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临风为难道:“这个我无法做主,出入崖岛的监管向来严厉,尤其三十年前出了越狱的事就更……你懂的。”
眼看白决垂下头又开始抖着双肩抹眼泪,段临风赶紧道:“但是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呃,你知道崖岛名剑堂每百年都有宝剑出世,岛主宣称宝剑配英雄,天下英雄都可以来剑堂求剑,只要剑认主就能将它带走,不分/身份背景。昨日剑堂又有一柄剑出世,近日全是登岛求剑的修士,你好像不是剑修?但不妨试一试,如果通过了测试就可以登岛。”
白决眼前一亮:“好啊,我去试试。”
“我带你过去。”段临风叫人把尸体妥善抬上船,自己则引着白决往另一个渡口去,边走边道,“这次那柄剑有些不同,是一柄凶剑。剑堂千年来只铸宝剑,还是第一次铸出戾气那么大的凶剑,这次来看热闹的比往年都多呢。”
像是印证他的话,二人转过海岸,看到一批又一批形形色色的修士们排着队侯在木头搭造的港板上,交头接耳的声量大到附近停歇的海鸟都退避三尺。
白决视线飞快地扫过人群,发现都是东边、南边来的小宗门,像北邙、澶溪这样的大宗不在其列。他步伐稍微轻松了点:“是什么样的测试呢?”
“说简单也简单,就是把铸剑时的炉灰洒进感灵器中,测测对修士的反应,如果不被剑排斥就算初步拥有资格了。”
“啊,说难也难。”白决道。
段临风拍怕他的背:“别担心,只要不被排斥就可以先坐船过不渡海,等到了那边我再想办法把你留下来,我叫段临风,你过去了以后和把守结界的师弟报我的名字。”
白决眼睛一弯,笑得乖巧:“多谢段大哥。”
段临风耳根一红,同手同脚地转过身:“那你先去排队,我得过去处理案子了。”
崖岛规矩是森严些,但还挺贴心,给修士们在海岸边提供了休息的木屋,只需要领个号就可以去木屋里等,轮到谁时会有人去叫。
白决领上写着号码的木牌,一看数字已经到一百多了,进了木屋,慢悠悠抖出一本画册翻了起来。
一间木屋大概坐了五到十人,皆是剑修,只有白决独身一个两手空空,屋里人不免好奇地凑过去问他:“道友,你看的这本是哪里买入的?我怎么从没见过。这只狐女画的还挺好看。”
白决摊开封面给他看:“是中洲最新出的,故事是老故事,狐女报恩,最近翻映成了画册。”
“哦,那个故事啊。”修士恍然大悟,“我看过我看过,书生对狐女一见钟情,却碍于身份故作清高,后听了和尚谗言加害于她,等心上人灰心远走了才后悔莫及,自作孽呀。”
另一个人插嘴:“哎哟,那个我也看过,我记得里面有只画鬼与和尚人气也颇高呢。据说原作者本来要写死画鬼,后来生病找了个替笔,帮他圆了个好结局。”
白决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出,听得一怔:“那真是可惜,我若是和尚,断不会把什么投胎转世还当成画鬼了。”
“那也好过生死相隔嘛。”修士眼神悄悄瞟着白决俊俏的侧颜,没话找话的胡诌起来,“道友你一个人来的吗?看你年龄不大吧,婚配没有?”
南边的仙门风气开放,嫁娶随性,百年中换十个八个道侣也是常有的事,当初连那崖岛剑皇都带头风流,修士见了白决就问这个,也不算很突兀。白决甚至算是习惯。
“有道侣了。”他随手翻过一页画册,淡淡道。
“这样啊。”修士不无可惜地道。
过了一会儿来人叫他们这屋子的一起过去测试。
剑修们都有些紧张,白决收了画册起身,理理衣裳,镇定自若地走出去。
先是要搜身,杜绝法器作弊的情况。崖岛人从白决身上搜出一副画像,被保存的很好,不过画纸已经泛黄,看来有些年岁了,画上面的人他们全都不陌生,不就是他们少岛主裴谨嘛。
崖岛修士意味深长地道:“又来一个,少主还真是男女通吃。”
测试官则没那么好脾气:“我要提醒你,此次裴氏名剑堂邀约邀的是爱剑之士,可不是让你们上岛追人的。”
白决认真点点头:“不追,不追。”
躲还来不及呢!裴谨那个人脾气古怪,满口喷刺,当初看自己不顺眼,万一现在看“洛笙”长得像白决,迁怒了怎么办。
刚才木屋里的修士拍了拍白决:“你不是有道侣了么?把首绝画像贴心放着,他不吃醋?”
