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他们这一族的精怪智商都偏低么?
想到此处,敖印-心中一动,试探问道:“可否告诉我你的真身?”
然后他就看到小胖鸟愣住了,呃,难道他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白啾的确没想过这个问题,自从祖上得龙君点化,他们这一支的妖怪就对出身避而不谈,反正都是地仙了么,怎能再与那些扁毛畜牲同流合污?
不过白啾还真不知自己是怎么变的,当然不可能是凤凰一类,那些是神鸟,他们高攀不起;也不可能是孔雀,他还从没见过有谁身上是花花绿绿的;当然更不可能是那晦气无比的乌鸦。
有那么一会儿,白啾希望自己是喜鹊化形,毕竟这个也不差,又最讨人类喜欢,可是喜鹊尾羽修长,身形瘦削,与他仿佛也不大像。那么,他会是什么呢?
白啾想到自己小时候那灰扑扑一团不引人注意的模样,不禁颤颤巍巍道:“阿印,我……可能是麻雀变的。”
他忽然感觉话本上的传奇故事离自己遥不可及了,从来只听说狐狸呀、蛇呀,或是花妖树怪去勾引凡人的,可曾见过有人被一只麻雀精蛊惑住吗?不止荒唐,简直自不量力。
白啾两手捂着脸,难过得几乎哭出来,他觉得自己的爱情梦几乎已经破碎了。
敖印目瞪口呆看着面前眼睛红红的胖鸟儿,他没做什么呀,怎么这家伙一副被他侵犯的样子?
还是他在暗示他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呼,这一章够粗长了吧~
第5章 冲喜
小胖鸟分外楚楚可怜,俨然是在求关爱求安慰,敖印想那不如就亲亲他好了——等白啾知道自己就是从前那条欺负他的恶龙,他还未必肯让他亲呢。
然而当敖印将唇凑上去时,却在白啾眼中看到一片空茫:他根本不懂他要做什么,更没有半点迎合他的意思。
这个吻便没法落到实处,敖印只得硬生生扭转头,在虚空里挥了挥手,只当唇畔方才栖了只蚊子。
他同时也明白了,小胖鸟看着风流无度,内里其实相当纯情。当然这样也不坏,纯情的人往往也相当专情。
可惜他的专情都放在了穷书生身上,半点也不肯施与他这位天之骄子。
敖印于是叹了一声,“既如此,你也早些回去罢,咱们的事只好以后再说。”
白啾悄悄望他一眼,扭扭捏捏握了握对方的小指,继而一溜烟的跑远了——他的确不了解太多人与人之间亲昵的方式,话本上的书生与妖精往往认识的当夜就滚到一张床上去了,可惜阿印是个君子,不肯抱他,白啾只好用这种谨慎的方式表示心意。
仅仅这样简单的肌肤接触已经令他很不好意思,白啾按捺住跳动的心脏,跑出数步后,化成雀儿展翅冲天而去。
敖印哑然失笑,右手捏了捏方才被人碰过的小指,上头仿佛还残留着小胖鸟身上的体温,微微热,却仿佛一阵暖流注入心底。
也许再过几日,这小色鸟真的要自荐枕席了。敖印-心想。
*
白啾回去之后,脑中仍是晕晕倒倒的,带些迷乱的癫狂。虽然今日在龙宫出师不利,可心上人的举动却给了他莫大的鼓舞,在此之前,总是他一面倒的摇唇鼓舌灌迷汤,心上人甚少予以回应,可今日他的言辞分明证实了,他是喜欢他的,并且愿意等他将这桩恼人的婚事交割清楚。
白啾顿觉通体舒泰,觉得这些日子的功夫总算没白费,可见妖界众生灵里,不止狐狸一族独占鳌头,小麻雀也是能有春天的。
然而当他听到母亲口中所说的话时,那抹窃喜的笑容便僵在脸上。
虽然做好了长期打仗的准备,白啾没想到失败来得这样快,“您说龙君下了旨意,要我与三殿下成亲?”
“不是成亲,是冲喜。”白夫人予以更正,虽然两者其实没太大差别,她叹道:“为人父母,哪有不希望子女平平安安的,我瞧龙母的头发都快愁白了,人也熬瘦了,三殿下这病总不见好,龟相说要冲一冲,她当然也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那老乌龟又是最见多识广的,兴许真的奏效呢!”
在自己家里说话,白母就恣意多了,不过关于龙母的那段描绘则纯属是她夸张。同样受到话本子的熏陶,白母天性富有浪漫主义精神,很知道怎样将话说得荡气回肠。
白啾心头颤了颤,若说之前他还觉得三殿下病重有些惺惺作态的成分,现下则是完全深信不疑了,他深吸一口气,皱眉问道:“娘的意思呢?”
