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力道大得吓人,但一想到正在伺候他洗澡的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燃燃,周辅深就痛并快乐着。
其实他完全可以把这当成某种角色扮演的场景游戏,比如说遛狗时总被狗溜的主人,和他家冲到泥里打滚惹主人生气的狗东西。
“你笑什么?”过了最开始那股惊慌劲,江燃手下力道缓和下来,问道。
周辅深歪着头戏谑道:“我是燃燃的坏狗狗。”
江燃面无表情:“不,你是三十岁还无家可归,只能到前夫家当狗的悲催男人。”
“没错,我是。”周辅深脸上毫无惭色,反而饶有兴致道:“不如燃燃给我做个牌子挂在脖子上吧,上面就写‘我无家可归只能求燃燃收留——我是个坏狗狗’”“口区,少恶心我了!”江燃面露嫌恶,一把抓来花洒在他头上粗暴地冲着。
水流冲刷而下,周辅深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把泡沫冲干净,江燃拿来毛巾给他抹了把脸,却没掌握好轻重,触碰到周辅深脸上的伤,后者霎时嘶了一声。
江燃见状连忙抬起手,盯着他颧骨处的青紫道:“我还没问……你脸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当然是被别的病人打的。”周辅深道。
“里面还有人能打过你呢?”江燃不信。
“没,但我不敢还手,因为打伤人的话会让我在里面待得更久。”周辅深仰起头来望着他,发丝上的水滴绕过挺拔的鼻梁流进颈窝里:“我不想那样,在里面多待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我太想你了。”
“……你是不是忘了是我要求你住进去的?”江燃避开他的注视,垂眸把毛巾叠好。
“我没忘,刚开始我确实恨过怨过,也……害怕过,害怕燃燃真的彻底厌弃了我,所以后来我想这样能让你消气也不错,如果让我受这些苦就能让燃燃回心转意,那我愿意多受些。”周辅深低下头,自嘲道:“当然……说到底都是自我安慰罢了,毕竟我没法停止爱你,又能怎么办呢?”
“现在你的情话到是信手拈来,以前怎么跟个……算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江燃摇头叹息道:“都晚了……你不如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老实说,事到如今你也已经遭了不少罪,蹉跎了不少时光,有这功夫你可以做很多别的事、认识新的人了,干嘛非要勉强?难道成天缠着我不放就是你全部的人生意义了吗?”
“没错。”周辅深斩钉截铁道:“存在这件事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我从以前就知道,任何人都可以被随时被替代、被遗忘,没有谁是独一无二的,不管拥有多少财富智慧成就,你死后就是一把尘埃,什么都留不下……人活着就是没有意义,但从遇见你的那刻起,我就给我的人生赋予了意义,爱着你让我感到自己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江燃哑口无言。
“但我知道燃燃不是这样。”周辅深道:“你对我来说就是赖以为生的水源,而我于你而言只是一壶酒,刚入喉的辛辣香醇过后,就只剩苦涩了……你想要的从来不是真正的我,而是那天晚上拿走你身上枪支的男人。”
浴室里沉寂下来。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沉默半晌,江燃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一时感动才会爱上你,但其实那天晚上,你只是让我提起想去爱一个人的勇气而已,因为我觉得是你的话,值得我竭尽全力。”
周辅深似乎是没想到江燃会反驳,神色有些怔忡,回过神来张开口想说些什么,江燃却打断他:“所以已经晚了,覆水难收,我不想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我是个很胆小的人,周辅深。”
“对不起。”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面对江燃平静的决绝,周辅深意识到那些保证或者誓言终究只是徒劳,于是最后只是道:“在一起时是我不懂得珍惜。”
“你明白就好。”江燃一点也不觉得受之有愧,但他在说完这句话后,周辅深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蔫巴下来,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
“干嘛像我欠你八百吊似的?”江燃不满道:“你就是这么当狗的吗?以前dog可从不会给我脸色看。”
“我倒真宁愿我只是燃燃养的一条狗。”周辅深自暴自弃道:“那样我能犯得最大的错误,也不过是咬坏家里的沙发而已。”
江燃:“………”
“说起来。”江燃绕过这个话题:“你和你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辅深这才有了点反应,漆黑的瞳孔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我可以告诉燃燃,但燃燃听了不要把我想象得太冷血,因为我也只不过是走投无路……迫不得已罢了。”
“怎么?”江燃眯起眼猜测:“你该不会是想倒打一耙,先把你爸送去精神病院吧?”
