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维因倒是爽快地答应了蕾莎。他解下沉重的背包,把它小心翼翼地搁在还算结实的墙边,点燃手中的马灯,从大门开始向深处搜索。摇曳的灯光驱散了在墙边和地板上落户的无名昆虫,也驱散了淤积几个世纪的黑暗。
在东北角的墙根下,斯维因又发现了一堆焚烧过的书籍。表层的纸卷和木制书壳早已毁得七零八落,不难想见,几个世纪前的劫掠者和后来的流民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当作柴火燃烧取暖的。
斯维因在一旁蹲下,小心翼翼地拨开表面的灰烬和残片,往书堆深处翻找可能“幸存”的没被烧掉的东西。触到书堆底部时,斯维因突然发现,那片地砖按压起来的感觉和周围不太一样,似乎要稍微松动一些。
自幼被民间传说滋养起来的探险情结又开始作祟。斯维因马上清开覆盖在方砖上的书册,期间不忘把还算完整的古籍小心翼翼地取出。
出现在他眼前的方砖乍一看没什么稀奇,但在马灯近距离的照明下,斯维因倒也发现了一些端倪。方砖的一角有个不起眼的缺口,斯维因试探性地用手指勾住那个缺口,往上一提,花了点力气将那块方砖揭了起来。只见方砖底下还是一层砖,但表面露着一个锈迹斑驳的圆环,圆环连着的铁链埋在砖下,不知通向何处。
没等向前辈和导师报告,被无法抑制的好奇心驱使着,斯维因拉动了圆环。只听见地砖深处传来沉闷的“咔哒”声,沉睡已久的齿轮组颤动着开始运转。离斯维因不远的墙角处,看似严丝合缝的砖墙上,宽两尺、高六尺的一方墙体缓缓向上抬起,出现了一道狭窄的暗门,迎面扑来的陈年尘土引得斯维因不住咳嗽。
暗门打开的声响令萨德兰和蕾莎同时回过头。
“什么情况?”蕾莎刚想训斥斯维因不经考虑的举动,却被墙后出现的密道牢牢抓住了眼睛。“这是……”
萨德兰举起马灯,快步靠近那神秘的暗门,也顾不得责备斯维因——要是有意外收获,说不定还得表扬他的观察细致。墙后是一段螺旋攀升的阶梯,从位置上看,应该通向银湾塔一角的侧塔。
年长的考古学者略一思忖,果断下达了指令:“我们上去看看。”
蕾莎皱起眉头,刚想提醒导师贸然前进的风险,可一看萨德兰已经走进了暗门,两眼放光的斯维因紧随其后,只好暗自叹了口气,无奈地跟了上去。
顺着阶梯登上侧塔时,可以从墙上的石窗远远看见银湾稀疏的船影。侧塔顶楼的圆形房间狭窄昏暗,三人借着手中的马灯才看清眼前的景象:房间的一角摆着两个用蜡和漆封存的木箱,紧挨着空荡荡的面包筐和水缸,上面结了一层层蛛网。
而在房间中央的书桌前,垒起的书籍和翻到的空烛台边,伏着一具早已化作白骨的尸体,夹在指骨间的鹅毛笔还停在羊皮纸上。
“啊,是古尸!”斯维因小声惊呼。这倒不是因为害怕,反而更像是兴奋。
萨德兰靠近那具遗骨,上下打量了几眼:“尸体完整,没受到外力伤害,看来是自然死亡。”
斯维因对导师的崇敬又多了几分:“您这都看得出来啊,真厉害。”
“我在改行干考古之前当过几年验尸官。蕾莎没跟你说过吗?”
