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起刀落,拦腰砍倒一个体型彪悍正在杀女犯人的官兵。
时文勒了缰绳,兴高采烈大喊:“小五杀了一个!小五好样的!”
众土匪听时文如此喊,个个瞬间精神振奋,跟打了鸡血一样,尖叫哄笑着厮杀开来。
救犯人的救犯人,杀官兵的杀官兵,更来了劲儿。
这是时逢笑第一次伤人,亦是她第一次杀人。
那些官兵人高马大,个个凶残无比。
就方才那一刹那,她似乎突然想明白了,在这个强者生存,弱者丧命的大环境下,心慈手软,敬畏生命,是活不下去的!
若想要不变成亲人的累赘,成功抢下这一批囚犯,她必须很快凭借原主的武功,下了狠心加入嗜杀大军中,一路聚精会神,不敢有半分松懈。
混乱持续了约莫三刻钟之后,时逢笑人生中第一场战斗落幕。
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干了什么。
青岳夹道旁,血流成河。
那一群伤残的犯人中,她没找到她想看到的那张脸。
时逢笑受了挫,眼中混沌,胃中翻江倒海,她转头扶着八喜的手臂,哇地一声吐了。
齐天寨的土匪们死亡受伤的不少,好歹将那一队官兵尽数歼灭,囚犯救下二十余名,青年男子居多,还有些披头散发的女人。
土匪们围过去用刀砍断了那些囚犯的锁链,然后指挥着他们排队下跪。
时武时文时快三兄弟先确认了他们家小五没有受半点伤,才策马过去,由时武大声道:“尔等身为何人?所犯何事?为何被发配远东?”
囚犯们整齐划一跪在他马头前,交头接耳纷纷不愿主动答话,气氛正僵持不下,忽有一女子拨开人群,满脸噙泪哭道:“我们是长公主府的!永顺王谋权篡位,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作者有话要说: 时逢笑第一场战斗,打得并不是多热血,但她算是想明白了点儿事吧。恭喜小五成长了一步!
☆、求救
原本呢,时慢给他们抢犯人准备的台词接下来是,不管你们以前犯了多大的错,既然被齐天寨劫下了,今后就恢复自由之身,十恶不赦之人,走到哪里都会被朝廷抓回去,若是愿意洗心革面谋条生路,就随咱一同上飞渺山歃血为盟改过自新。
历来被发配充军的囚犯,多数是死囚,发配的时候就算死在半道上,也无人问津。
这番说辞不仅给了他们新生的机会,还连着归处都给他们安排妥了,是个要命的,都不会不捡这个便宜。
当然历来被抢的犯人中,也会有那些浑水摸鱼的恶棍,但只要一上齐天寨,经过时正岚夫妇一番“爱”的洗礼,最终都会捡回一点儿早就丢了八百年的良知。
眼下那女孩一番话说完,时武倒是愣住了。
他历来热血无脑,对权势斗争并不能有所理解,只是考虑到对方身份的特殊性质,不太想收留皇族的人。
时武低头暗骂一句晦气,调转马头打算让这群囚犯自生自灭,那领头的矮个子女孩看对方去意已决,立马着急起来,膝行几步,哭喊着道:“大哥!求求你!救救我们!”
这一趟跑马,齐天寨折损三个兄弟,重伤八人,轻伤二十余人。
要不是那官兵中途一只暗箭,随后又疯狂砍杀这些囚犯,这趟生意他们本来不亏,眼下不仅亏大了,赔了夫人还折兵,又涉及到皇族之事,时武肠子都快悔青了,策马离开时自顾自连连长叹倒霉。
时逢笑那边看着受了伤的土匪兄弟难受,跟着八喜一起忙前忙后,在帮着伤患兄弟紧急处理伤处。她忽然听到时武那边高亢的女声求救,便从七零八落清扫战场的土匪群中,信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两边相距不远,走到时武马前,时逢笑仰起头问马背上的时武:“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时武勒住马,相当苦恼地挠头:“真他娘的晦气!咱劫到的是长公主府的人。”
谁知时逢笑听他这样说了,立即脸上严肃起来,她拔腿就往那群囚犯跑,时武一头雾水地转头瞧着那纤瘦的背影,心中话说,小五这是咋了?突然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时逢笑当然急啊!
