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新奇的切入点让白舒忍俊不禁:“一个比喻而已,这样,如果你要乐或者,那么赵国就会亡。如果你希望赵国继续存在着,乐就要死——就假设乐是赵王的嫡系,也是唯一剩下的那个血脉如何?”
因为涉及到了大逆不道的比喻,白舒压低声音以确保只有自己和喜能够听见。同时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喜,在做出比喻的时候不动声色的试探对方。
喜对此毫无察觉:“大概,是天下?”他认真的想了很久,在白舒几乎要忘记他向喜提出这个问题时,给出了答案,“乐虽然是我的弟弟,但是如果和这个世界万千百姓比起来,果然还是微不足道的一人而已。”
“那乐会非常伤心的哦~”这个问题从来没什么正确或者错误的答案,自然也就无从判别对错,“等着未来喜长大了,会是一个非常好的父母官呢。”
他已经能够预见到喜的未来了:“喜会娶一个或许不够贤淑但一定够爱你的妻子,生好几个孩子,有儿也有女。会成为受当地百姓爱戴的一方父母官,政绩平平但也不会有什么大危险,然后看这儿子女儿嫁娶,有了孙子孙女。”
这是这个时代最普通的一生,却也是乱世中极为难能可贵的一生。
“什么嘛,”喜注意到了路边标着比邯郸米价要高出四倍多的米价,心中想着事情,嘴里却是和白舒继续纠缠的话语,“那如果我选乐呢?如果选择了乐,我的人生在兄长看来,又该是什么样子的?”
“这可没有什么如果哦,”白舒笑着摇头,“既然喜选择了天下,那就只能知道一个答案,否则就算是作弊啦。”
说着,低头看因为听到自己的名字,又复抬头看着自己和喜的乐。
对此,喜瘪嘴,换了个新的话题;“兄长不愿说也就罢了。只是这雁北的米价,为何会如此之高?”油价也就算了,但是作为主食的米粟,价格着实不该如此之高,“难道不能开仓么?”
“这已经开了啊,”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偷听来的消息,缓缓地摇头,“只是雁北常年受夷狄侵扰,作物产量本就不高,还年年需要向邯郸供奉多半,粮仓中粮食本就不多,如今这四倍,已经是雁北守将尽自己所能后的结果了。”
这话说起来,其实听悲伤的。
“那普通百姓家改如何是好?”喜不解,“等等,若是已经开仓放米,那这些摆在店家的米......”
看着篮筐中堆积的旧米,满面不解:“又是从哪里来的?”
“谁知道呢,”白舒嘴上这样说着,眼神却有意无意的扫过了那些身形健壮,守在铺子外面的汉子,“或许是地主家的余粮吧。”
“地主家的余粮?”这过于精准的比喻浅显易懂,但在明白白舒所指的同时,一股愤怒和不满萦绕在喜的心头,“同为雁北的百姓,他们为何要以这样高的价格卖出?这些明明都是旧粮,他们也好意思?就没有人来管管他们么!”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吧,”白舒扯着喜,口气听起来十分无所谓,一丝半点儿的怒意都没有,“又没有命令规定不需这样做,既然这样做没有触犯赵律——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这话说的挺对的。”
白舒瞅了一眼喜:“就算知道了,你又能做什么呢。”
“兄长就一点儿都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白舒无所谓道,“我自己的日子都没过清楚呢,哪里有空去管别人。更何况,我又不是赵人,赵国就算是亡了,也与我没有半点儿关系吧。”
第168章 番外 — 箜篌曲
从集市上回府,路过主殿门外时,白舒听见了房间内的争吵声。
“大哥?”被向后扯了一下,冲在最前面的乐不解的回头去看自己的大哥。反倒是同样听见房间内争吵内容的喜,松开了牵着白舒的手,主动牵过了乐。
他将一脸茫然的弟弟拉到身后,对着白舒微微躬身:“兄长既然在意,就去问问吧。”他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我送乐回去就可以了。”
白舒僵停在半空的手在虚空中握了握,顺手插回了口袋中:“抱歉啦,”左手在空中挥了挥,对着被喜拉到身后的乐打招呼,“明天给你赔礼道歉,就只有这一次,好不好啊乐?”
“不要!”尚还年幼的乐鼓起嘴,将自己的不开心全部展露在了表面,“说好今天大哥要陪着我一起睡的,大哥你说话不算话,是要被坏人叼走的!”
乐的话已经十分冒犯了,听见乐对白舒的无礼,他的话刚说完就被喜用力扯了一下:“你怎么和兄长说话呢!”