白家两口子心胸豁达,当然不会强迫儿子。白夫人便款款道:“那自然得看你愿不愿嫁,娘也不能抬着你上辇轿。你若是不情愿,娘便回绝了龙母殿下,龙母娘娘气度高华,想必不会为这个记恨咱们的。”
白啾垂眸不语。
白夫人知道这孩子胆小,因劝道:“你不用担心给家里招祸,更不用为此过意不去,牛不喝水强按头,这个道理难道龙宫的人竟不懂?若他们连这点气度胸襟都没有,怎配为东海之主?连咱们都比不上了。”
照白夫人看来,冲喜找谁不是冲?没了他们,当然还会有别的生灵愿意进献子女,龙宫之所以找他们,不外乎图个方便,再则践行祖宗诺言,免得落人口舌罢了——可见白夫人着实神智清明,并未被亲家母的迷魂汤灌倒。
白老爷亦豪气干云的挺了挺胸膛,“我儿莫怕,你父虽然年迈,若真与东海那老东西打起来,未尝没有胜算,他不就比我多了几根白胡子嘛……”
白夫人猜测丈夫一定偷喝了酒,否则不会说出这种毫无自知之明的话来——莫说白老爷这些年疏于修行,功力根本没有长进,哪怕放在全盛时期,他也碰不了龙君一根毫毛,也就仗着酒劲吹吹牛皮罢了。
未免丈夫更加丢人,白夫人忙堵上他的嘴,将他拉到房中躺下。
白啾仍在静静出神,浑然没留意眼前这幕闹剧。
可当白夫人出来时,他似乎已打定主意,面容沉肃的抬起头,“娘,去告诉龙母娘娘,我愿意成亲。”
白夫人怔了怔,“你真这么想?”
“真的。”白啾点点头。他想到自己答应龙母娘娘的那句话,说愿意为三殿下痊愈付出一切,现在当然是践行承诺的时候。
人不能言而无信,这是做人的基本修行之一。白啾对人界所知虽然仅限于书中的只言片语,却已经心生向往,那是一个秩序井然、繁华热闹又充满着欢声笑语的地方,他想陪心上人进京赶考,一半是为了朝夕相处,另一半则是为了亲眼看看长安城的风貌。
当然现下是不成了,为了救一个人的性命,必须牺牲掉对另一个人的感情。白啾想起来都有点崇高的悲壮意味,这是话本里的人物都做不到的,白啾觉得自己十分伟大。
当然也不是说他跟心上人就这么算了,白啾决定等龙三太子痊愈之后,再婉转提出和离一事,他跟他本就毫无感情,为了冲喜才结的婚,人都好了,还不能一刀两段么?可若三殿下迟迟不见好,那……他总是要死的,没有人间的条条框框约束,白啾不觉得有自己有守寡的必要,当然可以扔崩一走了之。
经过这么一番深思熟虑,白啾纷乱的心绪渐渐平息,可以平静接受眼前的一切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他跟三殿下并无深仇大恨,白啾回想起两人幼时相处的点点滴滴,觉得这位太子性情虽然蛮暴了些,其实并不算坏。
不过他的感情已经被另一个人完全占据,当然容不下其他了。
昆仑山上的桃花已经谢尽了,再过几个月,想必就能结出鲜红可口的桃子。小刺猬用爪子在地上浅浅刨了个坑,将一只天牛按倒在坑里,免得这坏东西吸取桃树的汁液。
白啾轻悄悄的走了来,脚步如幽灵一般,倒把小刺猬唬了一跳,埋怨道:“你吓着我了!”
白啾只好同他道歉,一面将自己要进龙宫冲喜的事告诉他——他可能没法帮阿黑摘桃子了,要是龙太子这病总不见好,他肯定要在床边侍奉汤药的。
小刺猬还是很仗义的,这会子也无暇管那几个桃子,只满怀同情地看着好友,“三殿下病得这样厉害么,那你岂不是倒了大霉?”
虽然小刺猬并没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更没法明白情爱是怎么回事,不过任谁也不会想找一个病秧子丈夫,这不是守活寡么?
白啾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所以我才非去不可嘛,否则三殿下更不会好了。”
小刺猬便不言语,他其实也隐隐听说了冲喜的传闻——别看他在这昆仑山上地位低下,可他交游广阔,什么秘密也瞒不住他呢。
听说龙宫那头连帖子都准备好了,只待两家议定日期好大请宾客,依这架势,哪里容得白家说一个不字?何况又是两家祖宗早就商量好的,谁先反悔谁不是人。
在外人眼中,这桩亲事并不算坏,三太子虽然病着,可依龙宫的分量,怎么算都是白家高攀。可小刺猬却是知道好友心事的,奈何那人只是一介书生,如何能与东海未来的龙君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