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猎作为狐狸精,长相和术法没给他们青丘一族丢人,他是正统的九尾狐,近百年已经不算妖,而算是灵兽了。他那双凤眼阖着,唇角微微翘起,似乎梦中还在微笑。
秦翾原本妄想得到青猎的情妄想了很多年,事到如今,恐怕已是最后一面,那么稍微放纵一点倒也无妨。
他内敛温柔了千年,一切都自顾自地默默承担着,死到临头,想亲近一下求而不得的心上人,总不是大罪过。
秦翾俯下身,本想吻一下青猎的薄唇,可呼吸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却犹豫了,觉得自己实在太像一个登徒子。青猎又不喜欢他,他这样做过于猥琐。若是青猎知道,难免恶心。
将心比心,他也不想不喜欢的人强吻自己。
秦翾到底是个君子,不敢轻薄,非礼勿视。他犹豫了片刻,知道秦漫舟和舒暮云马上要进院,没那么多时间留给他的愁绪别情。
秦翾轻笑一声:“我倒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这般胆小。”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怔怔看着青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阿昙的死横在他们之间,杏黄衣裳的姑娘没了,他们之间原本也不多的情意也没了。
待他抬起头时,能看见秦翾的眼眶终究还是红了。他怔怔看着青猎,总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什么。
到最后他垂首阖眸,再起身时,便又是那只温良和善的男鬼。秦翾起身推门,留下一句话在寂静的房间中。
“阿昙大仇将报,你可以不用再痛苦了。”
青猎的指尖动了动,好似听见了什么,但是他没有睁开眼睛,依然在梦中。
秦漫舟和舒暮云拉着叶遵走上最后的台阶,三个人都累成了狗,虽然有法术做辅助,但是昆仑是万山之首,又是神山,哪那么容易就能爬上来了。
舒暮云一抬头,便看见秦翾已经站在了院中。这时候就知道做鬼的好处,他们三个里三层外三层都觉得冻透了,人家一袭轻飘飘白衣彷如月下谪仙,飘逸风雅得没了边。
秦翾笑眯眯打开了院门:“进,院内有阵法,很暖和。”他偏头看了一下,“我原以为你们会来五个人。”
院内果然温暖如春,舒暮云摘下登山帽和护目镜:“一位同伴在副本里受了伤,另一位本来想来,但是临走又怕受伤那位自己呆着不安全,就也留下了。”
秦翾点了点头:“本来也不必全来,有一人知晓便足够。这位想必就是叶遵?”
叶遵抖落了眉上的霜雪:“秦前辈好。”
秦翾笑道:“久闻大名,我的时间不多,我们坐下聊如何?”
舒暮云打量了一下小院,只见院中有一处石桌石凳,正对着后院的一颗枯死老树。他刚想跟着秦翾过去,却看见秦漫舟没动。
秦漫舟盯着秦翾的背影:“你快魂飞魄散了,祖爷爷。”
祖爷爷从善如流回道:“我知道,所以我们要尽快。”
舒暮云轻轻扯了扯秦漫舟的冲锋衣,秦漫舟沉沉吐出一口气,走过去坐了下来。
秦翾见秦漫舟还要说话,便先抬起手:“我的事情我会和你们说,但是事有轻重缓急,我要现将你们游戏的故事告诉你。”
他的手停在空中,指尖出现点点水光,他就这样凭空开始画画:“这个故事很长,我先讲给你们听,听完后有问题再问我,可好?”
