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够了!”郁香兰的忽然爆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她愤怒地把手中绣着一只九尾狐的鞋垫摔到地上,不管不顾地吼叫起来,“你们一个个只会说他的不是!老二老三,姐姐不为难你们,自个儿名字会写吗?完整的书念下来过一本吗?恒儿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有想过吗?他要是在我们的身边长大他会变成这样吗!”
“香兰!”结束她吼叫的是郁恩,他脸上一贯地平静如今也起了波澜,“坐下。”
“你吼我做什么!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我一个妇人我管不着,但你们把恒儿弄哪去了总得告诉我一声吧!我是这个家的长姐,我也是他的亲……”
“你是他的亲姑母。”郁恩平静地说,伸手撩开她搭在肩头的麻花辫子,继而向下施压,将她一点一点地按回到座位上。
门,又一次被敲响了,这一次进来的是郁三的司机老秦。
他急匆匆地跑到郁三身边,小声道:“三爷,一监那边有信儿,少爷说……他说一监没他看得上的人,他带了三个犯人走了……”
郁三一听脸都白了,一脚将旁边地一排椅子踹翻,怒道:“妈的,这臭小子有没有点常识!他当黎凭山是什么人!送死去啊他!大哥你怎么和他说的?”
“不过他带走的三个逃犯里,还有一个花场的原老板。”老秦又吞了下口水,犹犹豫豫地补上了后半句。
郁恩稍作迟疑后点了点头,道:“让他去做。”
“大哥,这事老三说得对,太危险了,黎凭山出门恨不得让士兵给他围成一个向日葵,他们四个人还不带枪真的……姐,姐你现在不能走,楼下有人盯着咱们。”
“我为什么不能走,我是黎家的五姨太,去见我男人怎么了!”
“香兰。”郁恩又一次叫住他,不过这一次语气显得有些忍无可忍,“黎凭山今天晚上在港口的海上餐厅,接待日本商会的人,对方送来了一箱金条,一见重武器,还有燕南朝时代的名刀破佛,这些如果落到黎凭山手里,他会收编更多的军队,我们耗费了十年,才在青阳城内形成了军阀,警署,帮派三方势力互相牵制的局势,若其中一方得势,另外两方势必遭到打击。”
“这件事情上恒儿做得很好,如果浩浩荡荡一群人去,人数越多,反而越危险,相反,带几个经验纯熟的盗贼要更加事半功倍,而且原家的独苗也在,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给人骗过去了,但论起来,港口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不能让原野出事,恒儿自然也会没事,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拖原家下水,我们就可以和帮派之间达成协作,让黎凭山倒台。”
“可是你也不能……“
“没有可是,他也是个男人,如果让他知道你身上的那些伤,知道你这些年在黎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觉得他能心安理得地生活在我们给他营造的避风港里吗?我们能提供给他的避风港又经得起几级的风浪?你想过没有?”
“黎家一天不亡,我们就要提心吊胆的过一天生活。”
第62章 午夜狐鸣(三)
连绵下了一天的雨,夜里涨潮,还起了奶白色的浓雾,海上只有邮轮餐厅灯火辉煌,似乎有要将灯塔的光芒盖下去的势头,楚珞珈光着脚在海滩上走了走,心里好不纠结。
想上船去,可他只会狗刨,入秋之后的海水冷得很,他有点狠不下心来。
化成狐狸吧,眼睛是夜光的,这海上出来两个明晃晃的眼珠子,多瘆人,最重要的是,东西到手后他还不免有了裸奔被打的风险。
犹豫再三,千难万难也比不上他想要黏将军的心切,他深吸一口气,遁入到了海中,独独把脑袋昂上来,开始手脚并用着往后刨水,促使自己前进。
雾气有些影响他灵敏的狐狸鼻子,让他一时难以辨别,在港口停放的众多船只中,藏着破佛刀的船到底是哪一个。
不过自然有人帮他判断。
海面上还算平静,只有一波波规律的涨潮声,可海里的波流却动乱的很,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大腿周围的水流正在急速窜涌,当即吸气将脑袋一同没入海面,想要寻个船边来躲一下。
可惜他晚了一步,没等他憋着气狗刨到一个小型帆船的后侧,就被人从侧面一下子撞了进去。
也算是因祸得福,但这福并不是他碰巧躲了进去,而是从侧面贴上他的胸膛格外的熟悉,熟悉到甫一靠近,浑身就像通了电一样,当即没忍住泄了口气出来。
好在郁枭抢在他吐出一连串的泡泡前,伸过手去把他的嘴给捂住了,连带着将他正过来压在的船身上。
