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等可怖的实力实在是让人不放心。就好比身为鱼肉任人宰割的不安。
可是有人担忧,“对修罗界,我虽然也想除之而后快……可是,你们也心知肚明。就算六界加起来,修罗界中高位之人随便拉一个出来,就能让我们溃不成军。我们这次是要与整个修罗界为敌,我怕我们前去只是白白送死!”
当中,天帝陛下却笑道,“修罗一脉并非无懈可击。如今,正是他们虚弱的时候。”
众人疑惑,“天帝陛下如何知晓?”
小妖王道,“自然是翻阅典籍得知的。”
众人不疑有他。
“那如何抵达九重天呢?”
天界只占了一重天。九重天与一重天的距离,远非天地之间的距离可以比拟。
小妖王道,“天帝自然也会有法子。”
待攻上修罗界之后,果然依天帝陛下所言,修罗界一族如今竟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一般。
众人欣喜若狂。
天帝披坚执锐,得意洋洋道,“今日,替天行道!”
修罗主立在六界众生面前,身旁是修罗主夫人和只有七岁大小的庭儿。
“替天行道?区区蝼蚁也敢口出狂言?”修罗主冷冷地看着为首的天帝。
“修罗主,别撑场子了。我都知晓了,如今你们修罗界一族与凡人无异。”天帝笑道,“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免得生灵涂炭。”
修罗主侧身低声对夫人道,“带着庭儿走。他们来者不善,今日难逃一战。”
夫人看了一眼修罗主,却摇了摇头,“我们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同林鸟,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夫妻啊。夫君,我不走。”
她唤出了天道,将庭儿托付给天道,“护好少主。”
可是,彼时,无论是修罗血脉,还是天道,都再无灵力傍身。
天帝道,“真是感人至深的一处好戏啊。可惜,今日——你们谁都别想走!”
厮杀开始,这单方面的屠杀,史无前例,惨绝人寰!
杀手无缚鸡之力,且无意参与杀伐的人,是这世上最令人作呕,最令人不耻的事。
这时,有一位遍体鳞伤的少女爬到修罗主的面前,泣不成声,“对不起,修罗主!是我,全是我错信白眼狼,是我所托非人,出卖了我们修罗一族!对不起,修罗主,你杀了我吧!”
修罗主沉默了会儿,俯下身道,慈祥道,“孩子,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不!错了!”那女子掩面痛泣,“是我引狼入室,是我识人不漱!对不起啊修罗主,我万死难辞其咎!”
修罗主夫人也道,“喜欢一个人的确是没有错的,只是你这么好的女孩子,不该喜欢一个辜负了你的人。”
“不……”话未说完,她突见有一人拿着斧头朝修罗主夫人背后砍来,她连忙扑上去,为夫人挡住了那致命一击。
“姑娘!”修罗主夫人接住她,却染了一身血。
“夫人……”后面是什么呢,对不起?还是我幸好做了一件对的事?
可是,终是无从知晓了。
修罗主打晕了那人后,将夫人扶起,“夫人,既然有外界之人知晓我们的秘密了,若是被活捉,所受必定是非人的折磨。”
修罗主夫人道,“确然。不过,如今我们无力回天。”
修罗主道,“有的。只是……”
修罗主夫人握住他的手,“成亲那日不是都说好了,生死与共、白首与共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分别。只是千万不要让我一个人。”
“嗯。”
修罗主夫妇将前来厮杀的人打晕后,登上了那座高台——那里有专用来祭祀的神翕。
“修罗一脉,幸承神力。无力消受,特祈归还。”
神翕却毫无动静。
“恐怕是没有应允。”夫人道,“这神力是恩赐也是劫难,需要我们自行解决,神翕也难以插手。”
那神台上的古钟鸣响,响彻九重天。
一瞬间,被三人合力夹击左支右绌的修罗血脉停了下来,被数人合力砍成血窟窿去了大半条命、被拖在地上流下一条长长的血痕的拼力看向了神台……
四肢被卸干净了的,头被人坎了还没来得及死去的……
被无数刀刃扎成刺猬的,穿着鲜血做成的衣裳的,痛得□□不止却被狠心砍去舌头的……
……
凡是修罗血脉的都无一例外地看向了神台,看向了他们的主心骨。
就连带着庭儿躲藏起来的天道也是。
“我族秘密外泄,唯有自刎,才不会为恶人所用。”
此一言落下,鸦雀无声。
可是,紧接着,原本还在殊死挣扎的修罗血脉,无一不依言,毅然赴死!