舒暮云点了点头,看见秦翾已经写出几个字,虚空之中,浅蓝色的字上下漂浮。
两千余年前,是修真鼎盛时期,佛修道修魔修都活跃在舞台上。那时有一位仙尊,是正道无冕之帝,住在华山之上,修无情道,为人淡漠无情,但是天纵奇才。其命星特殊,牵动了整个玄术界的生死。
当时有人算出正道将来必有一大劫,仙尊能力挽狂澜,换的天下太平。若是仙尊失手,将生灵涂炭,魔修将一统天下,届时不只是道修佛修有难,百姓也必定死伤遍地。
那人说仙尊需要继续修无情道,不能动情,一旦动情,必然入魔。仙尊若是入了魔,正道便再无希望。
仙尊本身就拒人千里之外,孤高冷傲。谁都不觉得仙尊会动情,但是世事难料,话本中修无情道的主角也不少,所以外人也要防着。
没人敢对仙尊说一句喜欢,真喜欢假喜欢都得自己憋在心里。不过还好,算命说了,也就这十年间的事情,修真者普遍长寿不老,十年而已,转瞬即逝,等仙尊平定魔修之后,不管还是告白还是直接上门抢人就都不是问题。
仙尊便是玄颢。
秦翾叹道:“而试炼境主人,便是你们眼中的谢如故,真名叫做睦深,他有个兄长,叫做眠潇。”
眠潇在当时也是个风流人物,因为长得好,功力也不低,性格又随和善良,不少女修或是断袖男修都追求过他,只可惜眠潇温和是温和,但是一根筋,不喜欢的人直接拒之千里。
眠潇不爱交际,平日就待在自己的洞府里。后来人们发现他性子既温吞又死心眼,慢慢地追求他的人也就少了。
他倒是乐得自在,睦深和他就差了两岁,见自己哥哥年纪轻轻就暮气沉沉颇是恨铁不成钢。
眠潇抚琴笑道:“虽然你我外表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但是实际已有百岁,暮气沉沉也是正常的。”
睦深吃着葡萄:“好好好,哥啊,你山后的试炼境怎么还不开?我想进去玩玩。”
眠潇皱了皱眉:“那试炼境很是凶险,我尚且未能完全掌握,你切莫随便进入。”
睦深也没当回事,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也挺开心的。那日睦深出门游历,和一位女修对上了眼,但是没等他发展一下感情,就得知眠潇忽然被华山喊了去。
玄颢召集了几位较有名气的青年才俊,要带着他们去猎魔。
当时场景睦深自然不得而知,他也是听眠潇讲给他的。
眠潇一袭青衣,走上了华山之巅,和同修们都打了声招呼。华山洞府犹如仙境,他们所在的会客厅是白玉为石铺地,冰雪雕做摆件。红烛垂泪,灯影模糊。
眠潇端坐在下座,其余几位同修道友都在争靠近玄颢的位置。有人是心怀爱意,有人则是心怀憧憬,亦有人想借此得些好处。他们明争暗斗唇枪舌剑,眠潇在一旁围观得兴致勃勃。
“专业吃瓜啊。”秦漫舟吐槽道,“这就是宅男吗?爱了爱了。”
宅美人眠潇见过玄颢的画像,也听闻是个美男子,但未见过真人,此次也是有些好奇,这仙道之主究竟是什么模样。
画像终究失真,就像是风景,任诗中描写多壮美,画上胭脂金石再艳丽,都抵不过自己亲自去看一看。
眠潇正漫无边际想着这些琐事,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他抬眸一看,便看见一行人走进大厅,为首者步伐轻盈,仿佛踏雪无痕。那人一袭玄衣,金冠束发,容貌俊美无俦,只是神色冷漠,就如同华山上不化的霜雪。
眠潇本是无意间一瞥,却和那人对上了眼神。他呼吸一滞,竟觉得心跳有些快。
男人的眼神不是单纯的冷,而是无欲无求的漠然。他随意看了一眼眠潇,本没放在心上,从他身前走过,径直走到了那白玉雕成的座位上。
众人纷纷起身,口称:“玄颢仙尊。”
眠潇有些恍惚,虽未失礼,但心悸不断。原来这便是仙尊,果然好相貌。他自己经常被夸朋友貌若潘安,但和玄颢一比,便是云泥之别。
他充其量是人间山上一枝翠竹,玄颢却是九天之上瑶池之中落了一身冰雪的琼花。
这惊鸿照影地一眼,让眠潇有些不安。
“后来眠潇猎魔有功,素日为人做事都温良妥善,玄颢很是高看他,便将他调来了华山。”秦翾轻声道,“那之后就是眠潇的噩梦开始。”
第62章
眠潇此人,据他弟睦深所言,性格温柔,还有点圣母心。
而秦翾和舒暮云得他高看一眼,也是因为他们三人性格都有些相似之处。
猎魔猎的不是魔修,而是真的魔族,仅凭欲望而生,无情无爱,一心杀戮。
眠潇一路上猎魔无数,但他的重点还是在救人。功绩原是最高,但平常不爱争前喧哗,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笑。若不是玄颢心里有暗中记得,恐怕功劳都要被人抢走。
玄颢似乎很喜欢他这种不争不抢,淡泊安静的性子。于是将他调来华山之后,还让他跟在自己身边,这等殊荣,原本只有玄颢的师弟,门派的副掌门才有。
玄颢师弟名玄篁,是门派军师,心机深沉,他对师兄倒是没什么非分之想,一心就是想拯救世界,所以他将玄颢一切恋慕者都拒之门外。甚至不允许有人对玄颢动心。
只是这喜欢又岂是人能左右的?
当眠潇被玄颢重用开始,玄篁就对眠潇暗藏敌意,他隐约感觉到,这个人似乎不太对劲。但是没有证据,他也和眠潇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长久的相处中,眠潇还是动了情。若说初遇不过是惊艳,而现在便是真的日久生情。
玄颢仍是漠然坐在高位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人想知道他的想法。他是仙道之尊,要护住一方天地,至于他有没有喜怒哀乐,都不重要,没有才是最好,那样才能保持道心,保持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