郁枭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它们正因长时间的憋气而充血,身上的警察制服在水流中微微晃荡着,哪怕遮了脸,也没有骚包的衣服,但这并不妨碍珞珈一眼认得出来他。
白天在桃源里的那一碰面,他就恨不得将他拓下来印在脑子里,免得连在他的梦里窝进将军怀里,抬起头看到的脸都是模糊不清的。
郁枭只顾着捂他的嘴,完全没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周遭海流的异动,甲板上时时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还有消音枪微弱的响声,都让他原本就短缺的呼吸越发难耐。
楚珞珈就是在这个时候,凑到他面前,拉下他遮脸用的面罩,像他无数次在梦中幻想的那般,伸手捧住了郁枭的后脑,度了口气进他的嘴里。
冰凉的海流在他指缝间穿梭,冷得他止不住的打哆嗦。
*
他是被郁枭卡着脖子拖上岸的,过度憋气后骤然进来大量的空气,冲得他肺管子一阵一阵的疼,他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刚想去看看郁枭怎么样了,雾气更加浓郁了,即使只隔着如此近的距离,依然难以看清他的轮廓。
但他能清晰地听见,郁枭对着海面的方向小声说了一句,“你们先走,有个家伙看见我的脸了,我得灭个口。”
气得珞珈当即就想甩他一巴掌,这忘恩负义的混蛋玩意儿,刚才要是没他度的那口气,能不能撑到甲板上的人坠入海里还不一定,这倒好,刚逃过一劫就想着把自己办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还真没个合适的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而且估计照郁枭那个臭脾气,也不会给他把漫长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的时间。
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之前他四个蹄子跑不过喻恒的两条腿,如今光脚更跑不过那个穿鞋的,本想着利用自己对这里地势的熟悉程度甩开他,结果越往陆地上跑雾气越淡,一扭头郁枭已经上了房顶,并且即将赶超自己,他还有心思感叹不愧是他的将军,转世后也生得这么好看。
然后就被好看的将军在巷子的拐角处截胡了,好在他反应迅速的急刹车掉头,就被揪掉了几根飞起来的头发,情急之下迅速拐了个弯儿钻进巷子里,借着稀微的雾气化成了只狐狸,从衣服里钻出来,飞快地向着巷子深处一家熟悉的破木门冲过去。
他阴差阳错地逃命逃到了臭道士的算命铺子,可惜没想到自己的铁头撞门弄出来一声响,老旧的门轴还嫌他不够惨似的,吱吱嘎嘎一顿响,这要是不把郁枭引进来,他都得怀疑将军是不是耳朵进水了影响到了听觉。
他只好屏息凝神,安静地蹲在道士用来积灰的古董架子上,假装自己是一只狐狸摆件,为此还特别有先见之明地用尾巴扫开自己踩出来的梅花脚印,道士这会儿闻声也跌跌撞撞地从里屋跑出来,怀里抱着个酒坛子,一副没醒酒的样子。
珞珈蹲在了架子的最里面,道士一眼没瞧见他,反而先看到湿漉漉的郁枭。
“你谁啊你,大半夜私闯民宅,小心我告你去!”道士一脸不爽地问他。
“警察。”郁枭摊摊手,把衣服上的警徽露给他看,“我问你,刚才有没有跑进来一个穿红旗袍的男的。”
“神经病啊!哪有男的穿……”他话说到一半,眯缝着的眼就骤然睁开了,视觉也突飞猛进,都不用转头就用余光扫见了架子上那只白狐狸,拉得老长的臭脸也跟着缩回去了一点,打着哈哈笑道:“哎呦,您是新来的片警吧,瞅着挺面生的,您说的那人应该是桃源里的楚老板,他要是犯什么事儿您多担待点,这孩子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烧坏了,这儿有点毛病。”
“那我管不着,今天我得见着人,不然回去不好交代。”郁枭抓着道士的肩膀,给人横过来让出一条路,“得罪之处您也多担待,都是为了生活。”
道士见说了不听,也就安静地靠在架子上,小口小口嗦着酒坛子的边儿,他知道今晚就是让他掘地三尺,都从他屋里找不出来一个穿旗袍的男的。
“您歇会儿吧,我成天待在这铺子里,大晚上的就进来您一个人,您说的那人我知道,他就住在后街的桃源里,您上那儿搜去。”他见郁枭把他这屁大点地方,翻了一遍又一遍,忍不住开口劝道。
“你这铺子是做什么的?”郁枭问。
他不聋不瞎的,声音分明就是从这儿传来,人怎么可能不在呢?一时连带着店主看上去都可疑得很。
他绕过大厅一排排的架子,一边从上面找寻趁手的工具,一边从镂空处观察着店主的神态,那是相当让人不爽的有恃无恐。