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经过部署,那迦师弟等主事者在即将出边塞之时,尽数被擒,逃走的尽是些乌合之众。 然而在押送去蜀州城的路上,由于押送者的一时疏忽,竟叫他们配合,掩护那迦师弟逃走了。最后,其余人赶在武林大会之前,押送到了蜀州城。 今年的武林大会,与前几年的大不相同。 还记得现任武林盟主便是在十年前的武林大会上横空出世,一战成名,而后武林盟的发展一发不可收拾,如今已是天下第一大势力。 对于今年武林盟主换届,不少人都认为李盟主将会连任,对争夺盟主之位并没有多少兴致,只是期待这场空前的大会,亲眼一睹武林高手们的风姿。 从五月起,蜀州城就是热热闹闹的,每日新入城的武林中人络绎不绝——尽管武林盟是将来赴会的武林人士全都安顿在了城郊的别院之中。 官府派人与武林盟针对管理这些武林人士进行了恰谈,最后每日巡防的官兵增加了一倍有余。 段宁沉为了“穿云派未来的发展”,也忙碌起来了——毕竟穿云派如今空有原属于轻岳教的强盛产业,但由于没有知名度,所以愿意信任他们,与他们合作的势力也不多。 他天天去住有各路武林人士的别院晃悠,偶尔与人切磋,每次都以压倒性的实力胜了对手,一下子名声就传出去了。 就连裴叙那里也接到消息说,这次大会来了个神秘高手,恐于计划有变故。 段宁沉还遇到了又跑来凑热闹的邓松灵,从后者嘴中确定了她当真不准备继续和徐荐发展,已经彻底放弃了——这结果也不出段宁沉所料。 而在武林大会的前三天,伤势已然有好转的林复罡也到达了蜀州城,在武林盟见到悠然啃着苹果,待在裴叙身边的段宁沉,惊得不轻,“欸……你?” “我早知道小叙就是李叶舟了!我就是在陪你演呢,看你那急于掩盖的样子,还怪有趣。”为了挽尊,段宁沉硬着脖子说道。 这段时间,心情恢复了不少的林复罡迷茫了一下,随后鄙夷地道:“你就吹牛吧!” “我才没有吹牛!我这么机智无双,怎么可能没看出来?!”段宁沉理直气壮地说完,连自己都信了,还期待地找裴叙求证,“小叙,你说是吧?” 裴叙:“……” 武林大会前一天,他集结了各大门派的掌门,当场宣布了“自己将闭关,不再接任下届武林盟主”的消息。全场一片哗然。 这消息没一会儿就传遍了整座别院,一时间火药味也越发浓烈了。 既现任盟主主动放弃连任,那么流程就改变了,仍是沿用上次武林大会的比武规则,不过决出前十名后,又将根据他们的背景与才能选出能够胜任武林盟主之位的人。 ——事实上,这次的结果早就没有任何的悬念。 属于知情者的林复罡在台下旁观打斗,一面按揉着自己仍缠着绷带的手臂,一面紧盯台上一来一回的招数。他全神贯注,以至于压根没有留意到自己身旁落座下了一个黑衣人。 “有一个强大英武,无所不能的师兄,有时候也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情吧?”音量不大的声音混合在嘈杂的大喊声中并不明显,但由于隔得近,却还是清晰地传入了林复罡耳中。 林复罡却未曾敢忘这个盘旋在自己梦魇之中的声音,瞳孔一缩,倏地转过了头,站起了身,“是你?” 那迦师弟,石尔注视着擂台,也没回看他,在察觉林复罡似乎准备动手后,他不咸不淡地言道:“我劝你稍安勿躁。在这里动手,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林复罡只得按捺下了心头的杀意,缓缓坐了下来,低声道:“你想做什么?” “我知道。现在武林盟,官府的人都在抓我。如今我月徒教因为我师兄这不明智的决定,已临近解散。七八年前,我们对付不了武林盟,更何况现在呢?我们早知成不了事。但我师兄还是想要为我教的未来,拼搏一把。他早已存了死志,对我说,若他死在李叶舟手中,要我们也不要为他报仇,这都是他该有的命运。” 林复罡听出他有开诚布公的意思,索性心平气和了下来,说道:“就凭你们,是没法轻易袭了我阳山派的吧?” “半年前,一中原人找上了我月徒教。是他的人混合在了我月徒教之中,人数约莫是我们的两倍。此事只有我与师兄知道,教众们都只当他们是我月徒教在中原培养的人。我们与他们可以说是仁至义尽,我师兄还因此断了自己的手,但他们却变了卦,杀了我师兄。只因为当日我师兄去挑战李叶舟时,无意中暴露了与人有合作。”石尔说到这里,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你想报仇?” “不,我知道我没有能力报仇。我打算离开中原。与我们合作那人应该是易过容,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我记得他右手虎口处有一颗黑痣。” 无疑,他透露这些,是想要利用他们,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但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按虎口处有黑痣这个特征来找,无疑就是大海捞针。 “我知道了。”林复罡不动声色地问道,“还有呢?” “还有……” 正在林复罡凝神,仔细倾听之时,忽然石尔跃身而起,飞快地朝着外面离去。 林复罡很快反应过来,正欲运起真气去追,怎奈刚刚接上没多久的腿传来了一阵剧痛,叫他又坐倒在了椅子上。好在他看见有武林盟弟子追了上去,这才松了一口气。不久后,就有一弟子来客气地问他情况。 林复罡哪儿还顾得上看比试,他扶着腿站了起身,“带我去见师兄。”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右手虎口有痣,这种特征该怎么找?况且也不排除那迦师弟撒谎骗我们的可能性吧?”段宁沉说道,“照他的说辞,他师兄被杀,间接也是因为我当时揭穿了他背后还有人的事情。他也应该恨我们才对。” 裴叙则是看向一旁下属,后者微微颔首,表示已经派人去追了。 林复罡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将他说的话复述一遍。”