这个想法就已经很恶毒了,江燃完全是按周辅深的行事逻辑来揣测的,并且对此根本不惊讶,周辅深其实就跟蜜蜂一样爱憎分明,你不招惹它,彼此间就相安无事,但只要它认为你妨碍到了它,它就会锲而不舍地想要排除你。
认真来讲,这也是周辅深纯粹的部分,因此江燃并不讨厌。
但这种野兽般的本能按照常理来讲,早就该在人类少年时期通过教育克制住,但奈何周成业除了给予物质满足外,在周辅深人生中的参与度基本为零,所以江燃早就猜到对方会有遭到反噬的这一天。
他以为自己的猜测□□不离十,可没想到周辅深却道:“比那个更糟。”
——“我趁他睡觉的时候打开了家里的燃气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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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啪嗒!江燃手里的梳子掉到了地上。
他震惊地语无伦次:“那……那可是你爸!”
“我没想过要他死,只要掌握好时间,等抢救回来后他也只是会留下些后遗症,不再适宜掌控公司而已。”周辅深不为所动:“况且,所谓父亲只是个称呼罢了,没有感情作为奠基的话,这个词就毫无意义,排除他,不会比排除陌生的敌人要多出什么额外的心理负担,这点燃燃应该最清楚吧。”
“那怎么能一样?!”江燃捞起一把泡沫冲他砸过去:“江泽无论遭受什么都是罪有应得,但你爸……他最大的罪过可能就是把你养成这样。”
“我并不这么觉得,假如没遇见燃燃,我会做一辈子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周辅深顶着满脑袋泡沫道:“《浮沉》会是我创造演艺圈神话的最后一部剧,然后过了三十岁生日我就会回来继承大盛,将剩余的精力都投入到事业上,维持一辈子单身的状态,最后在财富和权力的巅峰中孤独死去。”
江燃本来还在沉浸在五味杂陈中,不知作何反应才好,闻言瞬间便瞪起眼睛,怒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都怪我吗?”
即便他也想过,两人倘若从未相遇或许会过得更好,但这话他说可以,周辅深说出来就是在找打。
“当然不是,都是我咎由自取。”好在周辅深很有自知之明,凝望着他低沉说道:“而且就算有重来的机会,我后悔地也不是遇见燃燃,而是没能留住你。”
“本来就是!”然而江燃余怒未消,压根不吃他这一套:“要是没遇到我,你现在……你现在说不定正在阿拉善种俊俊树呢!”
周辅深不解:“……为什么?”
江燃不耐烦道:“这还用问吗?你要是没遇到我,哪怕息影后顺利继承大盛,也只会成为搜刮民脂民膏的万恶资本家,然后犯下更严重的罪,一旦罪行败露妥妥就是终身监|禁,最后在社会主义的关怀下,缓刑两年先被发配去劳动改造。”
周辅深想了想:“可劳动改造的话,也不一定是去种俊俊树吧?”
“反正没你好果子吃!”江燃又给他头发上抹了层洗发露,上手粗暴地呼噜着,哼道:“而我则会拿下五连冠,成为电竞界不朽的传说,然后用赚来的钱把自创的烘焙品牌开遍大江南北,最后在每天都被小鲜肉包围讨好的日子里渐渐发胖。”
“你现在也可以过上这样的日子。”周辅深暗示道:“包养我只需要一天三顿饭就够了。”
江燃手上的动作停顿一下,随即道:“算了吧,我怕你接近我家的燃气灶。”
“怎么会?”周辅深抬手捉住他的手腕,用额头抵上去蹭了蹭:“燃燃这么美好,我宁愿打造个纯金的笼子给你关进去,永远不触碰你,也舍不得在你身上留下半分瑕疵。”
气氛在潮湿的空气中逐渐缱绻暧昧起来,然而转瞬“啪!”地一声,江燃把满手泡沫拍在他脸上。
“呃!……泡沫进到眼睛里面了!”周辅深松开手痛苦道。
“活该。”江燃见状只是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取下花洒对着他一顿猛冲:“我就应该把你说的话都录下来,让你听听自己究竟有多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