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燃燃!”周辅深闭着眼,用手臂抵挡着水流:“真的很疼!泡沫……泡沫都冲进眼睛里了!”
江燃这才关掉花洒,刚想质问他下回还敢不敢,周辅深就一甩头就溅了他满身水,随后扒着浴缸边缘,从里面翻出来,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你往哪跑?毛巾在这呢!”江燃赶忙追在他身后跑:“别到处乱窜!你他妈给我弄得满地都是水!诶诶——别过去,那是沙发!卧槽……”
眼睁睁地瞧着周辅深埋头在沙发巾上蹭了个爽,江燃当场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
等周辅深终于舒服了,睁开泛红的眼睛,看清周围的狼藉后,才像得知大祸临头般重新乖巧地蹲好,望着江燃无辜道:“……原谅你的坏狗狗吧。”
“………”
江燃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弯腰拿起沙发上的萝卜抱枕,然后狂风骤雨般地朝他脑袋上砸过去。
几番试图辩解无效后,周辅深干脆趴在地上任由他蹂|躏。
打了半天江燃也累了,扔掉萝卜倒在沙发上,正休息着呢,就见周辅深笑着爬了起来。
“你还有脸笑?”江燃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是觉得很怀念。”周辅深觍着脸一点点磨蹭到他脚边,道:“以前燃燃吵架吵不过我的时候,也是这么打我的。”
“你……”江燃严重怀疑周辅深是故意装傻,明明他把决绝的话都重复了无数遍了,对方却还老厚着脸皮跟他套近乎。
江燃都懒得再搭理他了,干脆不轻不重地一脚踢过去了事,却没想到周辅深顺势死皮赖脸地倒在他脚下,打个滚露出泛着光泽的紧实腹肌道:“要坏狗狗脚垫吗?”
他歪着头,略长的湿发下,是盛着慵懒与戏谑的双眸。
“你以为我不敢吗?”说着,江燃把脚掌踏上去,但当那滚烫的温度顺着脚心传导上来的一瞬,他就后悔了,可又不想露怯,于是改用脚背掀了下他的腰侧,道:“别放赖了!快去把自己弄干净,烧还没退就到处打滚,是嫌寿命太长了是不是?”
周辅深翻身爬起来:“我就知道燃燃心疼我。”
“………”
趁他消停收拾自己的这会儿,江燃到衣柜里翻找了一通,果然又找到好几套当初给周辅深买的衣服,常服和睡衣都有,他挑了套海绵宝宝的联名款睡衣扔到床上,正好这时周辅深披着浴巾走了进来。
“把身上那件湿裤子换下来吧。”江燃坐在地上,边说边叠衣服。
“好。”周辅深走过去先套上短袖,随后轮到短裤时他神色古怪起来,望向江燃欲言又止。
尽管没盯着他,但江燃对于他会有的一举一动都烂熟于心,就跟背后长眼了似的,问道:“怎么了?”
周辅深这才道:“我内裤也湿了。”
江燃回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然后从衣柜下面的抽屉里抽出一条甩给他。
周辅深接过来,神色瞬间变得晦暗难明:“这不是燃燃的尺寸。”
“所以呢?”江燃挑眉。
“………”周辅深想质问他家里为什么会备有不合他尺寸的内裤,但又怕答案会让他发疯,做出无法挽回的事,于是最终只能按捺了下来——就做一条谦卑而会讨人欢心的狗吧,狗是没有资格管束主人的,不管主人在外面跟谁约会到几点,它都会永远在等候在门口,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激动得冲上去摇头摆尾,然后把主人扔过来的、别的男人吃剩下的残羹冷炙舔舐的一干二净。
简直下贱到恶心,但总比被厌弃强,毕竟他不想也不能再犯错了。
“没什么,恰好是我习惯买的牌子。”周辅深勉强笑道。
江燃瞧他那副恨不能原地爆|炸的隐忍模样,就知道他误会了,但也没过多解释。
——其实这本来就是给周辅深准备的,因为他们以前住的房子离俱乐部太远,江燃嫌来回训练不够方便,每次等他回家周辅深都快饿到神志不清了,所以在这栋高层装修好后,他便往里面添置了些两人的必需品,打算在工作忙的时候换到这边住,也方便照顾周辅深,可没想到还没等他准备好说服周辅深挪窝的演讲稿,他就收到了那封改变一切的邮件。
就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江燃没办法让自己再粉饰太平下去,于是一下子,所有未来都化成了泡影。
而到了今天,当初的准备终于派上了用场,可两人间的关系却早已面目全非,江燃也不打算告诉周辅深这段过往,他巴不得对方赶紧心灰意冷,然后彻底结束这段互相折磨的感情。