他又看向裴叙,“师兄,你觉得呢?” 此时的武林大会已经进展了大半,并没有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幕后之人想要通过月徒教来搅乱武林的目的,计划刚开始,就被他掐断了萌芽。对方杀了那迦,按理说是放弃了月徒教,可他或她又没有采取其他的方式来继续计划。 是知难而退了?亦或者是藏有什么底牌,这些都不得而知。 裴叙沉吟了片刻,淡道:“那迦也算是一代豪杰。待大会结束后,办一场隆重的葬礼,将他妥善地安葬了吧。” 林复罡正发愣,只见段宁沉一抚掌,惊叹道:“小叙真是太聪明了!这样做,既体现了小叙的君子之风,以及武林盟的大气,也叫外面那些说‘武林盟杀了那迦’的谣言不攻自破,还打了幕后之人的脸。一石三鸟,太妙了!” 林复罡无言地看向了段宁沉,忽略吹嘘拍马,段宁沉脑子什么时候动得这么快了? 段宁沉瞪他,“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咳,就是觉得段兄弟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那是当然!我与小叙心意相通,自然明白他的想法。” 林复罡又看裴叙,见他在段宁沉不停追问“是不是”下,勉为其难地“恩”了一声,不由唏嘘。与段宁沉这不知烦恼为何物的家伙在一起后,自家清清冷冷的师兄仿佛都增添了不少人气。 过去通常是他们闹得聊得欢快,裴叙就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好似是独立于整个世界以外,不染尘垢,不沾烟火气,给人一种他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的错觉。而他们谁也不敢将他拉下来——偏偏段宁沉就敢。这货跟没心没肺似的,硬是顶着寒风傲雪,采摘到了这朵高岭之花。 林复罡想起,两人还年少时在江湖游走。一断袖侠客看中了裴叙的美貌,追了他一段时间。后来被烦不胜烦的裴叙嘲了几句后,这看似豪爽的侠客就暴露出了狰狞的本性,说出了些污言秽语。 他当时气得怒发冲冠,当即提拳去打对方,却奈何武功低微,被对方反揍了。还是裴叙护在了他身前,三下五除二,便叫对方在地上倒地不起,而后转身同他道:“走吧。” 林复罡清晰地记得那时裴叙没有丝毫动容的神情,眸底冷彻,宛如被寒冬锁住的冰湖,他亦记得自己那时的懊恼,分明是想替师兄出气,却叫师兄出手保护了他。 记忆中每次都是这样,师兄总是不言不语地护在他身前,为他收拾烂摊子,叫他顺风顺水地长大,没遭受一点困难。 起初,他与段宁沉性情相投,而段宁沉又与裴叙相爱。他也曾自恋地想,是不是自己与裴叙一同长大的缘故,所以裴叙也喜欢上了同样吊儿郎当的段宁沉。后来,他意识到自己与段宁沉是不一样的。 那日,再没有师兄护在身前的他,被人肆意凌虐,践踏在了泥土之中,费尽浑身解数,也没法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脚被折断。在绝望之中,他第一想到的不是师父,不是父母,而是师兄。 他想,若是师兄在,定能打退这贼人。 紧接着,他又想到裴叙如今因为寒毒,武功几乎尽废,如今刚从寒毒的折磨中死里逃生,还在养病。他又感到了一阵的惶恐。他究竟是废物到什么程度,才会让病重的师兄来保护他啊。 段宁沉与他截然相反。段宁沉不会让裴叙护在他身前,他只会在裴叙有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为裴叙排忧解难。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林复罡对自己说道。 一味地靠着师兄的庇护,算什么堂堂正正的男人?师兄为他,为阳山派做得已经够多了,他也该为师兄尽上自己的一份力——就像是段宁沉那样。 他想起了方才石尔同他说的第一句话:“有一个强大英武,无所不能的师兄,有时候也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情吧?” 他心中默道,不。从来都不是。 石尔被跟丢了。 主要是他的轻功实在了得,临时跟上去的只是武林盟普普通通的弟子,自是被他给甩开了。 回去后,裴叙刚传了讯派人在边境守株待兔,后脚他就收到了来自他封地定州的消息。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幕后之人行动虎头蛇尾,直接杀了那迦,没有后续了——皇帝打算重立储君,召他回京,想要与他商量。 据说,前太子被流放,行至中途摆脱押送者逃走,结果倒霉碰上了山匪,被一刀砍死了。这消息传回宫,皇后就疯了,一个劲地控诉是二皇子与贵妃害死了他的儿子。 当时太子试图下毒弑父,裴叙查明了,是二皇子有意无意挑唆而至。太子本身就小肚鸡肠,经常听二皇子话里话外提国舅的事,说自己多得皇帝的恩宠,是在暗示自己将取代太子的位置。因而,太子怒从心中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二皇子本来也不是什么才华出众的人,还老是在朝堂上说一些昏话,惹得诟病。他能有这心机,懂得算计,无疑背后是有高人指点。这在裴叙离京前,就已经试探清楚了。 ——二皇子背后的人是雍王。当初裴叙在京城遇刺,脏水泼到了太子身上,此事多半二皇子也参与了其中。 而背后控制月徒教入侵中原江湖的人,裴叙之前就已然猜到了是谁。“右手虎口有黑痣”这个特征,也符合。 现在,皇帝中意的储君就是二皇子。 得了皇帝的传召,尽管现在武林大会还没结束,裴叙也不得不启程离开了蜀州,依旧是由贾地易容成“李叶舟”的样子,继续坐镇。段宁沉随了裴叙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