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话不等他说完,“仙人”脾气不好的亮了剑,斥责道:“我不管你们朝丘之前有什么习俗传统,现在这个地方谁也不能进,也不能进行任何习俗,通通给我滚回家,否则小心我刀剑不长眼!”
这好一掷地有声的威胁,奈何此人背后队伍浩荡,个个身怀绝技,朝丘百姓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敢与其正面冲突,话多说不得,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他们当中肯定心有不满的,但是利害关系还是能分清。
赶走了好事的老百姓,这些仙人看向手握长剑的君安,还有他身旁一脸无害的南小回。
“带走。”为首的一声令下,身后随从随即出动。
君安护着南小回往后退了两步,小回挪着碎步,后背碰上了石刻雕像。
“你们想干什么?”君安怒问。
为首三言两语定罪道:“你们二人身为修仙中人,无视仙门规矩,擅自跑来此等是非大煞之地,我等奉长尊之命,将尔等抓回地牢,抗命者,格杀勿论!”
又是长尊!
君安一口白牙能咬断了他的脖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跑来撞自己的剑口,简直找死!
“我呸,我他娘地杀死你一口一个长尊!”
君安持剑而动,剑指封喉,一个抗打一排人很是威风,脱身周旋,英姿飒爽,沧澜宛若蓝色的游龙在几人中间飞舞,流色绝美。
只是短时间绰绰有余,长时间,不好说。
君安修为不差,到底是个孩子,招式变化不多,历练不够,眼前只凭着愤怒支撑□□步伐,时间拖长了,根本撂不过经过严格训练的金丹子弟,而且,以一抵十,真高估自己了。
南小回干看着帮不上什么忙,他手边没有趁手的武器,其本身也不喜欢打打杀杀,于是两人被捆成了小鸡,拎回了君家的大地牢里。
重见天日数来不过几个手指头的时辰,南小回再次回到了这个铁门铁栏杆。
第九十九章
君安被推到牢房里的时候,力道过大,脑袋磕到了墙壁上,特别响的一声,小回顾不上自己也被推得踉跄,忙过来扶他,牢房外的几个铁面无私利索的落了锁,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就离开了。
一句话没留,也没让可能发生的牢骚说出口,每个人的眼神都吝啬的收回,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孤零零横倒在地上浑身透着蓝光的沧澜。
幽蓝的颜色包裹着整个剑身,灵波震荡,颜色浓烈奔放,好像马上就要在眼皮子底下变出个人来。然而它只瞎晃悠了一小会,兴许是无人注意,堪堪灭了盛气。
“你还好吧。”南小回一手扶着君安的手臂,另一只手虚搭在他的掌心上,眼前,发泄了一通后,君安仿佛像泄了气的皮球,也弹不起来,眼里的落寞可见一斑。
君安似乎不想说什么,只没力气地摇摇头,两手抽出来撑地靠在墙上,心里郁堵着闷气。
他是不甘心被这么抓回来的,但是他好像也没什么力气和能力再跑回无厌关那儿,没有脸面也没有勇气。
自己技不如人,难道要站在血缘亲人面前承认自己的无能吗?
本身这样的想法也挺懦弱的,可他此时此刻也只能窝在这里叹怜罢了。
“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南小回小声询问,他抱希望君安能将心中的怨气说出来,因为这样或许能好受点。
“我们去了无厌关,恶人桥,然后看到殉道石,他们手里拿着石头,在进行一场仪式……”小回帮着他慢慢理顺那一团乱的思绪,虽漫不经心,却是在帮助他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接下来应该说什么,从而告诉自己到底发什么事情。
“无厌关——”
君安噎着嗓音说出三个字,他抬眸,泪花始终都盈满眼眶,朦胧浮现出他瞳孔之下的隐忍。
“我看到了化灵珠。”君安说完停了好一会,说道:“化灵珠是我朝丘独家炼制的一种灵器,它能根据被测人身上砸出的颜色测出此人道行。”
君安说了颜色,南小回联想到君安失控那会他看见的五彩斑斓的彩烟。
“化灵珠用法简单,只需一点力气就能让它发挥作用,那些石头砸上去……”
后面的话不用说也明白了。
就那么砸上去……
朝丘是以炼器为长的,他们世代出锻造奇才,三百六十行的古灵精怪每年都像小笋尖尖儿似的冒出来,隔段时间便给朝丘君姓仙门来个震惊全武林的大杀器。
通常锻造这种杀器耗费的心神不是寻常人能比的,所以偶尔为了调节这种紧绷的神经状态,这些神人没事会练些小东西解解闷,化灵珠就是在这种状态下诞生的。
制作材料简单,玻璃质地,小巧玲珑,颜色丰富,不占地方,用来玩玩没有杀伤力;有时候门中弟子跟谁有个小矛盾,如果是道行明显低下的,当着众多弟子的面,用化灵珠砸他身上,看化出颜色后,借此嘲笑并猖狂大笑,十分欠揍,可谓是一种欠打的极佳乐子。
由此可见,化灵珠除了能激起同门之间相互追逐打闹,也并没有其他出色的作用。
当然,往往不起眼的东西,总在不经意的时候起到莫大的作用。
化灵珠好玩无害,朝丘子弟几乎每人身上都会带上一两个,冥冥之中,已经变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
君安是朝丘的子弟,他怎会认不出化灵珠。
化灵珠最稀有的颜色是红,其次到金,因为通常能被化灵珠砸出这两种颜色的人,就代表此人道行令人惊叹。
而在朝丘,灵法能达到这样级别的,除了君志宁,还有谁能?
