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以后……忘了我吧。”耿庄努力笑着,他想着用最好的一面送白夜离开,可是他太狼狈了,能做的只剩下笑了。
“妫玙!你这个混蛋!你灭我白府满门,还将我囚于你院中十几年,只为了利用我得到陈国的王位,如今你心愿得偿,你还想装无辜,我什么都知道了,我恨你们,恨不得让你们去死,你不杀我,我日后只要有机会定会杀了你!”白夜见耿庄心意已决,于是直接对着世子玙喊出了真相,他本就不想活了,他的命是太多人的死换来的,这条命太重了,他活不起了,喊完他向着世子方向扔出一样东西。
“小心暗器,保护世子,放箭!”跟着世子玙追来的大多是他的亲信,他们自然也认识白夜,白夜的能力和手段他们也是见识过了,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白夜一直被世子关在后院而不是出去闯荡执行任务,他早就是闻名于各国之间的顶级刺客了。所以当白夜不知向听了他的话后一脸呆滞的世子掷出不知何物时,一名亲信就直接下了放箭的命令,可当一块石头滚到他脚边时,他双眼一睁,完了……
白夜绝然一笑,看着漫天的箭雨,一切都结束了,真好。可就是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他的面前,像高山一样稳固有安全感,他牢牢的被护在后面,周围有漏掉的箭射在他身边的地上,可他却一点事都没有,看着连背影都能带给他强大安全感的耿庄,白夜眼中最后一点的光,灭了。
当一轮箭雨停下之时,耿庄已经被射成了一只刺猬,此时他的虽双目圆瞪却早已气绝身亡,可即使没了声息,他的身子依然站得直直的没有倒下,连死了都要将身后的人护得完全。
“谁让你射箭的,谁让你射箭的!”世子玙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被耿庄挡着,他看不到白夜有没有受伤,于是他终于褪下了温文的外衣,冲着亲信嘶吼着。
“阿夜,阿夜,你没事吧。”世子玙吼完,又立即想上前查看白夜的情况。
“别过来!”白夜的声音虽轻,却成功地阻止了世子玙的上前,他慢慢从耿庄身后走出,毫发无伤,只是他当他看到耿庄正面像是箭垛一般插满了箭时,他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过去,还好他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嘴里满是血腥味,这才让他又重新站直了身子。
“阿夜,我可以解释的,你同我回去,我们忘掉一切重新开始,好不好?”世子玙见着这样的白夜,有一种他要失去他了的强烈感觉,他开始害怕了。
“世子,别急,阿夜同您回去。”白夜对着一脸惶恐的世子玙微微一笑,那几乎被他咬烂了的下唇迅速流出大量的血,那血顺着他的下巴落下,滴在他白色的衣裳上晕开来,那颜色像极了世子玙为他准备的红嫁裳,白夜盯着那血迹看了一会,似乎若有所思。
“阿夜,来,过来,到我这里来。”听见白夜愿意同他回去,世子玙先是松了一口气,可当看到白夜向着悬崖边走去时,他又立即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敢上前,他怕吓到白夜,怕他就那样直接跳了下去。
“世子,将军一生为国为民争战四方,威名显赫,如今却为了阿夜死得如此凄惨……”白夜说到这里哽了声,泪无声地又滑落了下来,连世子玙带的这些人中,大多也是崇拜战神耿庄的,此时见他如石碑般满身是箭的站在那里,也不免感叹,悲从心来,不少人都偷偷抹起了眼泪,“世子,将军有恩于阿夜,让阿夜为将军舞一曲,送他最后一程吧。”
“你……唉,好吧。”世子玙自是不愿的,可他又没有其他办法,连他的人中都有为耿庄死去悲伤的,他若拒绝,他在军中定再无声望,只能答应,可让他看着白夜为别的男人伤心献舞,他又心有不甘,于是他转过身子,不再看向那个方向。
“多谢世子。”白夜说完微微一笑,他从崖边一颗歪脖树上摘下一片绿叶,放到唇边,想吹出乐曲,可下唇流出的血却糊了乐声,白夜将这染血的叶子扔下崖,略有些无奈,将军,阿夜没办法奏曲了,阿夜唱给你听可好?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於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
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
思公子兮徒离忧。”白夜唱着山鬼,一边舞着,眼神迷离,看向那一直站立在那守护着他的男子。
世子玙听着白夜的歌声,双手握紧,他能听懂歌声中浓浓的爱意,他又气又恨又无奈,只盼着早些结束,他好将白夜带回,只要给他时间,他相信,那个心中只有他的白夜会回来的。
“咦?你们看,这个白少爷……好奇怪呀。”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刚刚……他穿着是白衣来着?”