她本来不想眼见着血雨腥风,那实在是对习惯了爱与和平的现代人的一大艰难考验,可是一想到这些囚犯之中可能会有唐雨遥,她就管不住自己的腿。
时逢笑当时听土匪说朝廷流放重犯,脑筋一转,立马觉得蹊跷,太子被囚东宫,皇族那些不成器的皇子就跟墙头草一样往永顺王那边倒了。此时被流放的,大有可能是皇后亲生的嫡长公主唐雨遥,她抱着碰运气的心态而来,原本先前在人群中寻过,并没看到唐雨遥,谁知道……
此时时逢笑快步朝囚犯们冲过去的时候,两旁的土匪自动为她让开一条路。
她眼前豁然明朗,那些囚犯浑身脏兮兮的,从皇都被押解至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身上还有大大小小各种鞭伤,模样看上去万分落魄。
本以为土匪群不会管他们了,个个垂头搨翼满脸沮丧。
没曾想他们眨眼间,眼见着一身绯红的女子像一阵风似的朝他们冲了过来,是之前打马拦住官兵第一个开口的那位姑娘!囚犯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猜着,似乎那姑娘在这群土匪中地位颇高,他们的眼中开始重燃希望。
时逢笑冲到他们跟前,顿住步伐,大口张开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朝跪在最前面那女孩伸出了自己的手,女孩抬头神色复杂地跟她对视,迟疑片刻,才把自己满是裂口粗糙无比的手递了过去。
两人手一交握,时逢笑便使力将那一脸脏污的女孩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凑近一步,眼中眸光闪烁,像是在期盼什么一般,声音沙哑着开口问:“长公主平安吗?”
女孩闻言大骇,匆匆往后退了半步,警惕地注视着她,眼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我与她……”时逢笑急不可耐,马上摆手解释,她本来想说她认识唐雨遥,可又觉得这话说出口人家不会信,于是改口,“我很仰慕她,我没有恶意的!”
女孩认真瞧了瞧她的眼睛,似乎是相信了她的真挚,侧过身子,指了指囚犯群中央,话未出口,泪先坠落,只道:“殿下她发了高热,姑娘能救么?”
时逢笑闻言,眉头瞬间锁紧,快步过去拔开人群,囚犯们不敢不为她让路,等人散开呈弧形,她便见到了人群中央的情形。
三四个随从围着一个女人,每人手中握着撕成块状的囚服布条,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给中间那女人擦拭额头和手上的细汗。
皇都到青岳这一路跋山涉水,那女人脸色如死灰一般,惨白到毫无血色,可她的随从却依旧不敢松懈半分,她的发,她的脸,她的衣,她的鞋,都保持着干净……
时逢笑的心钝痛了一下,原来是因为病了被人藏着,难怪她之前没寻到。
她双眼收紧,认真看着,唐雨遥不似她初见那样皎如月华了,憔悴,消瘦,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儿,一看就是吃了很大的苦。
她被众人围着,眼里却只有安静躺着的那女人,耳中千军万马声过,世间风云苍茫变换。
数十双眼睛此刻充满希冀注视着她,时逢笑艰难地迈着沉重的步伐,抢了几步,踉跄着单膝点地,跪在唐雨遥面前,鼻头一酸,红了眼眶。
“唐雨遥,醒醒……”时逢笑伸出手,拉着唐雨遥的胳膊轻轻摇晃。
不似那晚唐雨遥要逃婚的时候那般用劲拽着人,时逢笑现在跟唐雨遥这些随从一样,动作谨小慎微极了。
昏迷的人正在梦魇中,额上细汗密布,眉头皱成疙瘩,惨白的脸五官扭曲,虽然紧闭着眼,却也露出了一副惊恐的样子来。
“唐雨遥……你醒醒……”时逢笑心口压抑难受,整个人凑得更近,几乎贴到唐雨遥的耳边,声音略带哽咽地唤着她。
她身旁的那女人,似乎听到了来自远方的呼唤,纤长浓密如蝶翼一般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时逢笑拉起唐雨遥的手,从一旁年龄稍大的老妇怀中接过了唐雨遥的肩膀。
心道:
风雨已歇,黑夜将至。
我到了,你该睁开眼看看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看时逢笑救下唐雨遥,开始甜蜜生活了,全文完——假的。
☆、狼窝
那日她们分别,唐雨遥只留给她一身穿着大红喜服的背影。
今日她们再相见,唐雨遥刚梦中惊醒,时逢笑那绯红衣衫便映入她的眼帘。
经历了一场生死,唐雨遥好不容易活过来,却瞧着当初那粗枝大叶脸上永远挂着笑容,天不怕地不怕连她也敢抢去拜堂的小丫头,很没出息的,哭了。
唐雨遥四肢疼痛无力,她艰难呼吸时,口鼻之间全是四周随风飘过来的血腥之气,一双狭长的眼睛定定落在时逢笑脸上。
亥时过半,月色清冷朦胧,她们身后不远处,人群已经点上了火把,跳跃的火光照见四周尸秽,不由得让唐雨遥打了个寒颤,回想起长公主府落难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