萨德兰没再搭理斯维因,而是将视线转移到桌面的羊皮纸上。他小心翼翼地抽出那一卷羊皮纸,边庆幸这份宝贝并没有被战争和时间摧毁,边从头阅读上面的文字。
“我陌生的读者,你们看到这些文字时,或许我已经死去了十几年,或许玛伦利加已经陷落了好几个世纪。
在我活着的时候,我孑然一身、默默无闻,你们也无需知道我的姓名。
不久前,我还能听到银湾塔外的喊杀和哀嚎,嗅到玛伦利加街道上流淌的鲜血与烟尘。
但现在外面已经回归了平静,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把自己知晓并体验过的一切忠实记录下来,包括我的朋友们的故事以及这座城市过去的影子。
赶在库尔曼人攻进银湾塔之前,我藏起了一部分珍贵书籍、私人信件和官方档案,连同我所写的东西一起放进了箱子。
这就是我给玛伦利加留下的遗产,希望来自未来的你们也能看到我眼中所见的光景。”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写作bgm:Their Return - Marvin Copp(来自游戏Enderal,指路steam。这个游戏的剧情很棒,ost也超好听der)
出现的几个人物不用记,反正这章之后就不出场了_(:з」∠)_
玛伦利加这个虚构城市其实参考了威尼斯、佛罗伦萨等城市的中世纪形态,还有巫师系列里的诺维格瑞等。这个开头也是受到十九世纪历史学家提出的“新西兰来客”意象的启发,虽然跟人家比差得远了……
☆、第二章 三世纪前的初遇
海港区的十来家酒馆里,我最常造访、赊账也最多的是一家没有名字的店面。门口的招牌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一艘三桅船,像是老板小女儿的手笔。
那位老板早年间当过水手,乘小船捕鱼时被鱼叉戳瞎了一只眼。因为害怕吓着自己的孩子,他总是戴半边眼罩,这反倒让新客人常常误以为他是位从良的海盗。我每次攒够钱把账补上时,他就会咧开嘴干笑两声,扭头吩咐后厨的伙计给我送半块面包。
——银湾塔杂记·海港区平民的饮食与消遣
玛伦利加海港区的夜晚比白昼少了几分繁忙,但这不意味着它会多么安静。相反,入夜后这里的嘈杂充满了别样的活力——无论是从码头过来的异国水手、住在附近的渔民和工人,还是平民区甚至贵族区的三教九流,他们都热衷于在这个一年四季有海风吹拂、总是泛着鱼腥味的地方消磨时间。
酒馆里通常会摆上两三张牌桌,要么赌色子(极可能被出老千的陪酒女诓去一半的酒钱),要么打几副被一茬茬客人的手汗打磨过的纸牌。如果你追求的是下棋之类的“高级消遣”,老板和酒馆常客通常会讥笑一句:“那你该去托雷索家开的‘玫瑰圣堂’看看,那些漂亮姑娘的一块丝帕就抵得上穷陪酒女的通身家当。”
这一个夜晚亦是如此。
被戏称为“独眼龙”的老板擦着油光锃亮的旧柜台,时不时和相熟的老主顾搭几句腔。一个醉汉趴在柜台边,软得像一摊泥。通常情况下,老板并不乐意接待这种明显酗酒成性的客人,但这人一没发酒疯,二没欠账,也就随他去了。
从门口进来新客人的时候,老板抬起头,刚想习惯性地招呼两句,却见那人四面张望了一下,径直向台边的醉汉走去。
——是来找人的?
老板忍不住多打量了那人几眼:黑色的连帽斗篷挡住了大半张脸,底下是一身贵族区年轻人时兴的装扮,飘逸的阔袖衬衣和紧身马甲外扎着皮革制的护腕和剑带,上面的暗纹和那双及膝长靴匹配成套;装饰性的佩剑悬在腰侧,比城市守卫的标准佩剑要短一些。
怎么看都是有背景的世家子弟——老板暗自下了结论。他也见过这种人,在家里被陈规旧俗或无趣的婚姻压抑得猛了,便乔装打扮跑到海港区这种没人认识的地方,花一点钱过半天自在逍遥的日子。
不过,眼前这位神秘的顾客好像不是自己见过的那类人。
打扮讲究的陌生人架着那名醉汉的肩膀,稍微用了点力才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醉汉仍浸在酒精的海洋里没醒过来,两腿和身躯都是瘫软的,还抽着肩膀打了个嗝。
察觉到老板的视线,陌生人半转过身,斗篷下依旧只露出小半张脸,老板看不到对方藏在阴影里的眼睛。
“我是来接我叔叔回去的,希望他没给您添麻烦。他欠了多少酒钱?”声音清亮,听起来像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老板迟疑了几秒:“他已经付过——”
话音未落,年轻人从斗篷下掏出个半只手掌大小的钱袋,轻轻放在老板面前的柜台上,薄薄的麻布后隐约透出钱币的轮廓。
“——账了。”老板对着钱袋眨了眨仅剩的那只眼睛。
神秘的年轻人似乎对他笑了一下。
这时,老板突然注意到年轻人的衣襟前挂着什么东西。金属的反光在他面前一闪而过,好像是一枚蛇形的吊坠。
——蛇形吊坠?
老板马上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您慢走。”他拘谨地补了一句。
“谢谢。”
除了这句话,年轻人没再说什么,开始连拖带搀地扶着那名醉汉往门外走去。
从海港区大门延伸到码头的运货通道大多平坦结实,平路之外则是用鹅卵石铺开的空地,凹陷处填满了黑色的污泥。
艾德里安搀着那个醉汉,经过一群群靠在墙边插诨打科的水手、满脸堆笑的小商贩、换岗后过来喝酒的守卫,在码头僻静的角落停下。身边就是通向城市下水道的铁栅门。生锈的铁栅门半敞着,里面黑黢黢的,透出一股阴森的凉意。
此时,艾德里安已经完全收敛了先前露出的所有表情,面色冷得像他手里的短剑。他侧过身,冷眼看着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醉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短剑楔进了对方的身体。
相似小说推荐
-
宿愿 (爱吃笔的土土) 晋江2020-08-10完结江奕觉得,有些人逃不开,那就不逃了宋子言觉得,有些人捂不热,那就继续捂莫离觉得,有些人要离开...
-
蔷薇花禁 (禅梵生) 2020-09-27完结1532 4730祁宴养了一只叫佐隐的血奴,通过检测这会是一个血统普通的平民,于是祁宴决定在他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