倘若君安没有事先被注入亲人可能死亡的消息,那他在看到从地下冒上来一缕金色的时候,就不会有“那是父亲”的暗示。
一个人好久不回家,某一日突然回来了,原来熟悉的家园不见亲人,而一场异变发生在其中,不得不叫人胡思乱想。
所以,君安的一家都死了吗?被埋在无厌关,那个相传恶人遍地,世代受诅咒唾弃的地方。
倘若寿终正寝,一一生顺畅,到底是死而无憾;可是死于非命,还被冠以恶名,世人不解,而将遗臭万年。
南小回哑然,张了张口,此时,他再说什么也索然无味了。
——
另一边,李尚年的暗室里,彦周的金色翅膀偃旗息鼓,整个人没精打采地歪倒在墙边桌角,他双手被缚,上等的道庄法器,只要他挣扎,这道捆绳就会缠的他越紧,时间过长,血液不流通,这双手就别想要了。
被关了两天,李尚年一滴水都没给他喝过,嘴巴干的都起皮了,旧日好颜色就在这短短两天的时间里被消磨的一干二净。
好在不是凡人,不论妖功神功,命还有一条,不会这么快死去,而且,李尚年也不会让他死。
暗室的烛火忽明忽暗,跃动的火苗映上头顶的白墙,一闪一闪,像个看笑话的鬼魂,有时也像一个血盆大口惊叫的巨嘴。
这间屋子安静极了,任何声音在这里都逃不过寂静无声,彦周一动不动,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夜晚。
呼吸被控制地缓慢而细长,彦周的胸口好一会才起伏一次,他靠在那儿,眼睛闭着,几缕头发沿着他的下颌散落,有些许从额头滑过,盖在他长翘的睫毛上,未引起一丝一毫地颤动。
彦周的肤色是那种冷白,无论睁眼闭眼,皆寒意沁透,就算是微黄的烛光也不能融化他那与生俱来的冰冷,他像个没有生命的人偶,周遭泡在静水无声的寒潭里,又似蜷缩在母体腹中的胎儿,纯净无暇,与世无争。
也只有在这等如死一般寂静的时候,彦周才有一丝丝放松,才又谨慎地回忆着某些时候。
他跪坐在黑暗里,只有头上一束光,斜斜的笼罩在他身上。
深海一样无边无际的黑色之中,传出一个声音,似乎是在询问他。
你想好怎么做了吗?是死还是继续活?
这世间,但凡有论生死,永远逃不过这个亘古不变的难题。它看起来是个选择题,左手放着生,右手握死,。一个人若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前方是万丈悬崖,回头路满是荆棘,他便到了寻求生死的地步。
向前一步是死,向后的退路是艰难的活。
看似很简单的选择中,往往都暗藏着无力挣扎的纠结。
生无可恋是真的生无可恋吗,身边有亲人有友人,满园欢笑和对酒当歌,哪一样不值得留恋,世界上这么多美好的事情,与痛苦相伴相生,愉悦与心碎交错前进,一样的炫彩夺目。
百年回首而望,这心酸苦甜皆是宝藏,人的一生,哪能抛弃这些呢?
看开潇洒的文人骚客,与世脱俗的闲散人士,一辈子也就百年之久,高兴一天是一天,喝酒聊歌,当然是余生首选之乐。
可放到彦周这,事情貌似变得复杂了许多。
人生短短数十载,可是,若人生有十万年朝夕之久呢?
若苦与甜不是交错前行,有一日心悦悠然,十万朝夕皆为苦行呢?
凡人多加思索便能看开过往,云淡风轻。因为一辈子也就那么长的时间,烦恼早随那一闭眼的轮回而忘却,谁人会记得身前生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