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女匪走后至今,除了派人送过晚膳就没露过脸。
真要同她成亲?还是已经怂了?
正当此时,门外忽有一行人脚步声渐行渐近。
影卫北月揖手后,悬身上梁藏好。
公主心中一跳方睁开眼,柴房的门又被人踹开了。
除了时逢笑和那个聒噪的丫鬟,还能有谁?
时逢笑踹开门进屋后,八喜立马从外面帮她关起了门。
她大步流星跨到公主面前,弯腰探手抬起那女人的下巴,眉头皱在一起盯着公主问:“你到底是谁?”
“你猜呢?”公主目光狡黠,迎上她的眼睛。
时逢笑嗤道:“你要不跟我说实话,我就保不住你了。”
“你保我作甚?”公主眨巴着大眼睛,似笑非笑。
“你要是皇后她妈的后人,怎么着也得是个郡主吧?我们家和你们家有仇,我们家的人欲要杀你泄愤呢。”时逢笑扔开她的下巴,一只脚踩到她身旁的柴垛上,架势凌人。
“哦?那你如何想?”公主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并不买账她的恫吓。
时逢笑看自己吓不住她,放下腿转而得意道:“亏得我机智,告诉他们我喜欢你,非你不娶,你明日同我成了亲,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前仇旧怨一笔勾销,你就安生呆在这里跟我过日子。怎么样?”
“好像还不错。”公主挑了挑眉。
时逢笑一听,有戏!
当即一拍大腿徐徐善诱:“我不计较你嫌我丑笨,日子久了你就知道我有多好。你也别嫌我出身,脑袋别在裤腰上,性命都成问题了,还顾这些干嘛对不对?”
“颇有道理。”公主答她。
时逢笑总算舒展了眉头,又道:“那既然要成亲了,你先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呗?这样我也好知道结的是哪门亲,以后下山打劫的时候,避开你们家。”
坐在柴垛上的人目光灼灼,盯着她的脸看了好半响,忽然莞尔笑了。
“你笑什么?”时逢笑盯着她,不解其意。
公主覆手站起身来,越过她走了几步,隔着雕花窗户往外瞧了瞧,坦言道:“你既然知道我不是荣苑的人,就该明白所谓家仇纯属胡诌。三日之内,齐天寨必定大祸临头。你想同我成亲化解危机,却怕是忘了,之前谁说,要将我先奸后杀的?”
时逢笑被戳破了内心真实想法,一瞬间蔫了。
这女人,不好诓啊!
合着刚才顺着她的话说,都是在捉弄她呢?
还能怎么办呢?她摊上大事儿了。
之前在正气堂一家人合计来合计去,终于猜到了一种可能性。
他们抢回来这人,绝无可能是蓝老夫人膝下的某个郡主,若真是直系亲眷被掳走,那老夫人不得原地爆炸,即刻调兵遣将打上山来。
齐天寨耳目不少,对时局门清。
排除蓝家人,能住进蓝家半夜抚琴还不被阻止的,只能是地位更高的。
当今皇后名义上母仪天下,母家的表亲却个个是无能蛀虫,早就失了大势。
时下各地藩王蝇营狗苟暗中勾结,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颠覆朝堂。
皇帝昏庸,奸臣执政,前有狼后有虎的,皇后杯水车薪,嫡出儿子刚受封皇太子就染上疾症一卧不起,时家人都猜测,朝中要起大乱了,皇后是将太子悄悄送回母家意图保命。
只时逢笑知道,她抢来这女人不是皇太子。
皇后前不久将膝下一女嫁给外姓远东侯,意图收拢兵权。
可成婚当日,长公主唐雨遥意外失踪。
这事儿是皇家秘辛,被压着鲜有人知,但婚期一延后,时逢笑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她这是把逃婚出来的唐雨遥给抢了回来啊!
老虎嘴里拔牙,齐天寨的确要招来灭门之祸了。
时逢笑,只是来确认她的真实身份的。
看对方如此说,那就相当于她猜中了,这简直比中了头彩还让人瞠目结舌!
当下这女人不松口,时逢笑心里窝火却不敢发作。
她立即凑到那女人身边,强行压下脾气柔声道:“之前是我出言不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一回?”
唐雨遥见她放低姿态,唯唯诺诺的模样,少了之前的嚣张跋扈,吃瘪的模样委屈巴巴,兀自觉得好玩至极,轻声笑开。
“寨子里有什么好玩的么?”
???
她答应了?!
时逢笑乐得差点原地跳了起来!
“有!好玩的多了!您想怎么玩?”她巴巴地凑上前,眼睛打转:“您方便先告诉小的您的闺名么?”
