面有些鬼力士是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差不多埋了有一个月吧,尸体还没完全烂干净,肠子里的东西也还在。比之前那个卫莲还要吓人。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丢到他们那里去玩。”
说完,江景昀抬了抬下巴,用一副“就问你怕不怕”的表情看着谢谙,活脱脱就是兔子藏好萝卜怕被发现后,对其龇牙咧嘴扮凶想要以此吓退对方。
除了可爱就是可爱。
谢谙抿了抿唇,强忍着笑意,配合地点头,并且往江景昀身边挪了挪,尤为乖巧道:“嗯嗯!我最害怕那鬼东西了!我很听话哒,二哥哥不要丢下我。”
一边说着一边用脑袋轻轻蹭着江景昀的袖子,好不可怜。
江景昀:“……”
妈的!这个傻子怎么比小姑娘还会撒娇?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冲啊!进宫抓谢谌!!!抓完谢谌我就可以跟二哥哥甜甜蜜蜜啦!
谢辞:想得美!
谢谌:+1
顾行止:+1
泰安帝:+1
沈晴鹤:+1
江景昀:+1
谢谙:等等!二哥哥,你为什么要掺和进来?你不是应该站我这边的吗?
第117章 二哥哥,我看见阿娘啦
在谢谙第八次绕到花园里那座仙女执花的石雕时,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半倚在一侧的树干上,看着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般一直在原地打着圈的薛毕,终于忍不住开口:“公公,您还是省省力气吧,被带我兜圈子了。这鬼打墙一时半会是出不去的。”
“鬼……鬼打墙?!”薛毕错愕地瞪大眼睛,手里的拂尘险些都要拿不住了,“这是鬼打墙?”
“是啊,‘蝶影重重’可不就是鬼打墙嘛。”谢谙脖子往后一仰,长叹一声,“一旦入阵,唯一的生门便立马改变位置,无数扇假门相继涌现,不同的假门间互不相通。想要破阵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下阵人主动撤除阵法,另一种就是自食其力找生门了。大多人都会选择第二种法子自救,最后不是累死就是饿死。”
“殿下也解不了么?”薛毕有些怯怯地抱了抱胳膊,担忧道,“那我们岂不是得困在这里面了?”
“公公问我这话不觉得好笑么?”谢谙笑了笑,低头看了眼左掌,指尖微微蜷缩着,似在留恋上面早已褪去的温度。
“明明是你们对我施的阵法,又为何要问我能不能解开。我若是能解开,又何故会陪公公走这么久?”谢谙笑盈盈地看着薛毕,眸底却是一片阴暗,嘲讽道,“君上到底是在担心我。”
“他怕我什么呢?怕我伙同谢谌一同造反?还是怕我旧功未赏又立新功?还是二者都有?”
“因着今晚这事,我的府兵死伤过半,连带我自己都险些折了只胳膊进去。”谢谙抬了抬酸软的右臂,上面的伤口狰狞不已,黑黢黢的腐肉下白骨无可遁形。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公公,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不说想给他留点面子。倘若公公不曾出来,现在的我早就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外面再大动静我也听不见。待早上醒来便会捧着一碗粥听着百姓们说着今晚的事。”
“我也不知是该说你们多此一举还是草木皆兵了。”
薛毕神情微滞,脸一阵红一阵白,对上谢谙沉静的眸子,又讪讪地错开视线,磕磕绊绊道:“殿……殿下,君……君上他。”
薛毕“他”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下文来,因为谢谙把泰安帝的打算已经看得通透。将心比心,若是换做他,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防,也会觉得寒心。
“殿下。”薛毕也不打算再为泰安帝辩解,低低唤了一声。
“二哥哥在哪?”谢谙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能把注意转到与他走散的江景昀身上,“他可安好?还有我的府兵们。”
“殿下放心,景王一切安好。”薛毕恭恭敬敬回道,“至于殿下的府兵,待事情结束后自然会回来的。”
谢谙眸光几转,隐约间能瞥见几分雷霆之色。
就在薛毕以为他会再度追问下去的时候就听他低低叹了口气,话里带了丝疲惫,道:“没事就好。”
“公公,我什么时候能出去?”谢谙绷紧的背脊慢慢松弛下来,他择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惬意地靠在树干上,“可别关我太久哈,会饿的。”
“不……不会太久。”薛毕如梦初醒,哆嗦地回道。
“那就好。”谢谙勾了勾唇,慢慢阖上眼,“劳烦公公陪着我了,我就好好睡一觉了。”
就在谢谙正拉着周公想要同他吹嘘一下自己的心上人的时候,被树上突然砸下的树枝给砸醒了,尖锐的枝条恰好插中手上的伤口,疼得他直冒冷汗。
谢谙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眼前的景物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还在他耳边不厌其烦讲着故事的薛毕不见踪迹,那座被他嫌丑相看两厌的仙女雕像也无迹可寻,唯有一座华丽的宫殿出现在眼前。
灯火辉煌下,鲜红的血水顺着石板间的缝隙慢慢流淌至地底,谋划着更为深远的壮志。
廊庑下那两盏精致的青鸟缠枝如意纹的宫灯也跟刺猬般插满了箭矢,摇摇欲坠,垂落的流苏捻着破碎的缭绫发出痛苦悲壮的呜咽。
牌匾上那三个磅礴大气的“瑶光殿”被墨绿色汁液给吞噬着,不时有泛着绿光,类似于萤火虫的东西飞出来,于空中慢慢勾勒出一张张脸孔。或憨厚,或娇俏,最后又黯然消散。
谢谙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地上的尸体,手腕上皆有一簇类似于火焰的淡蓝色的印记,眼底划过一丝了然之色。
本以为谢谌没有了鬼力士的帮助,进宫也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谁知这小子还有点本事,竟然还会借月探花,请了孤魂野鬼前来助阵。
视线再往前,只见廊庑下站着一位身姿修长挺拔的男子,他静静地站在一侧,明亮的烛光大着胆子贪婪地描摹着他那冷峻的侧颜,于眼角处慢慢汇聚成一点薄红。落在肩头的烛光只能兀自揽着大片光晕拥抱着那稍稍敞开的领口,亲吻着纤细的脖颈,于凸起的锁骨处留下浅浅的阴翳。
他恍若刚下凡的仙人,隔离于世俗之外,不曾沾染半分尘埃。
谢谙静静地看着前方的身影,眉心不自觉地蹙起。
前方的人似有所感,转过头对上恰好对上谢谙的目光,平静的眸里惊起一圈波澜,稍纵即逝。
“贺长老。”谢谙扯了扯嘴角,笑道,“你说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不然的话为什么总是这么阴魂不散跟着我呀。”
“你要是喜欢我的话就跟我说,我会很客气地拒绝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