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槿桥却是有点意外,她回头看向丘顶的宇肆懿,她以为不管刚才宇肆懿射到的是什么应该早已毙命,没想居然还活着。她看着挣动不停的野兔想蹲下把它抱起,宇肆懿几个闪现就到了她身后,道:“小姐心善,它能遇到小姐,想来也是福气。”
南宫槿桥蓦的顿住,伸出的手缓缓收了回来,“它会受伤,不是因为你吗?如若你不射伤它,它又何须我救。”
宇肆懿勾起嘴角,“那么小姐是救还是不救呢?”
南宫槿桥垂眸看向地上还在挣动的野兔,默然无语。
宇肆懿蹲下身夹住贯穿在野兔双腿上的草梗一下扯出,野兔颤动了两下后颤颤巍巍地钻进草丛中很快就消失了身影。南宫槿桥只是静静看着他动手,既不出声也无动作。
“你可知它这一走,绝对活不了。”宇肆懿站起身看着野兔消失的方向,“如若不是你的犹豫,你本可以救它。”
南宫槿桥似突然爆发了般,吼道:“若你没射伤它,它又怎会死?”
宇肆懿笑了笑,“南宫小姐,我没杀它,杀它的——是你。”
南宫槿桥退后了两步,“我没有想过要它死。”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宇肆懿松开手中草梗,沾着野兔鲜血的绿色被风一吹摇摇荡荡地落入了一片绿意中,红得扎眼,印在南宫槿桥的眼中好似一缕血丝……
第36章
冷怜月一手负到身手走到院中,看着院里练剑的宇肆懿,一招一式都是他教的,只是他却甚少看到对方练,他曾经问他不练的原因,宇肆懿当时说:“悟性不够!”说完笑了下又继续说:“总不能丢你脸,等哪天我懂了,我就练给你看。”
但此时明显对方还是没懂。
最后一招毕,宇肆懿收剑而立,他朝冷怜月笑了笑,把手中剑举到眼前道:“为什么不管谁使剑最后都要有个收招动作?”
冷怜月想了想,回道:“好看?”
“……”
宇肆懿抿嘴捧场地点头,“有道理。”说完舞了个剑花,准备再练一遍。
冷怜月走到一旁的石桌前坐下,负着的手放到桌面,手中豁然握着一把玄色折扇。
时间慢慢滑过,冷怜月从宇肆懿的剑招中看出他心中并不如表面般平静,一想也明白了,启唇道:“南宫家大小姐没答应你?”
宇肆懿挥剑的手顿了一瞬,又继续接上招式,只是剑势却突然猛烈,双眉拧起,手中的动作越来越快,院中似刮起一股妖风,吹得花枝树叶摆动不止。“喝”的一声,宇肆懿最后一招挥出剑气携着刚猛内劲奔向院中树木。
冷怜月朝剑气去处弹指射出一根金针,那股刚猛剑气就似遇到强大屏障般弹了回来,宇肆懿不查完全没反应被剑风扫了出去摔到地上,一时竟没能起身。他干脆双手一摊躺地上不动了,只是睁着眼看万里天,眼神虚虚实实。
眼前一暗,宇肆懿回神看向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冷怜月,那双凤眸里是一向的冰冷无情,让人瞧不出情绪。
见他还是躺着一动不动,冷怜月踹了踹他的肩膀,“还准备躺多久?”
“……”虽说不痛,但是宇肆懿就是感到一阵气闷,还不等他再品品心中滋味冷怜月已转身走开。宇肆懿以为他就这样走了,急得翻身坐起,“你就不能……”话没说完,却是见冷怜月只是坐到了石桌边。
冷怜月抬眸扫了他一眼,“嗯?”
“……”宇肆懿起身抬手一甩,手中剑飞回桌上剑鞘,他大步走到冷怜月对面坐下,瞪了眼前人一眼就移开视线气呼呼的自己倒水喝。
冷怜月只觉莫名,见宇肆懿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也就收回视线拿着扇子把玩。宇肆懿被扇子吸引,放下茶杯看向冷怜月的手,玉白的手指端握着黑色扇骨,画面冲击强烈,扇骨似玉非玉,他不知究竟为何物。
“这扇……”宇肆懿开口问道,他与冷怜月相识以来从没见对方身上带过扇类物件儿,让他觉得很是稀奇。
冷怜月一抖手,“唰”的一声,折扇打开,宇肆懿感觉眼前似有流金闪过,折扇被放到了他的眼前。他低头看去,整个扇面以黑色打底,在其上铺开一副金色画卷,似是海中高峰,又似云中仙岛,波澜壮阔又美不胜收,黑色配金,雍容华贵。
宇肆懿眼中闪过惊艳,不自觉就想伸手去摸,突然看到手上沾到的尘土又蓦的停住,“此扇何名?”
