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那副玉骨宝棋取出来。”时逢笑恹恹道。
八喜瞧了瞧走在她身侧长袍独立的女人,目光犹疑片刻,小姐要跟这女人下棋?她怎么觉得是一出大戏?想了想,还是转头去房中翻出了那副前两天才送过来的棋。
时逢笑的院子里有张小圆石桌,八喜给两人沏好茶搬好矮凳,唐雨遥一撩衣摆,率先坐了下来,长臂一挥,手指指向时逢笑:“陪本宫手谈一局。”
“啥?”时逢笑瞪圆了眼。
她就一破小白领,哪里会下围棋?
这不是刁难理科生吗?
让她借着原主的大力表演胸口碎大石她觉得还可以……
这下棋,是真的一窍不通啊!
“手谈一局,你若获胜,便立即成婚。”唐雨遥兀自一笑,眉梢带着说不尽的柔情。
行吧,你长得美你说啥就是啥!
时逢笑乖乖地坐了过去。
不一会儿,八喜就听到了让她足以笑得前仰后翻的如下对话。
时逢笑着急忙慌:“等等!我走错了!我要重走!”
唐雨遥无奈摇头:“落子无悔才是君子所为。”
时逢笑强词夺理:“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我就要悔!”
唐雨遥极不耐烦:“你再想下去,天黑了。”
时逢笑不为所动:“下棋要慎重啊!这可是关乎到我终生幸福的事!”
在时逢笑飞速地连败五局之后,她的耐心几乎被磨光了,第六局下得异常急躁,只拼命进攻,完全不作防式。
唐雨遥兴趣缺缺:“你又要输了,最多再三子。”
时逢笑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直直跳到凳子上蹲着,寻到个舒服的姿势,才接话道:“输了大不了再重来,我今天非赢了你不可。”
好吧,这诡异的胜负欲。
八喜在一边终于看不下去了,铜铃大的眼睛在两人脸上打量一圈儿,随后出声打断道:“赢了就可以去拜堂了是么?”
唐雨遥闻言,抬头定定看向小丫鬟,默了片刻才说:“是。”
听她如此说了,八喜欣然向前,一把抢过她家小姐手里的黑子,望着纵横交错的黑白子,朗声问时逢笑:“小姐要下哪里?”
时逢笑不解地指了指棋盘一角:“那儿。”
八喜又问:“小姐最不想下哪里?”
时逢笑更迷惑了,转手指了指另外一角:“这儿。”
八喜嘿嘿一笑,黑子落定。
时逢笑瞪大了眼,这一盘棋竟然真的赢了!她兴高采烈地蹦跶下地一把抱住八喜:“哇塞!八喜你居然会下棋!你简直棒棒!”
两人相拥笑得开怀,原地蹦跶了一阵,坐在对面的唐雨遥一脸震惊,这齐天寨,竟然有人棋艺超过她?
她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原料想着,三日,皇都那边该有动静了才是。
选下棋,是她料定时逢笑赢不了。
没曾想,齐天寨居然有这等高手,而这高手,还是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土匪丫鬟……
她呆滞了半天,才茫然看向八喜:“你如此聪颖?师从何处?”
抱着自家小姐正乐的八喜闻言,停下了扑腾。
凑到棋盘前道:“我不会下,但是我知道了原理。”
唐雨遥放在膝上的手指卷曲起来,能一子定输赢,那必须是个她想不到的技巧了,不免来了兴致,直勾勾盯着那棋局问:“什么原理?”
作者有话要说: 赢了赢了!
☆、春宫
眼下唐雨遥屈尊降贵如此好学地虚心下问,八喜到是十分乐意给她讲解。
夜间山风穿堂而过,八喜大眼忽闪,手指着刚才落子的位置:“小姐想下子的地方,一定会输,那她最不想下的地方,似乎就能赢。”
“……”唐雨遥。
时逢笑惊诧地跟过去,定睛一看,八喜说的果不其然,若是按照她最想落子的地方,自己是立即输了个彻底的,她忍俊不禁,扶桌大笑:“哈哈哈!八喜!不愧是你!”
“怎么样?这个原理是不是很厉害?”八喜扬起脸求表扬。
主仆二人一个憨一个傻,唐雨遥脸上阴晴不定,对她们相当无语,心中话道,这样都行?
八喜和时逢笑乐不可支相互击掌,唐雨遥则站起身来转头便走。
时逢笑跟在她身后追了几步,喊道:“殿下!您去哪儿啊?”