两人都不说话,房间内一时沉寂下来,周辅深默默换好衣服,隐约觉得这间卧室似乎宽敞许多,环视一圈才发现:“燃燃,你房间里的鸡崽……”
“扔了。”江燃别有深意地斜睨了他一眼道:“放在床头老做噩梦,以后我就把这玩意儿给戒了。”
周辅深端详着他的神色,也不清楚江燃是不是发现了里面的摄像头,总之不太敢接话。
“等你伤好了就离开吧。”而这时江燃站起来转过身,看着他定定道:“好歹夫妻一场,把你逼到如今的地步上不是我的本意,现在你吃够了苦受够了罪,看样子脑子也清醒了,这场收留就当做我们之间最后的情分吧,如果你真的明白错了,以后就不要以爱为名再来纠缠我,大家好聚好散,这样等时过境迁,一切都变淡了……我们再碰到,兴许还能做朋友。”
听到这番话,周辅深霎时犹如五雷轰顶,僵硬得连点反应都做不出来,半晌才动了动嘴唇:“可我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如果被人看见,我可能马上就会被抓回去……”
“我到时候会跟你爸说明白,我这边已经不强求你住院了。”江燃道:“至于剩下的,就看你爸的想法了……不过他到底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想来也不会把你往死路上逼,所以……你也有点良心跟你爸下跪认个错吧,不管有没有感情,他好歹把你养到这么大,吃穿用度上从没缺过你的,哪怕是当成一场对自己有利的经营,我也希望你能够重新认真审视自己和父母的关系。”
他颇为苦口婆心:“以前我从没劝过你,是因为觉得来日方长,我总有机会一点一滴地教会你,而现在分开了,我也不想看到你把自己放纵成那种认为一切都毫无意义、将世俗规矩视作无物的疯子,枉费我多年了在你身上花费的心血。”
一字一句,听上去是关怀,也的确是关怀,但却比怒骂和憎恨还要让周辅深更心如刀绞,然而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江燃的神色却十分寻常,他甚至很平静地倒了杯水连着消炎药递给周辅深,后者接过来听话地吞了,温水滚过喉咙,周辅深却觉得有什么酸涩的东西忽然间梗在喉咙,翻吐不出。
——既然这样……既然不想我变成那样……你就该对我负责到底。
周辅深心底泣血般地呐喊着这句话,可最终喉结几番吞咽,却仅是低低地应了句:“好。”
……
第二天一早,江燃是闻到厨房传来香气才起床的,最开始听到锅铲接触锅底的声音时,他脑子还混沌了一会儿,以为是做梦,又倒头睡了五分钟才想起现在家里多了个人,于是马上一骨碌爬起来,洗了把脸后他叼着牙刷就往厨房跑。
因为还有点没睡清醒的迷糊,餐厅里的阳光刺得他差点睁不开眼,江燃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桌子上正摆放着一盘卖相极好的培根煎蛋,周辅深甚至还给装点了一下——几朵西兰花和番茄堆簇在白瓷盘的一角,黑胡椒汁被淋成LOVE的字样,配上早晨正好的阳光,拍个照简直可以直接发到朋友圈,作为今日的小确幸了。
尽管场面如此岁月静好,江燃却不敢掉以轻心,他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呆呆地坐了下来,周辅深这时适时地给他递过来一杯漱口水,江燃接过来鼓着腮帮子咕噜了两下,要吐的时候周辅深又换了个杯子递过来。
对他的殷勤全盘接收,江燃见他忙前忙后,给自己摆好刀叉,又上了杯胡萝卜橙汁,却全是单人份的,便挑眉问道:“你吃什么?”
“我看柜子里有袋仓鼠粮,冰箱里又正好有酸奶,我拌着吃就好。”周辅深说着就端着碗走过来。
这个仓鼠粮当然不是真的仓鼠粮,而是水果干和坚果混合的麦片,江燃每当觉得自己摄入太多甜品,决心要减肥减脂时,就会买袋这个吃两天装装样子,但周辅深从不认同这种花里胡哨的代餐麦片,于是便把它称作仓鼠粮。
不光是因为长得像,也在暗示吃的人就像个偷奸耍滑的仓鼠。
对上江燃怀疑的目光,周辅深不想说出自己刚才上称发现自己重了3.5KG的事实,只能硬着头皮道:“燃燃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长进,这次我完全是按照菜谱做的。”
江燃看他拿出那本自己买锅附赠的《30道教你掌控男人胃的爱心早餐》,眼皮一跳,直觉不好,颤抖地拿起刀叉,他小心翼翼地切了口放进嘴里,随即面容陡然变得祥和起来,在周辅深期待的目光中,他平静地把两人的早餐交换,道:“还是仓鼠粮比较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