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他那时并不知情,他穿着一袭白衣,拿着自己的扇子出了门。因为长相俊丽,街上总有姑娘给他扔手绢,对他笑。
秦翾虽然加冠已久,但是尚未娶亲,姑娘们还在嘻嘻哈哈,他却先红了脸,笑着点了点头,手绢不敢收,直接落荒而逃。
逃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头顶花树上忽然传来一声笑:“仙君,或者说道长?怎么这么没出息?姑娘家对你示好,你倒如避虎狼。”
秦翾抬头一看,只见一容貌绝美的青年坐在杏花树上,一只脚还在空中荡,狐狸一样的眼睛带着调侃:“是个美人道长,可惜有些傻。”
秦翾被杏花和青年迷了眼,一时竟忘了说话,他有些呆呆地和青年对视,甚至没注意到青年身后有一条尾巴藏在花间。
青年倒也不说什么,就对着他笑。
“青猎,你和谁说话呢?”一道女声出来,街角走出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家,穿着杏黄色衣裳,见了秦翾先是一怔,继而笑的比杏花还美,“好俊俏的郎君,你叫什么名字?”
秦翾回过神,忙低下头,温言笑道:“在下秦翾。”
“我叫孟昙,他是青猎。”阿昙走到他身前,歪头打量他,“秦公子脸怎么红啦?狐狸你又做了什么?”
青猎一摊手:“我就调戏他几句,这位可不是什么公子,他是秦家的天师。”
阿昙耸耸肩:“我才不想知道呢你们那些妖怪天师的事情,我就知道,这位天师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就行啦。”
想必说一见如故,不外如是。
秦翾当时便没走,留在了长安。后来他知道,孟昙是位女侠,也不算是常人,只不过不是修仙那一道的。上山的时候遇见了青猎,两人交好,一起游历江湖。
青猎喜欢阿昙。但是阿昙只当他是朋友。
他们后来一起去各大山川游玩,同行两年,阿昙看秦翾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
一个春日,又是杏花开的季节,青猎一如既往地赖在花间,折下一枝杏花,晃着花枝递下来:“阿昙,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阿昙接过杏花,却没有在意,而是看着秦翾:“咱们就在江南,有什么稀奇,秦翾,你给我折一枝桃花好不好?”
秦翾看着一直抬头看着青猎,看着他折花,看着他送花。
他低下头,阿昙将杏花随便一拿,一双眼睛正闪着光看自己。
那枝杏花阿昙不在乎,却是秦翾最想要的。
秦翾笑着摇了摇头:“桃花不能乱送的。”
阿昙的眼睛黯淡下去。
那枝杏花最后被抛在原地,被人一踩,就零落成泥。
当晚阿昙来找秦翾,夜色如水,她少有地羞涩,向秦翾伸出手,掌心放着一枝红豆。
她脸颊绯红:“秦翾,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
秦翾看着她身后沉默的青猎,摇了摇头:“我不能答应你。”
阿昙手一颤:“为什么。”
秦翾收回目光,无奈又温柔叹息道:“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阿昙走了,青猎对秦翾说。秦翾喝着茶,没有说话。青猎还在自顾自地说话:“如果你是顾忌我喜欢阿昙才拒绝他,那你大可不必,我喜欢她,所以希望她幸福,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秦翾摇了摇头,放下茶盏,茶水起了波纹,他看不清自己的眼睛。
他拒绝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他喜欢青猎,但是青猎和阿昙都不知道。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死循环,谁都不肯回头看一眼,盲目追逐着前方的人。
若是秦翾委屈一下,答应了阿昙,或许至少有人会幸福,但是他不想骗阿昙,不想骗青猎,也不想骗自己。
他想要青猎那枝被扔下的杏花。
又过了一阵子,阿昙回来了,还带着一个男人,也是修道之人。阿昙的脸色变得很差,她对青猎说,她要嫁给那个叫邱知允的男人。她走之后被卷入了玄门之争,受了重伤,邱知允救了她,对她非常好。
青猎低声说:“你的伤没有好。”
邱知允轻轻抱住阿昙:“我会想办法的。”
秦翾在一旁,看见阿昙看向自己。他只是笑了笑,随即挪开了视线。
那一晚青猎找他喝酒,喝了一夜,狐妖醉倒在秦翾怀里,而秦翾看见阿昙走了出来,站在院子中央,安静地看着自己。
“他对你很好。”秦翾终于主动开了口,“你们会幸福的。”
阿昙勾了勾嘴角:“他很爱我。”
第二天清早,青猎宣布阿昙成亲之后,他会和秦翾离开这里,继续游历,并且可以为阿昙找药。断了自己的念想,也断了阿昙的念想。
阿昙中了咒术,很麻烦,邱知允想尽办法也只能暂时压制她的伤势,灵丹妙药不要钱的砸。他是真的爱阿昙,而阿昙在他长久的照顾下,也终于渐渐爱上了他。
他们成亲之后,青猎和秦翾到处游走,这段日子是秦翾最喜欢的日子,他们二人江上泛舟,对月当歌。最后他们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改了一间屋子,两个人隐居在那里,秦翾还养了一只山猫,种了许多杏花,只可惜青猎仍是没有送过他花。
就好像他们是一对夫妻一般。青猎对他非常好,好到让秦翾开始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在他们之间越来越暧昧的时候,秦家来信,说长安有妖魔作祟,要秦翾去解决事件。
秦翾离开的那天,青猎手里拿着柳枝,对着秦翾一晃。秦翾一怔,接过柳枝:“这是什么?”
