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辅深无力阻止,只能像个不复当年的老大爷般捧着水杯没精打采道:“别闹了,燃燃……”
“谁跟你闹啦?看镜头,我一定要你这副蠢样拍下来,让你在膨胀的时候认清自己……”江燃乐不可支,可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他嘴角的笑容顷刻收敛了——拍下来做什么?他难不成还能把这当做黑历史以后逢年过节翻出来给周辅深看么?
他和周辅深没有以后了。
想到这他突然失了兴致,关了相机撂下句‘我去煮粥’便转身走了。
留下周辅深呆愣在床上患得患失,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了江燃不高兴,他一会儿摸摸脸害怕是自己现在的模样太不上镜,导致江燃觉得自己年老色衰,太倒胃口,比不上那个乔文康;一会儿又倔强得认为自己正值春秋鼎盛,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是那个姓乔的毛头小子拍马所不能及的,根本没必要担心。
就这样反复纠结了半天,周辅深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到最后已经魔怔到强撑着病体拿起手机,开始上网搜索老婆精神出轨处处不如自己、唯有年纪比自己轻的小鲜肉该怎么办了。
而得出的结果更令他心惊胆寒。
【谢邀。人在天马座,刚下星舰。关于题主的疑问,是这样……不管你多么帅气多金,都永远是更年轻的比较好。】
【是谁给题主的勇气觉得小鲜肉处处不如你?男人自负最讨人嫌,尤其是人到中年还盲目自信的男人】
【这个问题下面的回答也都太没同情心了吧?!兄弟,听我的,我有经验,当然是选择原谅她了。】
【这有啥可问的?赶紧离婚分财产啊?难道还让对方吃你的喝你的,心里却想着别的男人吗?】
看到最后一个回答,周辅深又添加了一下问题描述,说明自己目前是无家可归寄人篱下的状态,至于老婆也已经是前妻了,自己是晕倒在路边的时候被对方捡回家,然后才正碰上昨天在前妻家过夜的小鲜肉的。
【啊这……我还以为是现任,都前妻了你就释怀吧,说句不好听的人家要找谁关你屁事】
【本来还同情题主的,看完问题描述我觉得你活该了,自己废物一个混到要前妻接济,然后人家好心收留你,你还想要干涉人家的私生活,真就软饭硬吃,这就是你前妻选择和你离婚的原因吧?】
【看下来觉得题主真的狂,真的,能补充问题描述恐怕也是因为一向自我认知甚高,根本感觉不到丢人,而不是出于诚实吧?盲猜题主以前辉煌过,那股子傲慢劲真是藏都藏不住,不过现在既然落魄了,就老实认清现实吧,你这种穷困潦倒又脾气大的失婚男人,跟只有年轻的小鲜肉比起来才是真的一无是处好吗?而且你老婆估计也不是喜欢更年轻的,而是喜欢更乖的】
对于那些冷嘲热讽置若罔闻,周辅深只盯着那句喜欢更乖的若有所思——他还不够乖吗?没有当场发作他已经够忍气吞声了,而且事后也是一直在跟江燃伏低做小、委曲求全,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难道非要懦弱到看着老婆跟别的男人迈入礼堂,还强颜欢笑地拍着手祝对方幸福才叫乖吗?
想通这一层,他随即觉得网上这些庸人的意见对他并不适用,于是还是回归到自食其力上,披着毯子出去找江燃了。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千家万户的灯火在外面亮起,而客厅也早就被整理好,透出一股干净有序却又不失温馨的味道,这种熟悉的氛围让周辅深感到怀念无比,他把视线投到厨房的方向。
折叠门紧闭着,饭菜的氤氲热气蒙在玻璃上,模糊了里面忙碌的人影,一切都平静祥和得就像四年来他度过的每一天,周辅深怔怔瞧着,心脏陡然快速跳动起来。
这种切身活在人世的感觉,自从江燃提出离婚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过了。
家,的确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归处,然而每当周辅深思及这个字是,脑海中浮现的都是江燃的身影,而非自己父母或者曾住了二十多年的豪宅。
正恍惚着,门扇哗啦一下被打开,铺面而来一阵香气,江燃端着砂锅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他便不耐烦地驱赶道:“你怎么跑出来了,让开让开,别挡道!”
他经过时,周辅深嗅了嗅:“怎么还有排骨的味道?”
江燃把砂锅放下,搓了搓手:“我还炖了山药排骨汤,不然你要我跟着你一块喝粥吗?”
说着又要进去把排骨汤端出来,周辅深却先一步道:“我去端吧。”
“不是刚才你直不起腰的时候啦?”江燃挑眉道。
“再难受也要忍着啊,怎么能在燃燃需要的时候直不起腰?”周辅深特别懂得给自己争功:“否则燃燃觉得我不但没用还净添乱,把我赶出去怎么办?”
