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怜月抬眸看他,宇肆懿这时也正垂眼看他,两人对视到了一起,心一下跳得有点快,声音大得好像全世界都能听见,也不知是你的还是我的!
凌怀城外,萧絮站在一马车前,子佑抱剑立在一旁,看了自家主人一眼,“爷在等什么?”萧絮摩挲了一下指上扳指,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又似下定决心般微抬下颚看向远处,身后是凌怀城门,青砖砌成的城墙,古朴沉着。
一跃上了马车,布帘闪动一下又归于平静,萧絮半倚到塌上眼帘低垂,朝车外的子佑道:“走吧。”
子佑架起缰绳,眼尾朝后扫了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驾~”马儿嘶鸣一声朝前奔去。
城门口人来人往,突然里面冲出来一人,向问柳喘着粗气停在城门外,可惜已经什么都看不见,远处只余滚滚烟尘……
“小柳儿,后会有期了。”
向问柳看着远处飞过的几只鸟雀,心道:“我们哪有什么后会有期!”
不停的有人从旁走过,行色匆匆,为着生活,或者其他……向问柳转身,衣摆翻动,抬步走回城内,背影挺拔,玉冠束发,还是那个翩翩公子。
思缕臭着一张俏脸抱臂靠在檐下立柱上看着远处的两人,丁柯一走过来就看到她这个样子,笑道:“明明越看越生气,你还非得看,你是折磨自己还是折磨他们?”说着朝远处的思羽和谢扬处一指。
“我就是看不惯这个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思缕说完轻嗤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站着。
两人说话时远处的谢扬不知说了什么,思羽斜瞥了他一眼,又不再理会继续手里的动作,他也不在意,继续围在一旁继续说着花。
丁柯看着思缕摇了摇头就准备走开,却被思缕叫住,“你说他们一个个的怎么最近都奇奇怪怪的,宇肆懿经常不见人,问他也不说,宫主也都由着他。”
丁然也不懂其中用意,但也不是他们可以置喙的,她们四人也就只剩思缕还留有那么一点天真,让人羡慕又担忧,她们的身份,从灭楼出来的人,从来就不需要自我,更何况……她也跟着看向远处的思羽,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要让谢扬跟着。
侍女从南宫槿桥的房中退出,看着手中的红色嫁衣,眼中是不解和担忧,她总觉得她家小姐很不对劲,这段时间以来婚服已经改了无数次,她还是不满意,眼看婚期就要到了。
夜色朦胧,院中只有矮矮的石灯亮着,一袭水绿衣裙的南宫槿桥站在一颗桂花树下,抬头看着树上,头上的发簪轻轻摇晃,不知是否连风都感知到她的忧思从后轻轻吹来,荡起一层烟云绿波,树叶飘动香气谜了人眼。
南宫槿桥斜瞥向身后。
身后传来声响,接着一个不快的声音响起,“你居然还没放弃?”
南宫槿桥的身形僵了一瞬,双手曲起放到腹间,淡淡道:“何劳楚公子费心。”
楚俞清从阴影中走出,来到南宫槿桥身旁侧头看她,嘴角挂着一个讥讽的笑,“怎么?你真以为你现在还能嫁他吗?”
袖中拳头紧握,南宫槿桥瞥向又恢复成一派干净儒雅的楚俞清,“我们翠竹山庄没有那么多对女子的规束,不要白费心机。”
楚俞清闻言却是哈哈一笑,“是,你们是,可是他周悯是吗?你要真像你口中所说的那般不在意,你为什么不把你被……的事说出去,却要瞒下此事?因为你知道,他周悯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满腹伦理纲常的书生和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指甲扎进肉里,南宫槿桥呼吸急促起来,眼中带着浓浓的恨意直视眼前笑得快活的男人,“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楚俞清停下笑,弯腰凑近南宫槿桥,说话的气息都能喷到她的脸上,轻声道:“好啊,我等着,但是在你杀死我之前,恐怕是如不了南宫小姐的愿嫁人了。”语气温柔缱眷,却直让人心里发冷,说完楚俞清就笑着走了,却是没看到身后南宫槿桥那一直盯着他直至消失的视线。
周悯拿着一本书册站在自家宅院前看着已经布置一新的新房,不知想到什么蓦地笑了起来,又似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傻掩唇咳嗽了一声,眼睛四瞟确定周围没人看见才放下手来,准备去邵家答谢一番。
郾城邵家,地处南海,家族势力几乎遍布整个皇朝南部,以镖局起家的邵家经过世代经营才有了现在江湖中举足轻重的位置,手中掌握了整个大陆半数以上的驿站、漕运要塞,可以说让人分外眼红,甚至皇朝官府都不敢轻易插足,特别是现在江湖势大而朝廷势微的天下形势。
邵宅坐落在郾城北边,朱门彩宇,门深而大气。
门口守卫的弟子识得周悯,直接把他放了进去,等周悯走远守卫才议论起来,一人道:“这个周先生究竟什么来头,怎么短短数月就成了家主的左膀右臂?”
