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安无奈却只能抬脚迈步,听了小回的话,一脸质疑,“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南小回心里这样想,嘴上如是说:“你看你,还是朝丘的孩子呢,这种名耀地方的特点都不知道,真该出去多走走了。”
这趟出门出的,南小回面不改色地瞎扯水平可谓是进步出挑。
不过闭目塞听,二人插科打诨挪出家,误打误撞接近了真相。
真相总是残忍,飞刀带针的,往往把人伤的体无完肤。然而有时候人们期待着某种程度上的沉冤得雪,以给受伤的心灵一点慰藉。
可是君安得知的这个真相,处处带刀。
这真相一点也不手软。
朝丘的大街小巷和往日并无异样,人们听说朝丘失了仙门,只是短暂的惊呼一下,随后得知有更厉害的进来,阴霾的心情稍稍平衡了些许。
普通老百姓的愿望横竖不过平安二字,这是人之本性,谁会埋怨。
只是有心人看不得无心事,绕不开心中的怪圈,把自己捆得结结实实套进去,扒开了一小扇门,还不愿意出去。
君安看到这热闹的景象,哪会心情好,他想的都是别人出门拖家带口,笑口常开,自己家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是生是死也没定论,怎么笑得出来。
实在讨人不开心,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南小回隔着甜米香都闻到了君安身上的怨气,说道:“君安,你看。”他指着前面几个小孩子围着一个摊位,兴高采烈的蹦跳叫嚷,“我看那群小朋友很高兴啊,东西一定很好吃,不如我买一个给你?”
君安懒洋洋地扫了一眼,兴致缺缺,“糯米糖串,小孩子才喜欢吃的东西,我才不要。”
听他能跟自己回绝,南小回趁机问:“那你喜欢吃什么,小孩子的口味最好了,你还有比他们还好的珍藏吗?”
君安:“我喜欢我姐闷得荷叶香鸡,这大街上谁会做吗,那是朝丘的绝版,谁也学不来,什么糯米糖串,珍珠包子,还没有小瓶儿的蛇汤好喝。”
若是谈美食,君安报上一桌子菜有一大半是来自家里面的,自家姐姐不仅是做菜高手,老爹手艺也不差,就算是小瓶儿,一锅乱煮也懂得每次都来点创新调料,尝试做出人间更黑暗。
只是,人不在,美食就更别说了。
南小回紧急闭嘴,从他嘴里听到姐这个字就知道打不住了,万一勾起了伤心事,岂不白费了这趟出来玩的心意。他笑笑,说:“我们往前走一走,我从来没来过这里,想多看看。”
他生怕君安说出“那你多看看,我先回去”的话来,兴高采烈地拉着人挤过人群,嘴里也不提出来听消息的事,败坏心情。
两位各个摊子小站一会,没停下来过,这时,有个队伍朝他们这边走来,途径的街边,零零散散一些人收了摊子,加入到队伍当中。
队伍中几乎是没人都背了一个篓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
南小回谨记薛焕说往人多的地方挤,铁定热闹,于是道:“我们也去看看吧,怪热闹的。”
君安看傻子似的,说:“你确定吗,他们是去无厌关,走恶人桥,一年一度的‘出恶气’活动,一群人像傻子一样在马路上扔石头,骂的粗俗低鄙的话,伤耳朵。”
以前君安凑过一次热闹,看完觉得浪费生命,发誓绝不掺和这种破活动。
“无厌关,恶人桥?听起来挺好玩的,我从没见识过。”他眼睛放了光,惹得君安不好拒绝。
第九十七章
“出恶气”队伍逐渐壮大,从刚开始的全是男丁,后来也零碎进了几名女子,女子粗布衣衫,头巾裹紧,吊拉着双眼,看起来凶悍异常,不似寻常柔弱女子,居然也丝毫不违和。
这队伍里除了各路“英雄好汉”,还混进了不少凑数玩闹的小屁孩,他们年纪小,个子矮,背不动竹筐,就手里攒几颗石子,嬉笑打闹着,还没到地方就已经抛完了手中的“武器”。
南小回和君安混着人群往无厌关走去,队伍行进途中兴致高涨,喝彩戏唱声一刻不停,真像在过一场祈福祝贺的节日。
众人唱着闹着临近无厌关,已经看到那扇标志性的石门,石门顶上插着一面黑色的三角旗,旗面上飘扬着几缕潇洒难看的笔画,在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浸透出一股邪恶逼心之感。
石门上三个大字无厌关,左右两旁并未砌有城墙,一眼望去,从外到里,与寻常村镇并无不同,就是破败了些。
人迹萧瑟,路途无望,这种鬼地方哪里能叫人出口恶气?