喜的口气并不很友好,这让乐的神色越发委屈了。但被惯大的孩子从来都没有‘不敢做’的想法,他很快从惧怕中拔出,抬头瞪了喜一眼后,用力挣开了自己亲兄长的手:“才不要和你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奇怪家伙一起呢。”
他不顾自己因为用力挣脱而红起的手腕:“你是谁啊,莫名其妙跳出来说什么是我的二哥,乐才没有二哥呢,只有大哥!”他说着,小跑到了白舒的身后,用之前挣脱喜的手主动牵住了白舒的手腕。
其亲疏与信任,昭然若揭。
喜倒是没有很伤心,实际上他脸上的表情只是越发的‘不赞同’和嫌弃:“你给兄长添的麻烦够多了,近日我就不该......”
“喜!”眼瞧着喜就要开始训斥乐的白舒,急忙出声打断了他,“乐还小呢。”他单手按在乐的头顶,在劝阻了喜后,又蹲下身看着乐,“喜是你的嫡亲兄长,对你的意义就像是你对三丫,所以以后不可以这么说话了。”
“三丫也没有很重要。”乐小声嘟囔了一句,“她都有娘了,干嘛还和我抢大哥?”一边说,一边仇视的瞪向喜,瞬间就把这人和‘同自己抢大哥’画上了等号。
“乐?”白舒无奈的笑了,“这种时候,之前我是怎么教你的?”
小男孩儿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大哥,不情不愿:“那你要怎么补偿我?”没有松开抓着白舒手腕的小爪子,试图讨价还价,“先说好,我承认的兄长只有你一个,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家伙,三丫给他就算了,你不行!”
这种只有小孩子才能说的理直气壮的独占欲,让白舒哭笑不得:“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邯郸么?”看着自己蹲下身后,刚好和他视线能够持平的小家伙,“喜是从邯郸来的哦,大哥罚他今天给你讲讲邯郸的样子如何?”
“哎?骗人的吧!”乐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喜的身上,“为什么这种还没有大哥你好的家伙,会是从邯郸来的啊?等下,为什么他就不在雁北生活啊?”乐早已不记得他们初来雁北的那些日子了,在他的记忆中他就是雁北土生土长起来的人。
白舒笑着起身,将对因为好奇而暂且遗忘了之前不快的乐,再次交给了喜:“虽然还小,但是小孩子也有自己的主意啊。如果你一定要强求的话,他只会更讨厌你的。”
他说的是之前喜主动拉走乐的举动,然而读懂了白舒言下之意的喜不以为意的撇嘴:“有没有什么关系嘛,”同样不爽,但是比起乐,喜还是维持了表面上的平和,“反正他说的也挺对的,和兄长比起来,他也不怎么重要。”
“喜!”白舒蹙眉,“这话不能乱说。”
对此,喜做了个‘闭嘴’的动作,牵着正好奇打量他的乐离开了主院。
而白舒拍了拍起皱的衣服,觉得养孩子真实超级麻烦啊——所以果然养这两个就够了。
【你这叫做养?】系统发出了嗤嗤声,【放羊式的放养才是真吧。】
对于系统的打趣,白舒哼了一声,转身朝着主院走去:‘所以,小孩真的很麻烦啊。’他侧耳倾听,即便隔了这么远,却依旧还能听到不远处自房间内传来的争执声。
自廉颇离开雁北已有两月有余,邯郸对雁北新任将领的调令一直未到,眼瞧着雁北无首,又即将入冬,整个北境的人心越发焦躁了起来。
这样的氛围也影响到了驻守的将领,几乎没一日都能够听见府上那些群聚的高官们争执不休的声音,从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到粮饷驻防等大事,都能够成为他们争吵的焦点。
而最近的他们争执不休的地方,是即将到来的冬日。
岂码在听到他们争执的话题前,白舒是这样想的。
“......和整个雁北比起来,那几个村子无足轻重!”说话的中年人眼眶微红,“若是能用几百人的牺牲换来整个雁北的太平,有何不可!”
白舒的后背贴在石墙上,冬日的沁凉刺入脊背,直入人心。
“你疯了么,”有人同意,自然也有反对的人,“若是被他人知晓了你这个决定,你就算不是千古的罪人,接下来的百年内也会成为世人唾斥的对象。”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最初说出这个想法的男人声音哽咽,“没有粮草,没有足够的兵甲,甚至邯郸那边儿连将领都没有派来——没有出兵的指令,我们任何的动作都是错误的,是可以被论以反叛的啊。”
这样艰难的局面,让一群大男人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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