江燃想了想:“你难道不是这样吗?”
周辅深:“………”
菜都上齐,两人在餐桌前坐好,江燃盛了碗肉汤慢条斯理地吹着,尝了两口正感慨自己厨艺了得时,抬头就见周辅深正顶着一副憔悴的脸色专心喝着自己面前的粥,看样子丝毫不打算染指他这头的汤锅,循规蹈矩的模样瞧着怪可怜的。
江燃见状剃下来一块被炖得软烂的肉,用筷子夹着吊在他面前,问道:“想吃吗?”
“我可以吗?”周辅深飞快抬起头,故意做出兴奋的模样:“坏狗狗也能得到奖励吗?”
江燃被他的反应取悦了,笑弯了眼睛,筷子一甩道:“接着!”
肉块腾空而起,周辅深一口咬住。
江燃忍俊不禁:“我觉得自己好像在极地馆喂企鹅。”
“燃燃再喂一块。”周辅深指指自己道:“我给你表演个海豚的。”
“行吧,最后一块,吃多了怕你不消化。”
话虽这么说,但这最后一块过后又接了三四块,抛接难度也逐渐加大,最终以周辅深不小心撞到冰箱而告终。
“………”
晚饭就这么在鸡飞狗跳中吃完了,将碗筷都收拾下去,江燃拿个煮鸡蛋走过来,帮靠在沙发的周辅深揉搓其额头上的红肿,并且忍不住吐槽道:“照这么下去你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我家啊……”
周辅深忧郁道:“我还不是为了博燃燃一笑——”话没说完,江燃就满含威胁地瞥了他一眼。
周辅深立刻噤声,老实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温柔,隔了半晌才仿佛不经意地提起道:“燃燃现在开始抽烟了吗?”
“啊?没有啊。”江燃道:“你不是知道我一向最讨厌烟味的,刚才撞傻了吗?”
“不是……我只是在垃圾桶里发现了烟头才会这么问。”周辅深旁敲侧击道。
江燃动作一顿,神色复杂道:“你翻我家垃圾桶了?周辅深,你真是越来越变……”
“——我是吐的时候看见的。”周辅深生怕自己的形象在江燃眼中彻底和跟踪狂挂钩,于是连忙澄清。
然而这并没有挽回什么,江燃心想,周辅深吐到昏天黑地还有工夫关注垃圾桶里的烟头……
他知道周辅深拐弯抹角地是想打听什么,便道:“能在我家抽烟的人除了我哥还能有别人吗?”
周辅闻言深松了口气,虽然他以前烦透了这位大舅哥,但此刻他无比庆幸答案是江烽。
“确实。”他意有所指道:“燃燃向来洁身自好,怎么会随便把乱七八糟的男人带回家呢?”
“怎么,我带人回家就是不洁身自好了!?”江燃打了他后脑勺一下,道:“说得你好像不是乱七八糟的男人似的,之前你穿着鸡崽装跑上门来,差点被我哥撞个正着你忘了?比起我有名有姓的大外甥,你当时那种鬼鬼祟祟的模样更可疑吧?”
“鬼祟的是那套玩偶装。”周辅深辩驳道:“谁穿成那样都会变得鬼祟的。”
“闭嘴吧你。”江燃怒而将煮鸡蛋塞到他嘴里,道:“我告诉你,要是我哥在我不在家的时候跑来了,你就给我立马从七楼跳下去知道吗?”
看周辅深识相地乖巧点头,江燃态度稍稍缓和:“也不是让你真跳……不过我估计我哥这阵来不了,他最近要忙着打江泽那桩官司呢。”
周辅深吐出煮鸡蛋,道:“是以遗弃罪起诉他吗?”
“你怎么知道?”
“如果不想弄脏自己的手,也只能用这种方法让他得到报应了吧?”周辅深道:“而且我看到了网上的新闻,既然燃燃认回了齐家,就算你们能忍,齐家也不能忍吧。”
江燃看他没一点惊讶的模样,看样子是早就缓过了那股劲儿,于是心中暗道周辅深真是本性难移,估计从拿到手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马不停蹄地去搜索有关他的消息了吧,不过这样倒也省去了他解释的口舌。
“要是他们知道你又跑来找我,估计也不能忍。”江燃给他泼冷水道。
“没关系,为了燃燃我愿意被骂得狗血淋头。”周辅深垂下头,吐着热气在他耳边低声道:“等我恢复正常身份,就把我这些年置办的名下财产全转给燃燃好不好?以后我就安心当燃燃的豪门小宠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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