“不是要成亲么?本宫言出必行!”唐雨遥咬紧后槽牙,憋出这么没好气的一句话,往她这几天住的院子去了。
时逢笑顿住脚步,走回八喜身边小声跟她耳语:“你派个小兄弟去跟着她,有什么情况立马禀报。”
八喜目光闪烁抬头看她,问道:“小姐难道是怕她……”
时逢笑眼珠一转,满面严肃说着:“嗯,这女人身份尊贵,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跟土匪成亲,我看她是诓我的!”
黄昏渐隐,夜幕初上。
时逢笑先去了一趟正气堂,跟时家众人汇报了事情进展。
这所谓的“太子殿下”今晚便要跟她成婚了,如此一来结了这门亲,朝廷便会看着“太子妃”的面,让齐天寨与此事上安然无恙。那日时逢笑费了好半天功夫,才瞒住唐雨遥的身份,端的是她跟唐雨遥一样身为女子的自觉,为唐雨遥考量了一番,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说服时家。
哦,她说的是,变成太子妃了,将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吃皇家的粮,花皇家的钱,睡皇家的人!以她的本事搅得皇都天翻地覆也不在话下,还怕没机会收拾蓝家么?
时正岚夫妇并她几个哥哥,人人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夸道,小五长大了,会为一家人着想了,可惜一朵鲜花如今要便宜了那皇家来的龟孙,可歌可泣。
时逢笑白眼一翻,心中话说,人家千金之躯便宜了我才对啊喂!
夜间山花送香,齐天寨时隔三日再次张灯结彩。
时逢笑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观察八喜给她梳头。
原主是山里土生土长的女土匪,平日里晒惯了太阳,皮肤有些黝黑,八喜给她扑了两层粉,时逢笑脖子都不敢转动,嘴巴一张一合小心翼翼道:“差不多了吧?跟面粉堆儿里爬出来似的,太白了像女鬼。”
“小姐又在胡说了,世上哪有这么好看的女鬼?”八喜一本正经道。
时逢笑憋着笑白她一眼:“……算你嘴甜。”
八喜眉开眼笑,手中的石黛轻描淡抹,胭脂薄扫,接着摸了一盒口脂,小指指腹轻轻点在时逢笑的樱桃小嘴上。
“大功告成!”放下化妆用具,八喜欢天喜地一拍手,退到了一边。
原本四仰八叉坐在一边等得百无聊赖的戚满意,听八喜完工,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时逢笑身前,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垂头去看。
“哎呀,我的乖乖,美得很美得很!又娇又俏!”戚满意眼里全是赞赏之色,喜悦之情无需言表。
“是阿娘生得好!”时逢笑马屁拍飞。
戚满意乐得合不拢嘴,抬头对着八喜递了递眼色:“八喜你先下去,我有话跟我闺女说。”
八喜依言退了出去,双手为她们掩好了门。
等房间里只剩下母女二人,戚满意摸了摸时逢笑身上的衣服,眼眶忽地有些湿润,带着轻微鼻音道:“这嫁衣还是我嫁给你爹的时候亲手缝的,没想到如今你都要嫁人了。”
“哎呀,又不是嫁到外面去,您看看您,权宜之计,这是干什么嘛!”时逢笑拍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抚。
戚满意点点头,眼睛朝门边看了看,然后蹑手蹑脚从怀里掏出一本破了皮的旧书,一把塞进时逢笑手里,郑重其事道:“乖乖,这个是夫妻之道,你认真看看,待会儿别出什么岔子。”
闻言时逢笑发懵地看了看手里那本没名字的书,又转过脸看了看戚满意。
她正欲开口问是什么夫妻之道,戚满意突然脸上一红。
别扭道:“你自己看,娘先出去了。”
……
时逢笑看戚满意跑得比兔子还快,心下十分好奇,立即翻开了戚满意临走前塞给她的那本书。
这书有些年头了,时逢笑一翻开,眼皮抽动,五官扭曲。
书里陈旧泛黄的纸张上,墨迹浓重,全是两个人交织在一起的,各种姿势!!!
!!!
传说中的春!宫!图!
时逢笑惊讶得下巴都快砸到地上了,她合上书,一把塞进喜服的袖子里。
几秒钟后,房中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笑声传出来,夹杂着时逢笑前仰后翻捶桌的声音。
门外的八喜狐疑地看了看坐在院里淡定喝茶的戚满意,戚满意嘴角勾了勾,在月下显得特别端庄淑女。
到底夫人跟小姐说了什么?小姐怎么笑成这样了?
八喜将耳朵凑到门边,似乎听到了她家小姐嘴里不停地碎碎念。
似乎在说什么“我的个亲娘嘞!亲生的!”
她一头雾水,现在四下无人,八喜在门前来回踱步,心里寻思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夫人,今晚跟小姐成亲那位抢来的“压寨姑爷”不是什么太子爷,而是个女人?
正踟蹰间,门被打开,时逢笑双手提着喜服的下摆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