冷怜月道:“熠熠繁天星,手中鎏金扇。”
宇肆懿轻声重复:“鎏金扇!”说着轻松一笑,又突然想到之前的黎王节,脸上闪过惊讶,“莫非……是你做的?”
冷怜月缓缓收起折扇,递到宇肆懿手里,“现在它是你的。”
宇肆懿一下没了话语,他们一直都在一起,他却不知冷怜月究竟是何时做出的这把扇子,又废了多少功夫。他一直以为他们谁都没能成功做出一把扇,本就是一件小事,加上当时他们不过都只是一句戏言,没人放在心上,加上最近发生的诸多事,他全部心神都在了那些上面……而冷怜月,他竟想不出最近对方究竟是在练功还是做别的。
冷怜月松开扇骨准备收回手,宇肆懿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冷怜月抬眸看去,宇肆懿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眸中含着某种热度和光,冷怜月却是看不懂他眼中复杂的神色。
宇肆懿抓着冷怜月的手缓缓凑近唇边,冷怜月只感觉到指背一热,另一只袖中的手蓦的一紧,他看向对面的人,宇肆懿也看着他,四周一下变得十分静逸,唯一的感觉只在宇肆懿的唇和他的手上。
南宫槿桥心事重重的回到山庄,走到大门前就见到一寻常百姓要求见庄主,她本是无心去关心此等事,却只听对方说了一句话,她蓦地停住,两步过去对那人道:“东西给我吧。”
那人似是不放心,并没有立刻答应。门口的弟子见他这样,立时不高兴了,“这是我们大小姐,庄主的女儿,你东西给她也是一样。再说现在我们庄主也不在。”
那人见此也就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南宫槿桥连忙接过,随后吩咐弟子给这送信人一点银钱算作答谢,便不再管他们快步走回了家中。
一路上有人同她打招呼,南宫槿桥都是匆匆回应,回到住处吩咐侍女不要让人来打扰就进了里屋,周悯看到她这个样子关心道:“怎么了?”
南宫槿桥只是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拆开信件看起来,寥寥数语却如石破天惊,周悯见她神色不对就凑过去想看看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南宫槿桥却是手一动把信翻了过去,周悯愣住,瞬间又释然,“是遇到什么困难吗?庄里的事?”
手上翻转,南宫槿桥把信重新装了回去,偏头看了周悯一眼又移开,眼神闪躲,“不是,是有人给娘的。”笑了笑,“我也看不懂那些事务,等娘回来,我就去给她,希望不要耽误了什么大事才好。”
周悯也没多想,问起她今天出门之事,“你去见他,怎么样了?”
南宫槿桥缓缓坐到凳上,手扶到了扶手才似找到了主心骨般,身体放松下来,“他给我看了一场戏。”说着抬眸看向周悯,眸中水色潋滟。
“戏?”周悯拧眉问道。
南宫槿桥别开眼轻笑了一声,也不知在笑谁,“你说伯仁是怎么死的?”
周悯一下沉默下来,两人之间谁都没再出声,寂寞蔓延开来。一朵乌云飘来遮住了月光,窗外暗了下去,周悯看着南宫槿桥的背影微抬起手,还没碰到她的肩又缓缓收了回去,眼中闪过挣扎之色。
周悯独自一人在南城走着,周围都是最普通的市井流民,来往着再平凡、再贫贱不过的人,刚到这里时他也是其中一员。
来到曾经的那条乞丐街,以前那些人他已经记不清了,本来想要的报仇,因为他现在站得够高觉得对方也不过蝼蚁而觉得索然无味。
周围有各种声音传来,谩骂、哭泣、打架斗殴、恶言恶语……纷纷杂杂缠绕成一团,那就是底层人的声音和生活常态,也是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厌恶又无法摆脱的一切。
但是现在不同了……周悯抬起头看向远处,他再也不会属于这里!
太平静了,就好像世间再无纷纷扰扰只有这一隅安然乐素,足以让人忘了胸中抱负,追名逐利。思羽松开手,指尖流沙细细飞落,迎着暖阳好像闪烁着光,“我们就像这被人握在手心的沙,渺小不起眼,聚则起城盖瓦,巍峨如山,松则散,归入尘土什么都不是……”
周悯立在一旁,纠结了一阵还是放弃,“没听懂,能不能简单点说?”
思羽:“……”她到底在期望什么呢?
周悯见她不说话,转了转眼珠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就像去机关重重的地方偷东西,只有逐个击破才能到达最里面拿到最好的那样宝贝,要是想一蹴而就多半只能被自己看不起的小机关给要了性命,是吧?”说完还骄傲的抬了抬颚。
思羽看了他一眼,状似慎重地点了点头,“简直‘登峰造极’。”说完满脸复杂的走了。周悯听到这句“夸奖”笑得眯起了眼,“哈哈,我好歹也是读过书的。”然后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