白决摇头:“我放的就是他。”
“啊?谁?”
“道侣。”
“……”修士品出来了,原来是个痴迷到臆想程度的爱慕者。
测试官眉头一紧,心中也有了数,得把白决筛掉。往年这种情况也是有的,一上岛就嚷嚷着要见裴谨,甚至还有带着嫁妆直接过来的,最疯的那个堵在不渡海域的港口说如果裴谨看不上他,裴潇也可以……
过会儿测了感灵器,排斥最好,不排斥也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了。
“你们谁先来?”测试官拿出一只上下半圆分开的球状法器。
白决礼让地退后一步。他想观察观察这法器如何运转,不排斥时是什么样的反应,等会儿用幻术伪造一下通过就可以了。
三十年来别的没长进,骗人的把戏一等一。
毕竟习惯了逃命嘛。
前面的几个修士挨个测完,除了先前和白决搭话的那个没产生反应,其他人的手皆被球弹了出去,有个人不甘心,硬是扛着压力把手停留在两片半圆中央,结果手背烧灼起来才痛的退出去。
测试官斥责道:“都说了不要逞强!”
通过的修士举着手高兴道:“今天手气真好啊,不洗了!”
周围人发出嫌恶的声音。
白决也忍不住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刚才这人就用这只手抓他肩,别是已经好久没洗了。
测试官都略微狐疑地看着他,他们做多了这个工作,有时候看一眼都能代替感灵器作出判断,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太像能通过,搞不好那只手真的开光了。这次这柄剑脾性不好,来的人是往年最多,通过的人到现在为止还是个位数。
“到了你。”他招手叫白决上前。
白决把手伸进了两个半圆的中间,他大概有了底,关于要怎么构建这个幻术。
他的手放在里面,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熟悉气息包围了上来,温厚绵长,感灵器这时候振动了一下,在所有人都以为它该把白决的手弹出来了的时候,它突然迸射出巨大的光芒。
搁在感灵器里的剑炉灰腾地扬起,在半圆球里掀起沙尘暴。
白决赶紧将手取了出来,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怎、怎么回事?”他明明还没用幻术啊。
测试官也愣在当场,一派静默中,他身边同伴撞了他一下,说道:“感灵器亮了!”
“亮了,是什么意思?”白决问。
那个同伴道:“就是剑喜欢你啊!”
不但不排斥,还非常喜欢。这可是非常罕见的,过去也曾经出现的,但从没有这么盛大的光芒。这次这柄剑的脾性真的古怪到极点。测试官反应了过来,转头小声对下属道:“快去通知少岛主,感灵器亮了。”
“哦、是!”
测试官对白决做了个请的动作:“您通过了,请随我上船。”
那个同样通过了的修士叫道:“欸,我呢?
另外的人拦住他想要跟过去的动作:“您也会上岛的,稍安勿躁。”
“不是,那为什么他走那边啊,就因为他长得好看,还是因为他说他道侣是裴谨?”修士道,“那我也会说啊,我道侣还是白决呢。”
白决原地一磕绊。
三十年过去了,这片土地还是这么匪夷所思!
第44章 但为君故02
白决被请上一艘气派的画舫,上面除了几个崖岛仆人在擦拭桅杆和桌椅,座位皆空空荡荡,他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屁股还没坐热呢,测试官又折回来歉意地和他说:“不好意思,您需要换一条船,这艘座位不足。”
测试官指着画舫旁边新牵过来的一条小舟,两相对比,待遇差得有点大。白决无所谓,他本来就是独身一人,也不习惯在人多的地方,于是从善如流地走下船梯。
下到一半,看到一批衣着眼熟的修士被引着往这边纷至沓来,杏黄、鹅黄的道袍,人人手中拿着一柄剑,那是北邙剑宗的人。
白决瞬间埋下头加快了脚步,三两下跳下船梯,后面测试官险些跟不上他:“你等等——”
北邙剑宗的人朝白决看来,有人叫住了他,问崖岛引路人:“这人是谁?为什么从船上下来?”
测试官转头回道:“是来名剑堂赏剑的,他是一个人,乘舟即可,仙师们船上请。”
北邙的人怎么来崖岛了?他们求剑应该不需要来崖岛求吧,白决心里纳闷。
他始终背对着北邙的人,后者有些奇怪:“喂,你,转过来。”
白决佯装咳嗽掩着嘴回过身,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仙师,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