“是呀,怎么跳了只舞,这白衣裳还能变成红色?”
世子玙听着觉得不对,赶紧转身一看,眼前的景象让他腿软地直接坐在了地上,只见白夜一身红衣,不,那不是红衣,那是白夜用他的暗器一下一下将自已的血肉划破,用自已的鲜血将白衣染红。不可能啊,不可能啊,白夜身上所有的利器他都让人收走了,哪里还藏着一把暗器。
白夜挑衅地对着一脸惊慌的世子玙一笑,无所谓的丢掉手中的暗器,他想起当年的那位教他暗器的老师,第一节 课,他就教他,每一个刺客身上都要藏一把别人找不到的暗器,这把暗器是为自已留的,这把暗器只能用来结束自已的性命,这是每个刺客为自已留下的最后的尊严。
所有人都被白夜的行为震惊了,没有人敢上前,甚至大家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自已打扰了这对亡命鸳鸯。
白夜踉踉跄跄地走到了耿庄的身边,一脸可惜的看着耿庄满是箭羽的正面,好想将军的怀抱呀,不过没关系,将军不能抱他,还可以背着他。白夜转到耿庄身后,用手圈住耿庄的脖子攀到他的后背上,将脸贴在耿庄宽广厚实有安全感的后背上,白夜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带着淡淡地笑闭上了眼。
“将军,阿夜的嫁衣可好看,阿夜今日嫁于将军可好?”
“将军,你怎么就先抛下阿夜离开了呢,阿夜好疼的,阿夜脚都磨破了,你都不心疼了。”
“将军,你不要走得太快,阿夜脚疼,怕追不上你。”
“将军,从此解甲归田与阿夜一起可好?”
“你种田来我织布,嘻嘻,骗你的,阿夜不会织布,将军,阿夜这么笨,没有你活不了的。”
“所以,不要丢下阿夜……”
“这,这次原谅你,下次不能,不,不能再这样了……”
“将军……”
世子玙就这样看着白夜流光了血,也同耿庄一样没了声息,可他们俩人却仍紧紧贴在一起,再不分开。世子玙被亲信扶起,他的心痛的快要炸裂开了,为什么,白夜明明就那么喜欢他,为什么最后却选了耿庄,他不懂,可这回,他连挽回弥补的机会却没有了。
世子玙踉跄上前,崖前一阵阴风吹过,耿庄和白夜的尸体就不见了,只听一个女子的轻哼,再见时除了满地的残箭,哪还有两人的踪影,世子玙这下总算是坚持不住了,两眼一黑晕了过去,那个会笑着朝他奔来,用尽全力跳入他怀里的那个男孩,他终是永远的失去了。
“哟,小白,你今儿怎么有空来这忘川边陪我,不和你家老耿腻乎去了?”孟泊泡着忘川水,支尾巴当着桥,这白无常站在这忘川边上有半个小时了,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过来打个招呼。
“恩?啊!是吧?你说的对!”白无常像是刚回过神,不知所言地回了一堆话。
“对啥对呀?你不会吃了二牛的菜傻了吧?我就说让老马好好看着他,别让他下厨了,整天找人试味道,这都霍霍几个了?你也是的,平时那么聪明,怎么不懂得拒绝呀。”孟泊担心的伸手量了量白无常的体温,好吧,鬼都是一片冰凉的,也不知道能量出个什么。
“没事,就是,忽然想起以前的事。”白无常见着孟泊的碎碎念,心中一暖,一下子坐到岸边拿出一把骨梳为孟泊梳发编小辩。
“以前的事啊……唉。”孟泊有了孟婆的记忆,自然知道了白无常以前的事,还记得他和耿庄决定留在轮回所时,他还不叫白无常,可他说,这世上哪有真正能照亮的黑夜啊,白夜白夜,名不符其实,这世事无常,以后他还是叫无常算了。
“没事,想起来感叹一番,人有时候总要矫情一下吧。”白无常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孟泊眉间,白眼一翻,竟也有无限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