见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面的女人乐了,长袖一甩覆手而立:“好说,唐雨遥。”
噗通一声,时逢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瞳孔放大,心惊道,还真他妈是公主!
“怎么?吓坏了?”唐雨遥弯下腰,一张脸凑近几分,大大的眼睛俏皮的朝她眨了眨。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柔,听得时逢笑心神恍惚。
口吃道:“没、没有!”
“嫁给公主委屈了你?”唐雨遥想起之前她匪气十足的调戏自己,一双眼弯起来,眼神如同狮子盯上了猎物。
时逢笑欲哭无泪,苦着脸道:“不敢不敢!小的不敢!”
“那你还蹲着干什么?打算在柴房里拜堂成亲?”
时逢笑一惊,从地上爬起来,浑浑噩噩道:“现在就拜堂成亲?”
“准备一间干净的房间,三日后成亲。”唐雨遥随着她站起来的动作,往后小挪了一步。
她此话说完,时逢笑忽然听到梁上有动静,随后一抹黑影猝不及防地坠落下来,风声猎猎,身侧不远处,黑影在半空翻转几次,然后双足点地,膝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时逢笑惊呆。
黑影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十分清澈。
她扎高马尾,半张脸蒙住,时逢笑看不见她的模样,只听她急道:“殿下!使不得!哪有女子成婚的道理?!”
时逢笑看着凭空冒出来的少女,惊讶她如何得以入寨藏身梁上的同时,又顺着她的话,打岔道:“怎么就成不得了?在齐天寨就成得!”
少女一眼都没分给她,膝行着又往前挪了几步,伸手去抓唐雨遥的衣摆,手伸到一半,唐雨遥冷漠地扫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少女那只手便在空中顿住了。
片刻静默之后,少女喃喃道:“殿下……”
“行了,起来。”唐雨遥不咸不淡道,“本宫自有分寸。”
☆、手谈
从时逢笑确定了唐雨遥的真实身份后,不仅立即着手给唐雨遥安排了干净的住处,还变着花样讨唐雨遥欢心。因着唐雨遥一直作男装打扮,时家的人都默认了这是宫里出来避难的皇太子,对时逢笑趋炎附势的讨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天内,时逢笑带着唐雨遥把飞渺山玩了个遍。
赌牌喝酒,摸鱼打鸟,斗鸡走狗,样样不落。
每每玩得尽兴后,时逢笑就会巴巴地凑到唐雨遥面前问:“殿下,您还开心吗?”
唐雨遥嘴里吧唧吧唧啃着她洗干净的苹果,点点头。
囫囵答话:“还不错。”
得到肯定回答,时逢笑心里松下一大口气,这祖宗伺候好了,婚事一成,到时候齐天寨的危机那就是迎刃而解。
到了第三日正午,用过午膳后,时逢笑又凑到唐雨遥跟前,这次没有直接问开心不开心,而是扭扭捏捏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唐雨遥靠在红木椅子上擦干净了小嘴巴,才狐疑地问她:“你作甚?”
时逢笑嘿嘿一笑,瞧着椅子上歪坐的美人道:“殿下,三日到了,您要是开心的话,咱们晚上就拜堂成亲呗?”
“不急。”唐雨遥霍地站起身来,背着手往外走。
时逢笑吭哧吭哧跟上去,“殿下要去哪?”
“你那里有棋么?”唐雨遥一边往她院子的方向走一边随口询问。
棋自然有,那副玉骨宝棋,可不就是从唐雨遥逃婚期间所住的蓝家抢来的么?
可她能拿出来跟唐雨遥下不?万一唐雨遥一个不高兴,转身走人怎么办?
这三天内,随时隐藏在暗处的公主影卫,时逢笑可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在这守卫森严的齐天寨里,直接可见对方身为高手来去自如的程度。
要说唐雨遥不能逃走,那简直就是直接侮辱她的智商。
人家摆明了对土匪窝充满好奇,跟她刚落到这里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时逢笑这样想着,转头憨憨笑起来:“好像没有棋呢。”
听她说没有,走在前方的女殿下立马就顿住了脚步。
时逢笑没来得及刹住脚,额头直直撞上了唐雨遥的后背。“哎——”哟字还没说出来,她接到了唐雨遥回眸一瞬十分犀利的眼刀。
“再说。”唐雨遥声音冰冷刺骨。
完了,人家心里清楚有数呢!
时逢笑苦巴巴道:“有的有的,这就去给您取。”
两人走到时逢笑院子里,八喜匆匆迎上来:“小姐!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怪她嗓门大一惊一乍,时逢笑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耳朵,只怪自己这两天早出晚归,除了睡觉,都伺候着她身旁的这位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