南小回在储存的知识宝库里迷了路,本着求知的心,请教君安,君安土生土长的朝丘人,一些古老的地方传说都是流淌在血液里,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
“无厌关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这原来是朝丘里面的一个小城,传说闹了几次邪灾,火烧了三次,房屋都倒塌了,百姓做了妖邪的陪葬品,死尸堆得百尺高,不久传出闹鬼,因此这地被称为鬼城,后来便再没人住了。”君安一口气平铺直叙说道:“闹鬼的地方活人是不敢进的,于是那些江湖匪贼祸乱,恶人煞鬼,走投无路都到这儿来,偷的半生命,久而久之,这里又壮大兴起,恶徒丛生,成了个真正的恶人窝,扰的周边不得安宁,后来道庄为平息祸乱,把无厌关所有恶徒都给杀了,一个也没放过,血流成河,完事后还施了法阵,圈禁灵魂,永世不得超生。”
“这哪里是个好地方……”南小回感慨,“那他们跑来出什么恶气,不应该躲得远远的吗?”
“他们是替先辈祭往生安宁,也告诫子孙后代,为人作恶,会年年被人唾弃,日日被人踩在脚下的。”
南小回眼神灵魂一瞥:“踩在脚下?”
“嗯。”君安哼了一声,“村镇那头连着外界,城镇相通,车水马龙,这是一条捷径,反正此地有道庄法阵镇守,不会出问题的,所以人们在这里走来走去,脚底下踩得都是人的尸骨,我爹说,做坏事的人会永远被人踩脊梁骨,生生世世都抬不起头。”
他虚眯着眼睛看着南小回,声小吓人道:“你现在脚底下踩着的不知道是哪个恶人的骨头呢。”
南小回恶寒,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从前恶人之多,尸骨堆得万丈高,后来塌了,地上绵延百公里,不稀奇,反正大家都踩着,不要害怕!”假惺惺地吓完南小回,君安还马后炮地安慰他。
南小回回笑着,“谢谢你啊。”
“小意思。”
朝气前几天下过一场雨,后来又出了几天大太阳,现在正值夏季,天热的只一会就会把重新潮湿的土壤晒得龟裂,且硬板的很。
队伍过了无厌关就开始扔石头了,到处砸,一行人顿时分叉了好几道,熙熙攘攘的,石头丢在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如雨点密集地砸下,丝毫不逊色激动的人们激昂的叫喊。
南小回和君安跟在主队伍后面,因为主队伍肩负重任,后面有“大事”要办的。
“前面过个恶人桥,恶人桥后面就到殉道石了。”君安说道。
南小回随他指的方向看去,看着不太远,大概还有百米的样子,能看见一座桥,想必是君安口中的恶人桥。
“恶人桥……”南小回细细品味着,问:“为何起这样的名字?”
虽说这遍地恶人尸骸,取这样的名字听着还是有些不吉利。
“恶人桥是座月牙桥,桥底下不是河湖,是坟坑,坟坑有多深我也不知道,反正底下尽是雾,看不见底,不过猜想下面无非是腐烂的骸骨,骷髅头,横七竖八的躺着。”
那场面想象得起,很绝望,很窒息。
南小回道:“那殉道石是什么东西?”在他的初步理解中,这玩意应该是一块石头,可能是一块巨大的、非比寻常的石头,有可能是镇压邪恶的宝贝,或者祭奠英雄的丰碑。
“那是一块石塑雕像。一个人只有头是完好的,脖子以下全是骷髅,被绳索圈着,是个死尸像。”
总而言之,死尸作忏悔状,然于事无补,五脏六腑皆化为腐败。
南小回又问:“如此惨烈,去哪里干什么?”
君安:“砸石头。”
三个字言简意赅,又一次震撼到了南小回。心道,这朝丘的百姓还真对砸石头情有独钟。
殉道石也称忏悔石,那是当年道庄平息祸乱之后,为了消匿此地的怨气而作的一个威慑。恶人消灭之后还不够,怨气积压到一定程度会以另一种形式再次爆发,而如此可怖渗人的雕像便能镇压怨气,以恶制恶。
民间还有一种说法,丑能吓死人。
“到了。”随着君安的说话声,南小回脚底站稳,堵在一群人肉墙后面,就着空隙看到了那传说中的殉道石。
果然是块实实在在的石头,不知是哪个匠人的匠心独运,把人头鬼身的石像雕的栩栩如生,让人瞧一眼便心惊胆战,眉头紧蹙。
不过,这陈年的老石头到底是经历了风雨的摧残,雕像上面除了被人为石头砸出的石坑外,唯一是人的脑门还被雨水刷的锃亮,幽幽的泛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