另一人不屑道:“不过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酸腐书生,也配?”
有人听闻此言赶紧出声阻止,“你说话还是小心点,你看不起人家,人家还看不起你,别人在你眼中是百无一用,你在人眼里又何尝不是舞刀弄枪的莽夫?省省无用的心。”
两人闻言也就不敢再出声瞎评,老老实实的站直了。
周悯穿过条条回廊来到江元的院落,走进去时见到邵家家主邵启也在,两人似乎在商量着什么,见到周悯进来都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周悯赶紧朝两人行了个礼,“家主,元叔,在下是否来得不是时候?”
邵启朝他摆了摆手,“无妨,你也坐下听听吧。”
周悯犹豫了一下才走到江元对面坐下,立刻有侍女上来奉茶,江元瞧了他一眼就同邵启继续刚才的话题,“这次少爷表现出彩,在江湖中已小有名气,而宇肆懿也龟缩起来不足为惧,如若他翠竹山庄还是执迷不悟继续追查当年之事,那么就不要怪我们出手无情了。”
周悯闻言心里一惊,他看着上首的邵启,又看向对面的江元,“这……”
邵启抬手阻止了他的未尽之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与南宫槿桥的婚事也算是一起不错的联姻,他们只要老老实实的,我自不会动他们。”
江元轻飘飘的扫了周悯一眼,“周先生是聪明人,相信该怎么做用不上我们多说。”
周悯本来放在扶手上的手臂滑到腿上,“那么那个流云公子呢?他又岂是常人,怎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江元站了起来,笑道:“井底之蛙只能看见方寸之地。他一个无根无本的人,拿什么来同世家斗?”
周悯已无心思去在意江元话中对他的讽刺之意,“难道其他两家也……?”
邵启轻轻拨了拨茶水,淡淡道:“这世道,终于是有点意思了,一直都是三家鼎足之势,实在无趣。”
江元看着周悯轻轻一笑,周悯却是被看出了一头冷汗,他眼神四顾,偷偷看向看不出深浅的邵启和嘴角勾着奇怪笑意的江元,心里蓦的开始慌张。
江元就似没发现周悯的怪异之处般,温声道:“周先生今天来,可是有何要事?”
周悯闻言勉强笑了笑,起身朝两人抱拳一揖,“家主和元叔心系天下,方才听闻汝等一席话,在下一介小人物倒是惭愧不已,又怎好拿家中小事来烦扰,在下这就不打扰家主和元叔商议大事,就此告辞。”
邵启也起了身,缓缓道:“不急,周先生的事又谈何小事,想来应该是想同我们商议婚礼细节吧。”说着看向江元笑道,“我们果然是老了啊,还是年轻好,这能娶到心上人看把周先生乐的。”
周悯勉强勾唇一笑,却是不敢接话。
江元也笑道:“老头子也是见过南宫小姐的,姿容样貌样样出彩,翠竹山庄的小姐我们又怎会怠慢,你们的婚事自然是邵家头等大事,自然该当一起商量的。”
说起婚事好像先前那股奇怪的氛围突然就散了,平时两个高高在上的人物一下变得平易近人,但是周悯心里却没有半点放松,面上不显,心里却早已沉了下去,对于这次他与槿桥的婚事,他本来以为只是他们两人之事,却不知背后居然还有此等阴谋。
从邵家出来,周悯就连夜赶回了凌怀,他走得很容易,途中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他不知道是他们故意为之还是真的对他就如此放心。
南宫槿桥把手中纸条上的字眼看完就随手烧了,垂下眼睫掩去眼中神色。午时刚过,南宫槿桥就出发去了城外,来到一山丘之上,那里已经有一身影立于顶上。
宇肆懿转头看向来人,见南宫槿桥随手把马钉在地上让它自由吃草,随后缓缓朝他走来。
收回视线,宇肆懿摘了根杂草把玩着,南宫槿桥走到他身旁站定,隔了两尺。一时都没人出声,斜坡之下草丛微动,宇肆懿眼一厉,手腕翻转手中杂草如箭般飞出,只听利剑入肉之声传来,草丛中活物挣动片刻直至静止。
宇肆懿轻捻指尖,“南宫小姐不去看看是什么吗?”
南宫槿桥微垂着眼,对于宇肆懿刚才举动好似无动于衷,闻言过了几息才轻轻一跃落到刚才草丛挣动的地方。杂草及膝,不用她有什么动作就能看见地上躺着的灰色野兔,野兔好像感觉到有危险激烈的挣扎了两下,可惜腿上受伤过重,却是徒劳,挣扎半天还是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