“折柳送别嘛,应个景。”青猎靠在杏树下笑,“柳是留嘛,我看柳树发芽了,随手折的,效仿古人,假装留一留你。”
秦翾百感交集,心里又苦又涩,却偏要按下一切情绪,笑着收下那柳树枝。
其实我还是想要杏花。秦翾转身离开,在心里想。
如果不离开就不需要挽留,送柳终究给他一种要久别难逢,天涯陌路的预感。
第60章
秦翾这一路并不太平,越靠近长安,越有人警惕地盯着他,其中不少是他以前救过的人,当他微笑着上前向问一下发生了什么时,那些人却一哄而散,如避蛇蝎。
而不怀好意的窥探也越来越多,他甚至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
他怀着疑问来到长安,意外发现阿昙他们搬到了这里,阿昙的身体好多了,已经看不出有伤,她和邱知允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日子很幸福。
秦翾也很开心。
然而当他调查到妖魔是邱知允放出来的,到处危害百姓是为了收集魂魄给阿昙治病后,他拿着剑站到了邱知允身前。
“你已经入魔了。”秦翾冷冷道。
邱知允却微笑说:“秦家的人未免也太直白了,秦翾,你不懂用计谋,不代表别人不懂。你现在出长安看看,大家都以为你才是入魔的人,毕竟你身边一直有一只强大的狐妖,我没有指名道姓说是青猎做的,但是人们会猜测,就算犯下罪行的不是那只狐妖,一个天师却与妖魔走得近,那他手下一定不止一只妖怪。”
秦翾被设计,人人都以为他才是幕后主使,哪怕他救了那么多人,也无济于事。邱知允早就步下了天罗地网,他要救心上人,也要将心上人曾经深爱的人将计就计杀死,把所有罪名一推。让阿昙伤心的人死了,自己还是清白的,可以和阿昙天长地久。
秦翾救过的人被迷惑,反来指控他,事情越闹越大,秦翔只能带着堂兄,亲自来到了长安,要捉秦翾问个清楚。
秦翾在秦翔到来前一日,清理了一切妖魔鬼怪,扫清一切障碍,杀上邱府,和邱知允缠斗许久,邱知允本也是这一代的青年才俊,虽然略逊与秦翾,但也将秦翾伤的不轻。
最后邱知允重伤,他也没好到哪去,不过是强弩之末,还能撑一下,就在他强撑着一口气,想结果了邱知允性命时,有两道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
“住手!”
秦翾浑身一僵,只见阿昙跌跌撞撞跑出来,扑在了邱知允身上,泪水不断低落:“你要是杀了他,我也不活了。秦翾,明明是你杀的人,为什么要冤枉在知允身上?我好不容易才和他过上好日子,你就这般看不得我好么?”
风尘仆仆赶来的青猎则一把拉住秦翾,抬手按住他握剑的手,柔声道:“秦翾,我们走吧,不要管这些事情了。”
秦翾缓缓看向他:“你也觉得是我做的?”
青猎眸光微闪,手紧了紧:“我自然知道不是你,你同我一直在一起,哪有时间做这些,但是我也去查过,邱知允也没有做。阿翾,我们走吧,回家去。凡人如何,又与你我何干。我只在乎你和阿昙,你若杀了邱知允,阿昙断然活不成。届时你我该如何自处?我们再不问凡间事,好吗?”
秦翾慢慢笑起来,他挣脱了青猎的手:“不好,秦家子孙,不能坐视不管。”
原本觉得救了妻子死而无憾的邱知允,听到了阿昙的心里话,却忽然不想死了。
他挣扎起来,将阿昙拉到身后:“你打伤我,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你不能诬陷我的名声。”
秦翾眼前一阵阵发黑,却偏偏不想也不能让人看出来,他强撑着要反驳,却忽然听见了一道箫声。他瞬间怔住,手里的剑再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