天帝气的目眦欲裂,“修罗主,你敢坏我好事!大家一起上,务必活捉他们夫妇!”
修罗主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
从往事中脱身后,忽然,有人道,“国师!”
众人循着他胆战心惊的目光看去,却只看见了简默。
“不,是羞面郎!”
简默摇身一变,已经换了一身装束——正是白袍袭身,银色面具遮面的国师。
可是他又轻轻哼唱,醉意与□□的清香混杂在一起弥漫了四周,那通身的气派,与传闻别无二致。
“修罗血脉为恶,自然要以恶人的方式解决——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说完,天帝与妖王被锁进了“苦海无涯”中。
“永世不得出。”五字算作落音。
“有一个问题,我很想问问你们——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究竟是个什么道理?”隔着一千年,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鉴不远,覆车继轨。”
此言落下,一切终归虚无。
……
一百后,玉笥山。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鉴不远,覆车继轨。”朗朗书声传出,惊扰树上栖息的鸟雀。
过了一会儿,钟声敲响,无数半人高的书童背着书包一起冲向食堂。
最后走出来的,是如今玉笥山的掌门,墨忧。
躺在树上叼着草的,正是魔界之主,司徒献。
“你怎的又来了?来蹭饭?”
司徒献坐起身,“我来是为了我家仙君!要不是为了寻找我家仙君的转世,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里听你唠叨?”
“仙君的转世也不一定会在这里。”
“那在何处?”
“这要问你啊。”
司徒献沉默了会儿,“我知道了,多谢!”
……
那日,简默以死了解了所有的恩怨。无论是当初的七界之乱,还是后来的六界之乱。
“庭儿,玉骨仙,国师……所有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了。”简默与司徒献额头相抵,“等我回来好不好?等我回来我再把这个故事,完完整整原原本本地讲给你听。”
“等我回来……我就只是你的简默了。”
……
一切,终于敲下落音。
司徒献同千岩等人返回承天宫后,白石已经早早地圆寂了。
千岩取出记忆盒子,唤出了白石的亡魂。
……
那日,简默同司徒献前来玉笥山时,白石第一次正襟危坐,面带愁容。
简默掀开衣摆跪落,“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
白石道,“何事?”
简默道,“我遇见了我的心魔。”
白石道,“羞面郎?”
简默点点头。
第53章 前尘旧其三
要说起简默同羞面郎的渊源,需要追溯到与司徒献初遇那天。
那日,是修罗界一族被屠戮殆尽的一天。
将少主托付于天道之时,修罗主夫人想要封了简默的五感,却因法力全失,便取了一黑色布条遮住了他的眼睛。
“母后……”庭儿眼前尽是黑暗,不安地唤道。
“快跑。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停下来。跑得越远越好。”夫人如此道。
“夫人不一起吗?”
“我就不走了,我得留下来……总要有人留下来才行。”
天道问,“夫人可还有什么话要嘱咐少主?”
“说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庭儿很乖的,从来不麻烦什么人。”
……
后来,修罗夫妇自刎后。天道逃离时,却被天帝俘虏。紧急之下,天道将少主托付于一头仙鹿——也就是后来简默送给司徒献的那只。
“带少主逃!”说完这句,天道就被俘虏了。
天帝却不甘,一道凌厉的光飞速袭来,伤到了简默的眼睛。
黑色中,混入血红。
杀伐哀嚎渐渐离去,仙鹿带着庭儿坠落九重云霄。
降落地正是青枫浦。可甫一落地,仙鹿就因为伤势太重暂时隐于庭儿的乾坤袖里了。
后来,便是司徒献恰好路过,救下了他。
一番悉心照料后,庭儿的伤终于慢慢好了起来。
可是,许多个夜晚里,他都受尽折磨。
因为族人无端遭受灭族之灾,他生出了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